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长箭出现了
齐璟琰伏在弟弟身侧,感受掌下身躯逐渐温凉。齐璟旸到了议婚年纪,他本打算着,等过了端午,寻个意头,将京城贵女都拢在一处,让他好好相看。
阿旸并非醉心武学,是兄长体弱,总是遭人刺杀,做皇子时,就命途多舛,连用膳,都习惯藏着银针,非得自己查验后才肯用饭。
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自请去军营试炼,宫中的太傅不喜皮猴子,对他也不甚管教,一心教养齐璟琰。
小皇帝知道,阿旸去军营的真实目的。连弓都拉不动的小屁孩,会晚上躲在他被窝里,悄声保证:“阿兄,等我学好本事,我保护你。”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上,兰香临近。
小皇帝哑声问道:“他们都走了?”
问得是那些被关押的朝臣和群龙无首的禁卫军。
“嗯,潘侍卫去处理了。”季湘云拿出帕子,递到他手边,“松手吧,你不想八王爷面覆血污离去吧。”
此话戳中齐璟琰的心口,他垂目看向怀里的弟弟,终于松开怀抱,任由内侍将人抬出。
动了动僵硬的手腕,他拾起帕子,擦净鼻间污血。
近侍躬身来报,手里捧着一方奏折。
“这么晚了,明日再看吧。”
季湘云劝慰,料想小皇帝心绪不佳,再紧逼自己熬夜处理政事,更是雪上加霜。
齐璟琰摇头,心底再难,该处理的政事也不可耽误。他翻开折页,将视线转到上面。
季湘云后退几步,佯装去看墙上壁挂,此时涉及政事,瓜田李下,她离得近了,有置喙之嫌。
数着太和殿柱子上的龙纹,季贵妃暗自打量,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日常处理事物的大殿比后宫屋舍大上百倍不说,烛台是紫金铸成,比后宫皇后仪仗的赤金要尊贵百倍。柱子上的龙纹并非描画,而是由金沙混入期间,夜晚烛光下,耀耀生辉。
正当她感叹齐璟琰生活奢靡时,背后一声冷哼,硬壳奏折摔在脚边,折页散出来,铺满一片,季湘云低头窥上一眼,是姜太傅的奏折,要他处理叛王余孽,流放齐璟旸府中上下百口三千里,鞭尸城楼,以儆效尤。
嘶,这姜太傅是真没眼色,白日里小皇帝与八王兄弟情深之时,他也在场,八王自尽,齐璟琰坐伏太和殿神伤,在此当口还要上奏处死八王余孽,甚至是附庸家丁,这不是往小皇帝心口插刀吗?这位太傅,头是真铁。
季湘云叹息,捡起奏折合成一处递还给他。
齐璟琰看到这本糟心的奏折简直如看蛇蝎,嫌恶咧嘴,示意她递给近侍,开口吩咐道:“照原样发还给姜太傅,朕的兄弟没了性命,问问他这些诛心之词合适吗?”
身处下首的小太监不敢隐瞒,照实禀告道:“姜太傅并未出宫,此刻就在偏殿,说圣上瞧见奏折,自会见他。”
嚯,好大的口气。齐璟琰咬牙,推开眼前竹板书籍,“那就让他走!朕没空见他!”
近侍唯唯诺诺点头应承,等殿内人静了,季贵妃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地看他。
“你看什么?”
齐璟琰心绪欠佳,看到贵妃不怀好意的笑就来气,他知道,狗女人肯定又在心里取笑他了。
果不其然,贵妃笑容狭促:“我笑你呀,愤怒到头也只能让他走,果然是娇养大的,仪态端庄。”
她嘴上夸着,眼里俱是嘲笑,惹得小皇帝又怒,恶声开口:“那若是你,会如何?”
季湘云想了想,若她是小皇帝,那还用得上走这个字,定要亲自将这老头打一顿再说,专往人心窝里扎,真是坏透了。
她未说出口,齐璟琰已然了解她的意思,殿外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料想是太傅收了回复,要当面说服他。
一想到姜瑞固执的面孔,他就一阵头痛。瞧了眼贵妃,忽地做出个大胆的决定:“喂,咱们出去走走?”
姜瑞已至门外,小皇帝带着贵妃扭开龙椅,钻入暗道之中。
两人踩着宫道青石板,再次走上摘星楼。彼时他还与季湘云吵吵闹闹,短短几日,已经再不复当日心境。
季湘云落后半步,踩上小皇帝的影子,小心翼翼。
齐璟琰神色黯淡,他走了一段,不见来人跟上,回头看去,贵妃正踩着他的影子跳来跳去,幼童一般。他哑然失笑,朝着她招手:“湘云,过来。”
“咳咳,后妃之德,不能与圣上同道并行。”她瞟了一眼齐璟琰,小声道:“臣妾不敢。”
这世上还有季壮士不敢做的事?齐璟琰气笑了,他快走两步抓住贵妃的手,牢牢攥在掌心,这才踏实起来。
季湘云见他笑了,终于放心。不过是见他神伤,怄他笑两声罢了。
两人掌心相握,慢慢往楼上走去。瞧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阶梯,齐璟琰叹道:“已经找到六个凶手了,背后射箭之人还没有头绪,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算个头啊。”
季湘云有些气喘,死亡次数太多,她的身体已经出现明显虚弱,平日在摘星楼跑个来回都气息平稳,现下走上几步路,胸口如巨石碾过,将将支撑不住。
扶着小皇帝的手臂撑住身体,季贵妃喘了口气,额间已出薄汗,她淡淡笑了,靠在小皇帝身上,轻声道:“齐璟琰,若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
“那咱们会一直活在三月初九。”他顿了顿,用另一只手抹掉鼻间鲜血,故作轻松道:“我们会长生不老,对吧。”
不知何时,在贵妃面前,他也开始如常人一般,不再执着使用敬词。
季贵妃没应,两人转瞬已站到高楼之上。春夜犹寒,高楼之上,微风拂动,将角楼之上挂着的铜铃吹得响动不断。季湘云伏在栏杆上,听小皇帝在耳边絮叨。
“其实这样挺好,能发现这么多人心有不满,让我发现,自己做错了这么多。”
“做错?”季湘云念到此处,眉头蹙起:“若再来一次,你还会如此吗?”
