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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瓦上霜:生死夹路


【1】

        清明之后又下了场雪,北方的倒春寒和南方的秋老虎一样,总因不合时宜而惹人厌憎。

        外头飞沙走砾,窗格子糊的麻纸沥沥作响。大红福字窗花被风吹得卷皱了,在风里扑噜着苟延残喘。天上也不见日头,阴刺刺的冷风伴着歪脖子树上的穷鸟聒噪,使这村房道店显得越发荒僻。

        屋里陈设简陋,墙上糊满旧报纸,屋地正对面墙上贴着薛丁山征西的四条屏年画。一墙的热闹,仿佛能从画里直接打去西凉。

        万字炕南北相对,炕上铺着用芦苇篾条编成的炕席。北炕摆着榆木炕琴,上面叠着几条被褥和荞麦枕头。中间的沿墙窄炕放着一对大红漆箱,箱盖上面放着些日用杂物——一盏三道箍马灯,一只锈迹斑驳的黄铜老座钟,搪瓷茶盘上放着藤编暖水瓶,边上立着一只麒麟送子的粉彩胆瓶,瓶里还插着一根鸡毛掸子。

        黑色条绒绗缝的褥子铺在炕上,凤穿牡丹的蜡染被面还是簇新的。

        鹤仙依偎着孔三思,用手指摩挲他下巴上的短髭,娇嗔:“上次在翁家见面,仓促之间也来不及与你亲近。你这一趟拖拉数月有余,我日思夜想,心心念念记挂着你,头发都熬白了几根,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惦记我。”

        “箱子里塞着几块瑞蚨祥的料子和皮毛,还有丽芳堂的珍珠粉和雪花膏。我心里若不惦着你,谁耐烦去买这些女人家的用物?”

        “我还以为你圈上蒙古肥羊,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奶腥的小羊羔儿,哪比得上风骚老狐狸会抓人心肝?”

        “连吃草的牛马都爱啃鲜嫩的露苗儿,何况男人?”鹤仙轻抚脸鬓,微微叹气,“左右是一年比一年老了,镜子里头照照嘴脸,自己都要嫌弃,和大姑娘是没得比了。”

        “青春虽好,过去了也不必留恋,反倒忽略了眼前光景。”

        “眼前光景倒也是个乐子,乔扮一番,便混冒了你娘,我这没生养的,眨眼间净赚了个儿子,这会儿还搂在一个被窝底下,跟做梦似的。”

        “滥充的假娘也来占我便宜,我可要加倍讨回来!”

        窗棂子上放着几盆仙客来和四季海棠,红花绿叶,朱朱粉粉,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活得倒好。

        鹤仙乌黑的长发在枕褥间散开,肚兜也被扯脱了,被孔三思一把丢在仙客来的花苞上。

        痴云腻雨,销魂夺魄,折腾了好些时候,孔三思筋疲力尽地倒在炕上。他眼皮沉沉的,神思在半梦半醒之间游荡,一时也分不清臂弯里搂抱的是月倩还是鹤仙。对他而言,女人都大同小异。红茶绿茶都是茶,黄酒白酒都是酒,罗汉菩萨皆是佛,牛头马面全是鬼。在这个混沌世界里糊糊涂涂地活着,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月倩被扔进地窖之后,听不到外面声响,四周静得可怕。

        黑暗中弥漫着种种味道,有阴湿的霉味,还有北方冬天储存的萝卜、白菜、土豆等过冬菜的气味。略伸一下腿脚,就碰到腌菜缸和酱瓮。

        儿时玩耍,她搬开背阴地里覆满青苔的石头,石头底下的土是湿润的,石坑里总是躲藏着些弯弯曲曲的多脚虫子,蚰蜒、蜈蚣、马陆、蝎子、蝼蛄之类的小虫,陡见天日,慌慌张张地四处逃窜。她并不害怕这些虫子,是晓得一石头砸下去,它们就只剩些没用的脚了。纵然多生螯足,也不能助自己逃出生天。该死的时候,就是长出几对翅膀,照样被兜在网中扑在地下。

        夜里,有人掀开地窖盖板,手提马灯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月倩看清是孔三思的身影,不禁怒目圆睁,嘴里堵着布团也愤愤喊叫,奈何声闷气弱,远没有村里的狗吠来得响亮。

        孔三思给月倩解开绳子松了绑,又拔去她嘴里塞的布团,漠然道:“我给你带了包窝头,你打点打点肚皮吧!”

        月倩张嘴要喊救命,孔三思死死地捏住她的腮帮,冷声说:“你喊一声,我就敲掉你一颗牙。之前有不服软的乱嚷乱叫,被一剪子铰了舌头。这穷乡僻壤,任你喊破喉咙叫破天,你思量着会有谁来搭救你?是吃饱嫌撑款步漫游的警察?还是你那只顾看报纸下象棋的蠢爹?”

        月倩不敢出声。

        “老实听话还有一线生机,”孔三思拍了拍她的脸颊,“不听话的,扛去乱葬岗上喂野狗也不费什么力气。”

        月倩的两条胳膊被绳子绑得又僵又麻,半天动弹不得,她靠在砖壁上,哽咽着问:“我待你一片深情,你忍心这么作践我?”

