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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波起


季湘云看的游记作者似是个女人,笔迹娟秀,力透纸背,应是个柔中带刚之人。

        书中记载游者与其丈夫巡游各地见闻,期间交叉闺中乐事,语色平淡不失趣味,倒与市面上的游记风格不同。

        “这书写的真好,回头我让人带几本进宫。”

        季湘云说着,将游记翻到最后看笔者落款,竟是未完本之书,游记见闻记到大周元年三月。

        “可惜…”她叹了口气。

        小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大周元年,朕登基那一年的事嚒。”他以为季湘云事没看够这类书,于是顺着书架看遍目录,抽出一本递给她,“喏,这本也是游记,看这个。”

        季贵妃接过游记,翻至最后,终于看到笔者落款——潘殊墨。

        “市面上还有姓潘的话本儿先生…”季湘云默念着,这本似是先皇时期记事,她就着亮光翻动起来,笔墨带香,似乎并非拓本,倒像是作者亲录。

        这样的亲录一般都是孤本,可见笔录先生定与沈相是亲密至交,抑或是沈相高价购得。不过看一眼沈浩然家徒四壁,季湘云摇摇头,打消这个念头。

        这游记写的着实有趣,季湘云对书中见闻神往不已,生出一股要与这位潘先生结交的想法。

        她翻动书页,对齐璟琰道:“埃,沈相可与这位潘殊墨是旧相识?这人妙笔生花,将街边食肆,山川河流描述真切,倒是想结识一番。”

        齐璟琰心头异样,会写字儿有什么好的,嘴皮子功夫罢了,指不定就是个街头杂耍说书的粗人。他俯身去看季湘云手里的书,笔落娴雅,犹带云烟,是女子笔迹。他讪笑:“这有什么,待会儿朕帮你问问沈相就是。”

        说话间,沈浩然端着茶盘进来,枣褐色托盘上,放着一只青花松竹大肚茶壶,上面放着三只同色瓷杯,见两人站在书架前,沈丞相脚步一顿,紧走几步将托盘放置桌案,口中告罪道:“让圣上娘娘久等了。”

        “无妨。”

        齐璟琰接过瓷杯,未掀开茶盖,茶水滚烫,他接过握在手中暖着。

        春夜犹寒,小皇帝身着中衣,实在张不开嘴同沈丞相借衣服。他怎么也未料到,沈相家中如此粗陋,看一眼沈浩然身上宽松的麻布衣袍,与他身形相差甚远,这也借无可借。

        季湘云瞧上一眼就知晓齐璟琰顾脸的性子,接过沈相手中的茶,出言提醒道:“沈相可有衣物,解圣上危急?”

        沈浩然停住动作,扫向她手里的游记,胡须微抖,倒是未在说什么。他长久咳了一声,向两人告罪,躬身应下。

        齐璟琰随着老丞相下去更衣,季贵妃就着烛火翻书。撇过两页,在游记一侧尚有题字,“忍能与卿相别离,只许生死做相思。德隆三十二年,记自京都乌衣巷。”

        笔酣墨饱,入木三分,游记笔痕落在旁侧,宛如花枝绕树,相得益彰。

        “以生死回做相思,题字之人,倒是情深。”季湘云默念此段诗句,心中倏地涌出一阵暖意。若撰写游记之人,是翱翔天际的飞鸟,那题字之人,便成了这鸟的归宿。

        再桀骜的人,都有被驯服的一天。若能驯服飞鸟,只有一腔真情,唯有生死相随,定不负卿之相思。

        此本游记从前至后,也记录游者与丈夫之间趣事,白日读书泼茶,夜间输了还要抄录四时节气诗句。

        季湘云垂下眼眸,葱指翻过书页,原来世间夫妻,还有这般相处之道。相敬如宾,既是夫妻,又是知交好友。

        她翻着游记,忽地走了神。或许她这一生,都寻不到这样的夫郎。她的夫君,在她面前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哪怕齐璟琰愿意,皇家伦法常理压在头上,小皇帝若如题字之人,也要被戳脊骨,她若如此,则会被骂妖妃祸国。

        她与齐璟琰,注定不能如此相处。

        很久之前,她也曾是飞跃天际的鹰,自入宫之后,被四方朱墙隔着,如今也只有隔着游记话本儿,才能一窥外间风貌。

        ……

        “臣求圣上重审潘氏钱粮案。”

        “潘氏案早已过去五年,牵连众多,贸然重审,只会掀风作浪!”是齐璟琰压低的反驳。

        沈丞相声音略高,布帛擦地,又疾走几步追了上去:“潘氏一族冤枉,难道潘家三族性命,就能屈死不成?”

        “无能,亦是罪!”

        小皇帝声音渐近,撩开帘子进门,看到季湘云还在看书,走至她身侧:“走了,别看了。”

        他抽出季湘云手边的书扔在桌上,拉着人就走,那本陈旧的散本游记被抛向空中,书角挨上桌案,“砒啦”一声,书页撒了一地。

        “圣上当真不肯重审此案?”