沉吟片刻,齐璟琰学着她的样子伏在栏上,望着到处熄灯的宫墙,呢喃出声:“大概会吧。我首先是大周的帝王,然后才是齐璟琰。”
他身后站着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哪怕再重来一百回、一千回,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同样会不信旁人,不与人交心。他是帝王,不能生出软肋,否则叫人拿住把柄,江山社稷危矣。
话音落去,他偷偷擦去鼻间鲜血,侧首看向身侧的贵妃。季湘云生得艳丽,叫人不敢直视。他也只会藏在暗处,才敢肆无忌惮的瞧她。
若说后悔,他后悔的,只有娶了季湘云,将好好的姑娘,拖进如此困境。
若是季湘云此时回头,一定会发现,身边的男人,一直温柔地看她,如春水落花,晕满柔情。
“看,流星。”
季湘云指着天边惊叫,她匆忙闭上眼睛,薄唇念念有词。片刻后,小皇帝低声问她:“许了什么愿?”
“蠢啊,哪有许愿说出来的,会不灵的!”
季湘云白他一眼,自从陷入死亡循环之后,她对小皇帝态度日渐恶劣,没想到,现在说他蠢,这个笨蛋竟是习惯一般,不再急着跳脚去反驳。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季湘云心想,若自己是他,亲人毒害,至交背叛,顶住压力做个坏人,也要稳固朝纲,太辛苦了。能做到此处,已经很好了。
“其实也没那么蠢,挺好的。”
季湘云小声嘟囔,用他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嫁你一场,我不后悔。”
这话说得像是临终离别,听在人耳中总觉不详。齐璟琰仔细看着季湘云的脸色,红润白皙,并无不妥。
他将此归结为自己多心,指间抹去一滴缓缓滴落的鼻血,他调笑道:“怎么?你是不是沉迷我英俊不凡的外表和学识渊博的才能,发现我是世间最好的男子罢?”
季贵妃的回应藏在风里,小皇帝离得很近,到底没听清那句说的什么,不过听语气,像是一句骂人。
身后传来蹬蹬的脚步,摘星楼上奔上三四个近侍,见到齐璟琰在此,登头跪拜,惊呼道:“圣上,大事不好了,姜太傅不见了!”
姜瑞那倔老头儿,在太和殿没找到小皇帝,索性呆在殿内不走。直到三更天,家里人夜叩宫门,才晓得出了何事。
夜叩宫门本是大罪,白日里发生了八王逼宫之事,夜叩宫门相比,也就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姜瑞是两朝元老,更是圣上太傅,一夜未归更是了不得的大事,侍卫晓得其中厉害干系,这才硬着头皮前来禀报。
齐璟琰闻此,同季湘云下了摘星楼,出动阖宫侍卫去寻,宫中除了季贵妃,已无其他嫔妃女眷,侍卫搜起宫殿来并无压力。
小皇帝将她送回重华宫,替她倒上热水,老妈子一般嘱咐道:“夜里莫贪凉,现下春寒,多加双被褥。”
他眼睛在房内转了转,临到门了生出些怯意,两人以往再亲密,他都无知无觉,此刻拉上贵妃的手,都能心悸半晌,若说出要留宿此地,更是不敢了。
他瞥了眼季湘云,见她并没有要留自己的意思,咳嗽两声掩去尴尬,再多喝一盏水,季贵妃都困了,还不说留他。
眼见贵妃打了个哈切,眼神困倦,齐璟琰叹了口气,再说不出要留下的话了。
正要出声离去,门外侍卫来禀:“回圣上,阖宫搜寻,并未发现太傅,只重华宫还未搜寻,不知可否…”
齐璟琰此时只想骂娘,他和贵妃就在此处,哪里会有太傅,这帮侍卫真是坏他好事儿!
“滚滚滚!”
小皇帝烦躁出声:“贵妃的宫室也敢来搜,找不到就退下吧,告诉太傅家里人,可能姜太傅年老,在哪个偏殿睡去也未可知!”
门外的侍卫听出小皇帝口中不耐烦,带着人匆匆离去。外间好不容易静了,齐璟琰松了口气,正准备与贵妃话别,只见季湘云背后,冷光闪过,一只银色长箭,正定定指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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