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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长相弃:回马枪


【7】

        家秀用手帕包起桌上的首饰,拉着孙贾返回唐家。

        淑芳一家人正在吃早饭,桌上有菜有汤,一家人有说有笑。外面的冷风像野狗一样狂吠,屋里窗明灯亮,还摆着几个烧得红通通的火盆。这个温暖的家宛若神仙世界,可惜神仙世界里却住着乌龟母猪王八蛋。

        家秀满面愧色,进屋便像罪人似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我一大早带着孩子离开,原想着不管在外面是死是活,都不再给姐和姐夫添麻烦,没想到孙贾这孩子不懂事,竟然偷拿了姐姐的首饰,我发现之后就赶紧送回来了……”说完解开手帕,把首饰搁到桌上。

        淑芳手里的筷子都掉到地上,又惊又怒地扒拉着首饰,厉声责问:“我的妈哟,他啥时候偷的呀?”

        家秀扭头喝令儿子:“孙贾,快跟姨妈认错!”

        孙贾怔怔地看着卑躬屈膝的家秀。他还不懂是非对错,却知道下跪与哀求是种莫大的耻辱。他像木头人一样站着不动,不肯认错,也不愿意多看家秀一眼。即便当牛做马,畜牲也是站着的,做人却这样跪在别人脚下。这样的母亲让他感到丢脸。

        淑芳不依不饶:“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我之前就让你好好管教孩子,你都当成耳旁风。这孙贾从小就养成扒手习惯,长大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德行,真是个小孽障种子!”

        家秀眼圈一红,凄然泪下,揪着唐立荣的大褂一角,道:“求姐和姐夫念在孩子还小的份儿上,饶了孙贾这一回。”

        “快起来!”唐立荣扶起家秀,“小孩子图新奇拿去玩玩,送回来就得了。”

        “姐夫,你真是个好人。”

        “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家秀泪眼朦胧地望着唐立荣,柔肠粉泪,雨媚云娇,搅得唐立荣心波荡漾。

        唐立荣充起老好人,淑芳也不好多加追究,以免显得自己没有容人雅量。可肚子里却有些憋气窝火,明明打发走了乞狗丐棍,还想着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可以清清净净地过日子了,没承想是赶不走的蚤蚊蛆蝇,非得在她身上叮出一管子血来才甘休。

        淑芳盯着家秀,脸上满是厌恶之色,冷声冷气问:“你前阵子张罗着找营生,说要在外头赁房子。这是没找到房子,还是给你的钱不够?”

        “姐是不知道外头风色。女人出去谋生,秦不收魏不管的,别说立足,就连个插针的地方都没有。我想着姐夫在生意场中交游广阔,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有没有要雇工的?”

        家秀心中冷笑,淑芳张嘴闭嘴地要撵她走,逼狗跳墙,就别怪她下嘴咬人。

        “行啊,回头我给你问问。”唐立荣一口应承下来。

        “三张纸画人头——好大个脸!”淑芳咕哝一句,狠狠地瞪了唐立荣一眼,又高声大嗓地指鸡骂狗,“王妈,这饭都吃完了,还不赶紧来拾掇桌子,家里可不养闲人!”

        家秀置若罔闻。

        顾脸还是顾肚子,总要作出抉择。

        淑芳一整天心神不宁。

        平常日子里,一家人吃过早饭,唐立荣就出门去忙他的生意,两个孩子也送去学堂念书,家里就剩下她和老妈子大眼瞪小眼。除了打牌,她也没别的事情可做。几家太太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谁家娘们儿偷男人,谁家爷们儿养外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扯不完的老婆舌。她也不是对那些艳闻感兴趣,而是生活寂若死灰,丈夫和孩子也作用有限,有时还不如飞禽走兽,因为狗比孩子听话,鹦哥比丈夫话多。她不打牌解闷,非得疯了不可。而这一点乐趣,唐先生也看不惯,动不动骂她不学无术。她气得想笑,生养两个儿子已经耗尽她毕生功力,麻将事业不够她忙,还想让半老徐娘演武修文?不知是学个奇门遁甲梅花易数,还是捏泥造人炼石补天?

        牌瘾老大的人,不张罗搓麻将,老僧入定似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唐立荣奇怪地问:“你今天怎么不打牌啦?是哪里不舒服?”

        “是不大舒服……”淑芳瞥他一眼,“你不去忙你的生意?”

        “也没什么可忙的,想在家歇歇。”

        “人上了岁数,身体走下坡路了,还是多保养精气神儿,少折腾些劳心劳力的事情。”

        或许是忠言逆耳,淑芳的好言劝慰反倒让唐立荣感觉不舒服。她每一句话似乎都在提醒他——你老了,你废了,你不中用了!

