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传闻
我遇到过许多荒唐事,一件比一件超出想象,我每次以为是极限了,下次又能打破我的认知,长此以往,现在倒有些隐隐的期待。
当我被要求坐在司天监院子正中间,周围是嘴里念念有词的卜诡山人时,我还是忍不住笑出来。
全天不休,那些人能轮班,但我就一个,只能一天一天的熬着,第一天我就觉得有点撑不住。
晚夜半子时倒是没人,这个时间段对卜诡山来说应该是有什么门道,我终于得空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宿莽的声音出现在我头顶:“有人看着司天监,不管他们做什么,你就当看不见听不见吧。”
我没说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把我晃醒,亭魄蹲在我旁边问我:“朱怀谷是谁?”
我一怔,难不成这朱怀谷还真有些来历。
我问:“你说他是谁?”
“我在问你啊。”亭魄比我还懵,他说:“你背弃浔王也要救的人,他到底是谁?”
得知朱大贵没问题我才松了口气,亭魄看见我松口气的样子反倒有些紧张:“莫非你在和浔王演戏?”
我说:“你还真是有想象力。”
亭魄是不是瞟两眼大殿阴影下如同妖洞的门,担心里面窜出来浔王府的人把他逮住。
亭魄说:“你救他该有理由吧?”
我说:“这是哪里的话,就算我背弃晏浔,又跟你们有何干系?”
亭魄说:“我念着和你未曾交恶,陛下也想把你从这儿弄出去,陛下的意思是怹一人在这儿受罪就是了,好歹你活的舒坦点,不妄相识一场。”
这里还真是没有一个真心的人,全都一门心思扑在皇位上,哪有别的心思活自己的,说什么想要驰骋沙场,也就骗骗傻子吧。
我伸出手:“打住,别诓我了,卖惨都不会挑时机,晏潇什么时候就受罪了,他现在好着呢。”
一看亭魄的表情就是摸不准我说的什么,不过我倒是摸准他心里有鬼。
我说:“晏只根本就没有割舍下他那点子血缘亲情,跟晏浔装什么真心实意,我白当她是朋友,白送她去领兵,她永远欠我。”
亭魄眼睛瞪的好大,十分吃惊的望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说:“她故意带我去的青楼吧,故意让我看见朱怀谷,故意带我上殿,又放任我进殿。”
晏只又不是傻子,姓古的傻子名额有限,目前限量一个,我巧姓了古又是傻的,那别人就都精明的。
她会武功的警惕性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我从她眼前溜进殿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滑天下之大稽。
亭魄眼里有不解。
都不用他问出来,无非就是那为什么我还会上殿。
我说:“我说过了,朱怀谷不该死,就这么简单。”
亭魄像是在回想,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应该是庆幸无论如何我上殿了,现在也跟晏浔决裂。
那些不忍的情绪不再属于我,我故意提醒他:“那你猜晏浔现在知不知道?”
亭魄果然变了脸色。
我说:“晏潇还不知道这些吧?你和晏只背着晏潇做的这些吧?”
亭魄问我:“这你…”
“当然是因为…”我说不出来了,挺悲伤的一个认知,晏潇不是会让我置身于险境的人。
不是我自作多情,看看亭魄和晏只也这样认为,就可见是否真实了。
亭魄叹息,“陛下有陛下的大业。”
我说:“晏只眼里的大业才是古氏的大业,而你的大业是卜诡山的大业,所以你和宿莽为什么要各侍一主吗?你们卜诡山在算计什么?”
亭魄低着头,眼神挑上来看着我。
我冷汗就出来了,我说:“不会整个古氏都被你们卜诡山控制了吧?”
亭魄不说话。
我想了想,“不是。”
“为何不是?”亭魄问我。
我说:“要是你和宿莽是一条心,那你来时也不用这般小心了,你看看你现在,大气都不敢出。”
亭魄:“我真不想来见你,偏晏只不敢来。”
晏只不是不敢来,她是知道我不会理她。
“你有时会替浔王出谋划策,有时又一意孤行,你到底站在哪头?”亭魄问我。
我说:“哪算出谋划策,不过也确实说过两句。”
我不是站在哪头,只是在摇摆。有时想着既来之则安之认命吧,午夜梦回时又觉得我不该如此,简直愧对我见识过的文明。
每次那些侍从跪我,我都觉得连同的也有我妥协的自尊,某种意义上,整个大喆没有绝对的古氏,跪在地上的不是眼前的仆从,而是每一个人。
仆从,妾室,庶子,高墙和家法,每一样都在撕碎我的认知。
我可以在历史书上阅读这些,但不能让我在见识文明后穿会历史。
没有人经得起这样的撕裂。
亭魄说:“朱怀谷那样的人不会寿终正寝,你古慎言这样的人也不会。”
我说:“谢谢提醒,我知道。”
亭魄看了我一会儿,他起身走了,我闭上眼睛觉得四周好静,静到像是失了五感。
我再次睁开眼睛,是被那些人的念念有词吵醒的。
我看着月门处走进来一人,他走近了才看清是荀郎。
念念有词的人停下来,对着他行礼:“荀谲师兄。”
我记得,他叫荀谲。
荀谲微微抬了抬下巴,那些人就都散去。我说:“饶了我吧,好歹分两天来,让不让人睡觉。”
荀谲问我:“他们在你旁边你睡得着吗?”