        “你情深情浅与我何干?”沾衣露水也要歪缠许多,他岂不要累死?

        “你图财便讲个数目,我叫爹妈筹措给你,只求你放我回家,给我一条活路。”月倩苦苦哀求。

        “拐出来的羊,哪有再送回羊圈里的?往后你便是天地间的孤魂野鬼,生死夹路,自谋多福,和你爹妈是再无关涉了。”孔三思往月倩手里塞了窝头,“你也别怨我恨我,天底下可怨可恨的人多如牛毛,除了气着自个儿,于旁人是无关痛痒的。”

        鹤仙在地窖边上探出头来,对孔三思道:“老郭来了,你提她上来。”

        “提她做什么?”

        “老猫哪枕得住咸鱼?闻到腥儿便坐不住了。”鹤仙轻讽一句,“新欢割爱,舍不得了吧?”

        “胡诌些什么?”

        孔三思略有迟疑。他知道那姓郭的手段了得,落进他手里的姑娘,不死也得脱层皮。可他这一丝不忍,也不过是斑狸哭鼠。

        月倩眼中还有一丝希冀,巴望孔三思对她尚存一丝怜悯之情。

        孔三思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那个叫老郭的中年汉子亦是拆党中的一员,专职脱剥离拆和倒手贩卖,拐来新鲜货色无不经手白吃。

        孔三思扯住月倩的头发,将她拖入屋内。

        盘腿坐在炕上的老郭慌忙跳下地,将手中的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涎笑着说:“这一趟辛苦老弟了!”

        “哪里话,弟弟行事顺当,还不多亏了郭爷前后照应?”

        老郭一双眼睛在月倩身上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笑道:“这小羊牯可真俊俏哇!”

        月倩满心恐惧,已吓得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却狠狠地瞪着孔三思,心里的忿恨比恐惧更多。

        孔三思见老郭心急难耐,也不再闲言絮叨,一把将月倩推倒在炕上,笑道:“良宵苦短,小弟少陪,郭爷慢慢享用。”

        出门时,孔三思瞥了月倩一眼,在她恨眼狞视中冷冷一笑。

        企望人渣回心转意,果真是个痴傻情种。

        外面门栓响动几声,听着孔三思走远了,老郭饿虎扑羊似的扑到月倩身上。月倩在炕上连滚带爬,极力挣扎躲避。老郭照她脸上挥舞几拳,狠声道:“爷先教你学个乖!”

        月倩挨了几拳,嘴里冒出腥气,眼前一阵阵发黑。老郭用烟锅杆子戳进她裤子里,如火筷子通炉子一般狠狠敲打。月倩惨叫不绝,嘶声裂肺。别说血肉之躯,便是铜皮铁骨也熬不住如此酷刑。没一会儿,月倩疼得一身冷汗,再没力气挣扎,像死了一样,随老郭任意搓磨了。

        禽兽残暴不仁,一夜里百般折磨,直至雄鸡唱晓,老郭才穿衣离去。

        清早,孔三思推门进屋,瞧见躺在炕上的月倩蓬头乱发,眼泡青肿,身上血痕斑斑,炕席上也是一摊又一摊的血迹。

        孔三思怔了怔,捡起地上的衣服扔到月倩身上。

        “你穿上衣服,我去外头给你找个大夫。”

        孔三思见月倩一动不动,心下暗惊,赶紧上前探她鼻息,幸好还有口气儿在,便如往常一般唤她:“月倩,你醒醒……”

        月倩似睡非睡,朦朦忪忪之际,看到孔三思的脸孔。遥想初见时,他坐在阳光下看书,白面郎君,英姿勃勃,说不尽的潇洒风流。红绳一牵,情丝永结。她满心欢喜,千里迢迢随他到济南拜见翁姑。火车哐当哐当地开了许久,车上没得吃喝,她饿火烧心,饥肠如绞,还想着坤包里藏着的杏干果脯,路上凑合着吃吃,倒也能果腹垫饥。临行前,母亲嘱咐她不可贪嘴,唠叨声言犹在耳,忽忽悠悠间又见到孔伯母,仍旧是一副蔼然可亲的模样,正拉着她的手叙谈家常。她倍感困乏,言谈间竟昏昏欲睡。在孔家歇身一夜,梦魂颠倒,想必是眠迟晏起,孔三思才来喊她起身……

        月倩睁开双眼,浑身传来一阵钻心刺痛。蓦然转醒,前尘如梦,周遭一切闪然幻灭,一夜欺辱重回脑海,酸悲愤耻如潮涌般铺天盖地。

        萧郎一夕变豺狼,创巨痛深,戳心灌髓,终究不是做梦……

        月倩面目渐至狰狞,啐了孔三思一脸血沫,哑着喉咙道:“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骂我解恨,便尽管骂。”

        蠢人惯会这些痛哭咒骂、打嗝放屁之类的无用功。哭得再多,无外乎吹一些肮脏的鼻涕泡。骂得再多,也只是几点唾沫星子。五劳七伤,何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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