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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长相弃:贼骨头


【4】

        所有人都喜气洋洋地准备过大年,家秀却是愁容满面,只要一靠近她,就能感觉到风雨晦暗的阴沉和泰山压顶的沉重,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孙贾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喘。他每天在屋子外面玩,冻得鼻涕直流也不愿意进屋,只想躲得远远的,逃出那片阴云的笼罩。

        到了夜里,北风呼啸的声音,梁上老鼠窜跑的声音,还有家秀低低的啜泣声,都让年少的孙贾体会到凄凉之感。

        家秀问孙贾,恨不恨自己投胎没长眼,没遇上好爹妈,托生在穷人家一辈子受苦受罪。

        孙贾茫然摇头。

        家秀惨笑。少小不知恨与痴,不懂而已。浮世傀儡场,谁也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管你投错胎还是嫁错人,所有阴差阳错都得硬着头皮将错就错。

        怨念深,执念重,囚锁身心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家秀从唉声叹气苦泪长流,渐渐变得暴躁易怒阴晴不定。孙贾稍有不慎就会触怒她,哪怕是吃饭时掉块豆腐,都会招来一顿责骂。孙贾满心酸悲,不止是因为母亲拿他撒气泄愤,而是逐渐明白人心冷漠情如纸薄,骨肉至亲给予他的都是离弃和嫌弃,遑论其他?

        儿子像避猫鼠一样躲着她,家秀千悲万苦无处发泄,逢人便倾吐她的满腹委屈。一开始还能博得怜悯,大家都乐得在茶余饭后拉拉闲话细听从头,可闲话咀嚼一遍之后就成枯蜡,没人再对她的凄惨人生感兴趣。

        淑芳更是不耐烦:“天底下抛妻弃子的多了,你整天衔悲蓄恨的,日子还怎么往下过?”

        一嘴风凉话,满口大道理,不过事不关己罢了。

        家秀擦擦鼻涕眼泪,叹气道:“我这一生算交代了……”

        “坐在井里的□□,看着天也就一碗大。”淑芳冷冷道,“境由心造,事在人为。你想活到哪步田地,你自己掂掇。我就劝你一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你这当妈的再不济,横竖也得把孩子拉扯大吧?”

        家秀看着孙贾,心里渐渐升起一团怒火。孙真是扎在她心头的刺,她想拔掉他,却总能在孙贾身上瞧见他的影子,简直阴魂不散。若没有孙贾,她哪来这许多牵绊,往后改嫁也容易些。带着个拖油瓶,哪个男人肯要她?前半生被孙真毁了,后半生还得填给孙贾。她就像草扎的螃蟹,被五花大绑着塞进蒸笼,早晚要被挖尽膏黄吃干抹净。

        贫富之间,上下有等。

        淑芳好不容易逮着个居高临下肆意炫耀的机会,生怕家秀不了解阔太太的日子有多惬意,特意寻个机会,向家秀展示了她华丽的衣橱和琳琅满目的首饰。

        “别看糙老爷们儿粗枝大叶的,穿戴上面,你姐夫可比我讲究多了。你瞧瞧这杭州的花罗、南京的云锦、苏州的缂丝,全是精工精料一等一的好东西。搁从前,那可是命妇和妃嫔才能沾身的。如今改朝换代了,照样贵得什么似的,一身衣裳的开销,顶穷人家半年的口粮。还好夏服轻薄不占地方,那冬天的各式狐貂裘皮才叫人头疼呢,没处摆没处搁的,日积月累,家里堆不下了,都让下人捡了去。那些穷赤佬倒是精明得很,一倒手卖去估衣铺,一个个赚外快赚得盆满钵溢。”

        “姐夫是真疼你啊!”

        “他一会儿是个人,一会儿是条狗,你是没见他龇牙咧嘴的时候。”淑芳眉舒眼展地放出豪语,“你看上哪件就拿去,反正穿衣裳就图个新鲜,我不做新的,你姐夫一准儿嚷着腻歪。”

        家秀没说话,胸口像堵了块石头一样,喘口气都觉得沉重。

        虽说各有因缘莫羡人,可这同宗同族的,差不多的家庭出身,差不多的身材相貌,一个攀上高枝儿,另一个就跌进臭水沟。嫁人的人五人六,嫁狗的泥猪疥狗。是该怪命运不公,还是怪自己倒霉?