        “绝无可能。”

        齐璟琰神色冰冷,清俊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上位者的威压气势。

        他回头,端详着跪在地上的老人,沈丞相已经年过七旬,这两年身上抱恙,总不肯乞骸骨告老还乡。小皇帝也乐得清闲,有沈老头在前面顶着,有些政务还是能多多放手交于他做。

        只是这老沈头,总是不定时要提起重审潘氏一案。潘家案是他登基那一年亲自审理的案子,潘家主君潘殊韬因赈灾无能,引起灾民暴动,后岭南灾区要求惩治主事赈灾的重臣,原不过只杀他一人即可。

        后来,又查出赈灾粮食之中掺有砂石黄土,主使正是潘殊韬,一时天怒人怨,齐璟琰下令,夷三族,平民愤。

        当年的赈灾官员中,就有沈浩然。那时他还是个四品户部侍郎,因此一事,上头的户部尚书被夷三族,他被提了上去占住潘殊韬的位置,再后来,功绩卓越,又步步升成了当朝一品丞相。

        坐上回宫的马车,齐璟琰闭上双眼,脑中走马灯一般,闪过当年潘家之事。

        白米掺黄土,那是为了不叫富户装作灾民抢占粮食,只有真正贫苦的人,才会吃沾有泥土的食物,从此处看,潘殊韬死得冤。

        这事儿杀错了人,齐璟琰心里清楚,可再往上查去,京都贵族、皇室公卿,哪个都要沾点边儿,甚至是他敬爱的姜太傅,也参与其中。

        可朝中局势,变幻多端,牵一发而动全身。当时情景,潘殊韬必死。整个周朝的动乱和一个家族的不幸相比,潘家,不值一提。

        马车上,一直沉寂的小皇帝猝然开口:“湘云,若杀一人得众安,此人该不该杀?”

        齐璟琰一番话让听得人摸不着头脑,季贵妃想了想,适才开口:“该杀,又不该杀。”

        季湘云的话更莫名其妙,小皇帝常觉向自家贵妃求教,不是什么大事,靠近又是一阵兰香,他深吸了口气,低头疑惑:“此话怎讲。”

        “若杀嫔妾,可换众安,这是臣妾的命数,也是臣妾的责任。”

        季湘云思量片刻,重整词句,又缓声道:“若是旁人,自有一番命数,只此一点,人命,绝不能就此交换。”

        “你便可以交换?”

        齐璟琰闻言一呆,想着季湘云说得内容,这又是什么歪理?她就可以自愿交换,想到此处又是一阵恼怒,“这么说来,你嫁给朕,就是你季家的责任,不是你心甘情愿?”

        事实不就如此。季湘云一脸茫然,小皇帝娶她,还不是为了安她爹的心。要说是娶她,还不如说齐璟琰是看上了她母家老爹,虽然这话听起来奇怪,但就是这么个理儿。

        “哎呀,你…你真是!”齐璟琰摸着后颈,烦躁不已,话到嘴边又偏偏说不出重话,看到季贵妃一脸的理所当然,实在气不打一处,忿忿道:“你真是气死朕了!”

        “嘶,这有什么气的,你现在反悔,一纸休书放我回去也不是不行。”

        季湘云也气恼了,看着小皇帝期期艾艾,说出的话更是不知所云,以为他是后悔娶她。贵妃不是矫情的人,你若无情我便休,若齐璟琰后悔,她愿意走的。大不了,她家远方还有个旁门表妹,也是姓季,娶哪个季不是娶呢?

        她将心中所想讲给齐璟琰,一席话讲出,将齐璟琰气成个□□。小皇帝鼓着嘴,恨不能把季湘云的脑子拆开,里面写满他心悦她。

        可这种话他说不出口,羞恼间顿然屏息凝神,不再回应了。

        马车内安静异常,约莫几息的功夫,季湘云抬头朝他探去,身侧的男人青白脸颊,眉头紧皱,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季贵妃这时才觉出不对劲,她凑近几分,关切发问:“圣上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小皇帝七窍间缓缓滴出血,他手指一直放在颈间,此刻从衣间竟掏出根半寸的银针。

        未等季湘云靠近,他极速退到马车角落,伸手制止季贵妃靠近。彼时气血翻涌,剧烈的疼痛从颈间传入血液,他不由担心此刻连自己的血都是带毒的,若这毒血碰上季湘云,不知要惹出什么。

        “湘云,你听好,想办法活下去,这回凶手是沈相,你想办法见他一面,一定要劝阻他,下次,下次我们再相见,沈相不能死!”

        齐璟琰说得极快,越是着急越是气血上涌,眼皮越加沉重,他用力掐着手心,明知会有下一次见面,他还是用力抬着头,想要再看一遍他的芍药。气力不断被抽出,耳边有刀锋出鞘泠泠碎音,闭眼前,他只听到一句:“请贵妃娘娘出来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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