        尽管已年过四旬,可被人当成老头子,还是不免泄气扫兴,仿佛人生只剩下苟延残喘,随时都要躺进棺材板儿谢世走人。后半生也只为躲避无可避免的老病残弱,千方百计地保养着,抻面条似的竭力拉长枯燥的生命。残喘待终,索然无味。

        两个人沉默枯坐,像长在沙发上的两朵大松菌。

        相顾无言,两两相厌。

        唐立荣起身走开,迅速远离那消沉萎靡的气息,生怕自己随着淑芳一同腐化。他的生活智慧是:谁让他不痛快就让谁滚,别人不滚就自己滚。活着已经够难了,谁不想活得开心点儿?

        人到中年,能让他开心的事情更是屈指可数。有一个女人吸引他,使他心荡神摇飘飘然,这种感觉非常美妙,好像激活了他暮气沉沉的人生,让他可以重拾青春岁月,重燃壮志豪情。或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廉颇未老余勇尚在,离风烛残年也相隔甚远。

        红木落地钟笔直地杵在角落里,黄铜钟摆嗒嗒地来回晃动着。那个声音一成不变,在什么都变的世界里,显得蠢头蠢脑惹人讨厌。

        淑芳独自默坐,心里很清楚唐立荣葫芦里卖的什么骚。苍蝇见了血,总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她没有气愤,没有哀伤,只是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回到唐家之后,孙贾一直闷闷不乐。

        谁说小孩子懵懂无知呢?

        孙贾心智初开,还不懂什么是尊贵的时候,便弄懂了什么叫卑贱。

        一个母亲在孩子的眼里变得丑陋又不堪时,骨肉亲情也渐渐淡薄。

        儿子脸上流露出的鄙夷之色,家秀也察觉到了。可见儿不嫌母丑都是糊弄人的虚话。母丑是真的,儿嫌更是真的。

        “我知道你瞧不上你妈,”家秀一边收拾床铺,一边对孙贾道,“你年纪还小,先老老实实地趴着,好好学学忍耐功夫。等你翅膀硬了,天高地阔,你想往哪飞就往哪飞。”

        “这不是我们的家!”孙贾强调。

        “家?”家秀嗤笑一声,“你哪来的家?”

        对毁灭的东西抱有幻想,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屋子里阴暗无光,普照世间的太阳老爷好像恶意屏蔽了他们。

        家秀把被子抱到外面晾晒。一揭席子,捅了虫窝似的,床底下跑出好几只鼠妇和蜈蚣。她看着它们慌慌张张地跑,并未下脚踩踏。从前,她看到虫鼠都会吓得跳脚,后来才发现自己与鼠党同宗同源,都是夹缝里讨生活,一辈子在人人喊打的境遇里东逃西窜。

        几床被褥搭在晾衣竿上,家秀拿着一把藤拍,用力地敲打被子。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她别过脸去,一扭头却看到唐立荣朝她走过来。

        “天气不错,正好晒晒被子。”唐立荣笑着搭话。

        若是往常,家秀会点个头,不冷不热地应一声:嗯,天气是不错。一张嘴就结束了对话。

        男女彼此有意吊膀子,话便多了起来。言来语去,调风弄月,少不得做些表面功夫。

        人只要低得下脑袋,豁得出脸皮,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容易许多。

        家秀拢了拢头发,对唐立荣假以辞色,笑道:“趁着天儿好,晒晒被子除除霉。姐夫今天怎么有空待在家里?”

        “忙里偷闲嘛。”

        “姐夫可是大忙人,一向不得空儿。我住了这么久,也难得见你几回。”

        “这前院后院住得这么近,往后见面的日子可多了,我还怕你天天见我会厌烦呢!”

        “那怎么会呢?姐夫才高识广,我可是满心仰慕的。真不知道堂姐是哪辈子修来的好福气,遇到姐夫这样的俊杰人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是否真心,至少这奉承话听起来很顺耳。

        家秀站在太阳地儿底下,身条略显清瘦,像春天里袅袅娜娜的翠柳,虽无绝艳姿色,倒也清新可人。

        在狼眼里,羊只是肉而已,并不区分山羊和绵羊。

        唐立荣靠近家秀,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地划过她的脖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头上有片棉絮。”

        家秀一笑,并未躲闪。她也不是头上有棉絮,而是整个人都像发霉的棉被一样,根本就是败絮其中。

        这一番眉来眼去之后,唐立荣急于献媚,当即吩咐下人收拾出前院的客房,让家秀母子搬出了破屋子。

        家秀也很满意。人活着不再崇尚精神,便要偏重物质。不去追究灵魂,便向欲利沉沦。命运若是作践人的阴谋和圈套,她便是陷在圈套里挣扎的小丑。

        小丑何来选择余地?选择去死吗?

        不不不,屈死不如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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