        万事原有命,高低不由人。

        家秀捧着淑芳的一堆赏赐回了后院,憋不住心中的委屈,进屋就哭得鼻涕冒泡。她翻出包袱里的旧衣服,一边哭,一边挥着剪子连撕带铰,三下两下把衣服撕成一堆破布,扔到地上又狠狠地踩上几脚。眼泪的倒影中,她望着那一地的破布条,活得稀巴烂还被人踩蹍的,分明就是她自己……

        富太太的娱乐活动无外乎听戏、逛百货公司、打麻将。

        淑芳不爱出门,也没有其他嗜好,只喜欢打牌,且牌瘾极大,上了麻将桌,屁股就焊在椅子上,甭管月信来了还是痔疮犯了,轻伤不下火线,通宵酣战也是常有的事。她三十出头,若能活到六十几岁,还得兢兢业业地再打三十几年麻将,后半辈子都得砌在牌桌上鞠躬尽瘁。此生能与她白头偕老天长地久的,或许也只有麻将了。

        凑局的牌搭子都是有钱有闲的阔太太。

        女人一扎堆,少不得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地攀比。搓个麻将也得全副行头披挂上阵,指头上要套金刚钻,腕子上要戴翡翠镯。明面上虽没有比富斗宝的意思,暗地里谁也不想折了面子。金刚钻小了都不行,小了就被嘲笑是眼屎鼻痂,戴个指甲盖那么大的都寒碜得很。没有鸽子蛋和翠镯子,搓麻将都不好意思伸手。

        淑芳拉着家秀凑热闹。

        家秀不会打牌,她觉得这种消磨时光的国粹都是给有钱人耍的。穷人不刨土寻食还闲坐娱戏,简直自绝于天地,再输上几块钱,更要蹦高跳脚自挂东南枝了。

        “女人不打麻将会疯的。”淑芳苦口敦劝,“人生漫漫,总得找点乐子,自己哄自己开心。”

        家秀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乐子,她人生最开心的事就是生下孙贾,其他都乏善可陈。如今连个安常处顺的境遇也没有,要说开心也只有开膛的心,要疯也是她先疯才对。

        麻将搓得稀里哗啦,噪声不绝于耳。

        家秀干坐在一旁围观,谁去茅房了,她就补个空子码码牌。家里的老妈子分身乏术伺候不周,她又忙着添茶倒水,像富太太抱来的京巴狗一样,围着牌桌团团转。

        陈太太平和了几把,得意洋洋地一边搓麻将,一边拿家秀寻开心:“妹子大好青春,男人跑了,正好另觅良缘。我家开车的周师傅是个老鳏夫,人是勤恳老实的,家里环境也不错,乡下有宅子有地,也有一门吃饭的本事。你要合意,我就给你保媒拉纤撮合撮合。”

        “那周师傅多大岁数?”淑芳问。

        “五十上下。”

        “哎哟,黄土都埋半截了,这岁数可大了点儿。”淑芳摇头撇嘴。

        “岁数大怕什么?”陈太太道,“家秀拖着个儿子,半老徐娘了还求啥?有个遮风挡雨的家和知冷知热的人就好了吧!”

        淑芳问:“五十多还能不能人道?要是不坚不举的,那找了男人也是守活寡呀!”

        “要不说姜是老的辣呢,还是人家唐太太头脑灵光,八字没一撇呢,先想到被窝里去了。”

        一屋子女人哄堂大笑。

        家秀脸红筋涨道:“我自己过得也清净,就不用替我费心了。”

        “咳,我这不都是为你好吗?你不领情就算了。”陈太太冷哼一声,“这年头儿,好人难做哦。”

        家秀自觉难堪,扭身要走时,淑芳忽然惊呼一声:“哎呀!我的戒指不见啦!”

        大家听得一愣,顾不上搓麻将,赶紧搬桌子挪椅子,一起低头弯腰找宝贝。

        “你是不是洗手时摘下戒指忘拿了?”牌搭子问。

        “这种贵重首饰,我怎么会乱放呢?”

        淑芳再三回想,也不记得自己摘过戒指。不知为何,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家秀,迟疑地问:“家秀,你看到那戒指了吗?”

        家秀看着淑芳,一时如鲠在喉。那审视的眼神锁定在她身上,必是怀疑她多了只手。一屋子人,为何独独疑她为贼?--还不都是因为她穷!别人有的她没有,一贫如洗便视为狗偷……

        家秀红着眼圈又不敢落泪,想走又不能走,走了就是心虚,更加落人口实。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陈太太站出来指点江山:“家秀,方才你儿子进来转了一圈。我瞧他耗子似的一路贴墙溜边,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就拿眼梢子盯了几眼,亲眼瞧见他往兜里塞了两块罗汉饼。这贼手贼脚的,也不知是什么乌糟家庭熏陶出来的习性。前后一想,那戒指肯定是被你儿子昧下了!”

        “陈太太,话可不能乱讲!”

        屎盆子硬生生地扣下来,气得家秀浑身发抖。

        陈太太道:“我讲的都是实话。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你不好好管教你儿子,将来偷鸡盗狗是轻的,要养出个为非作歹杀人放火的禽兽,那才真是造孽呢!”

        “要不把孙贾叫来问问?”淑芳对家秀道,“他没看见就算了,要是捡到东西,让他拿出来交给大人,教训几句给他长个记性,自家人也没什么可追究的。”

        家秀没吭声,却对淑芳感到失望和怨恨。嘴上说着自家人,心里却认定自家人是贼骨头。当面输心背面笑,好个两面三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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