我说:“阎王要我五更死…”
“说反了。”荀谲打断我。
我回味了一下,确实说反了。我嘴硬的说:“我的意思是,阎王要我五更死,我三更就自己过去给他个惊喜。”
荀谲笑了一下。
我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哪儿比这儿更安全了。”
荀谲摇了摇头:“卜诡山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神…”
我打断他:“谁说你们神了?装神弄鬼的神经病,我去把你们满上的曼陀罗兰都薅了,看你们如何装神弄鬼。”
他还在咂摸神经病是什么意思,我翻了个身。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我对面,对我说:“青州山庄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知道吧,苏绝又进京了。”
我说:“跟我没关系,那也是个恋爱脑。”
这下荀谲又开始咂摸恋爱脑是什么意思,这么一会儿说给他两个超出他认知的词,怕是cpu都要烧了。
荀谲:“你真不知道你是谁啊?天妃没告诉过你?”
我咂摸一下“天妃”这个词,这次轮到我烧cpu。
我说:“你要说就说的明白点,要么就别在这儿装大明白。”
荀谲说:“天妃就是嘉懿王妃啊,她本来该是下一代卜诡山天妃的,天妃就是个名头,跟封号差不多意思,但她不识好歹,背弃卜诡山。”
我说:“那她没告诉我,你跟我说说?”
荀谲说我也是卜诡山的人。
早该知道他嘴里没有一句正经的,我狠狠的闭上眼睛,祈祷闭眼睛的同时也能封住五感,不想跟傻子说话。
荀谲说:“我还以为她早前有教导你,看来是一早就背弃了卜诡山,给我们养出来个废物。”
他捏了捏我肩膀,像是在试探我筋骨。墙上传来一声轻咳,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宿莽坐在上面抱着手臂。
荀谲就讪讪的松开手,对着宿莽说:“别想多,没有肖想你主子妻子的意思。”
宿莽什么都没说,荀谲又说:“啊,晏…”
宿莽又咳嗽一声,表情已经极其不耐烦。
荀谲改口:“浔王殿下,殿下已经叫你得罪实了。”
我有点看不懂荀谲和宿莽之间的关系,有时候觉得荀谲的地位在卜诡山应该比宿莽高一些,有时候又觉得荀谲有点怕宿莽。
荀谲啧了一声抬头看向宿莽:“你总跟这儿盯着我,我都不知从何说起了。”
宿莽:“你不说就回卜诡山,我又不是没长嘴。”
荀谲说:“那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他们僵持一会儿,荀谲道一句算了,转头便离开,墨迹半天什么都没说,我爬起来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虚踹了一脚。
那些卜诡山的人终于不再“念经”,不过我还是没地方去,就在院子里躺着,现在还好,不过以后我可能会冻死在某一个深秋渐凉的夜。
下一个见到的人是好久没见过的一号人,简直是混乱的开端,那个去别院里抓刚与曲昶瑜在一起的厢月和我的老头。
我好久没见过他,起先我以为他是太妃的人,后来太妃落难也没听说过他的去处,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老头胡子和头发还是花白,让我无法从发色看出来他有没有变老,浓密的头发松松束着,早我就觉得他像头顶着龙须糖。
他还朝我行礼:“见个好啊,姑娘。”
我说:“你直说吧。”
龙须糖说:“我来给你讲一段卜诡山的传闻。”
我一般都默认传闻就是谎言,但他讲故事太有感染力,我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
大喆近些年宫变频繁这些都曾被卜诡山预言过,我没办法判断这句话真假,我对卜诡山预言的水平还停留在嘉懿王妃的谎话。
她用谎话让老王爷相信她有观天象知天理改天命的能力。
据卜诡山说,有些灾祸要降临在这任皇帝身上,若是没能降临在这任皇帝身上,也会降临在下一任皇帝身上。
龙须糖说完后故作担忧的提了一句:“所以,浔王殿下此时太急,反倒会自己遭祸。”
我皱着眉看向他,他问我:“你不信?”
我摇摇头:“不仅我不信,你觉得晏浔会信吗?”
晏浔恨不得从记事起就想当皇帝,起初埋在心底,现在恨不得宣之于口,要说被一个传闻唬住,那他就不是晏浔了。
晏浔根本不信这些,就像我不信他会放弃皇位一样。
龙须糖意有所指的说了句:“青州山庄的人要来了。”
他看出我不解,他又补了一句:“快要结束了。”
我说:“什么快要结束了?”
“所有。”他嘴唇翕动,叹息着抚了抚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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