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书房

周惜乐叫了谢深甫出来吃早饭。

        小堂屋里，谢宝树和王翠荷都在。王翠和摆好了饭桌，看见他们俩来了，王翠和忙拉着两人坐下：“来，咱们乡下人没那么多规矩，都坐下吃吧。”

        两人坐在一张长凳上。周惜乐旁边坐的就是谢宝树。

        谢宝树生得高大，一身皮肤晒得麦黄。从他们进来时到现在都没说一句话，面色自带着威严。

        周惜乐悄悄瞥了一眼谢深甫，发现他们父子俩虽面相上长得不像，性格倒是相随，都像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

        王翠荷往门外看了一眼：“泠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说着就到门口喊了一声。

        谢幼泠在后屋跟谢忠海玩儿，听到声音立马就跑了回来。

        “又跟你二哥去后屋窜了是不是？”王翠荷拉着她的手，拿出帕子给她擦干净，边擦边数落。

        谢幼泠低着头不说话，不过看见周惜乐也在时，眼睛忽然亮了。

        周惜乐朝他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个给他糖的小丫头竟是谢深甫的亲妹妹。

        谢幼泠走到谢宝树身边坐下，挨着他细声细气地喊了声“爹”，谢宝树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给她把粥盛了一碗。

        王翠荷放了帕子回来，看见谢幼泠躲在谢宝树身边，就哼道：“你这个鬼精的丫头，每次我一说就知道找你爹，你娘我是母老虎不成？”

        谢幼泠身子缩了缩，谢宝树就道：“好了好了，跟他二哥二姐玩玩怎么了，这么小的孩子，难不成天天拘在家里么。”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王翠荷停下筷子，“我要是想关着她，还能天天让她出去跟海小子鬼混？”

        谢宝树给她夹了个馒头，安抚道：“知道你不是，孩子们都在呢，吃吧吃吧。”

        王翠荷看抬头，谢深甫和周惜乐都默默地喝着粥。她给两人碗里各添了一片猪肉干：“多吃点肉，长长身体。”

        “谢谢。”周惜乐低头咬了口。

        王翠荷看了眼谢宝树，揶揄道：“咱儿媳妇脸皮还真薄。”

        周惜乐一愣，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娘。”

        “这就对了嘛！”王翠荷笑道。

        猪肉干是自然风干制成的，只开始用一点盐巴腌了一下。周惜乐吃了一口，感觉没什么味道，谢深甫倒是很习惯地吃了好几片。他身体不好，平日都吃得都很清淡，想来也习惯了。

        周惜乐就着粥把肉干吃完了。一家人吃完早饭，谢深甫回书房读书，谢宝树被谢幼泠拉着出去了。王翠荷留下来收拾，周惜乐站在一旁，动手帮忙，被她拦住：“好孩子，这里不用你忙，去外面歇着吧。”

        周惜乐只好出去了。

        院子里，昨晚吃剩的席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桌椅都整齐放在一起，这些都是专门租来的，一会儿会有人来搬走。

        谢家的院子种了许多花花草草，打理得很干净，两边墙角分别种了一棵桂树。

        家里墙上挂的红绸还没卸下，连桂树上也系着红绳，看上去还挺好看。

        周惜乐没事做，就在花圃前的石墩上坐下看花。王翠和从厨房出来，见他一个人坐着，上前道：“怎么在这儿坐着？”

        说着转头，往谢深甫书房的方向看了眼，笑道：“深甫的书房就在后头，平日里我们都不去扰他清静，你怎么也这么规矩呢。”

        周惜乐看着王翠荷的眼神，很快就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站起来道：“那我现在去看看。”

        “就是了，快去！”

        王翠荷摆摆手。别人家的儿子娶媳妇儿，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他家儿子娶媳妇儿，夫夫俩就跟两根木头似的，今早上明明坐在一桌吃饭，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就连暗地里那些什么眉目传情、暗送秋波的，通通一个都没有。

        王翠荷操碎了心，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人家先生都说他是读书之才，这是不假，可在人情上，就跟石头一样不开窍。况且这门亲事，是全凭着长辈的安排，说来也不一定是他自己喜欢的。

        可是这礼都成了，再怎么不喜欢也没用。夫夫俩要是相处得不好，往后的日子谁也不好过。好在这才成亲不久，慢慢磨合还来得及。两个人都是不开窍的，可谁让是她亲手将这两人牵扯到一起的呢，只能自己出马了。

        书房，谢深甫站在窗前，把一本书卷摊在窗台上看。眼角瞥见周惜乐站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事？”

        周惜乐靠在门边：“没事就不能来看看？”

        谢深甫把手里的书卷起来：“可以。请进。”

        书房的桌案上焚着一只小香炉，顶盖上溢出乳白色的烟柱，气味很淡，周惜乐闻着，感觉带着点点清苦的味道。墙边有一座书架，摆了大半架子的书，书架顶上有一只素白的空瓷瓶。

        周惜乐手指掠过那一排书，回头问：“这些书全都是你的？”

        谢深甫朝他走进两步，停在十尺之外：“不全是，有几本是借来的。”

        “哦。”周惜乐点点头。

        见他不说话了，谢深甫又转了身回去。

        周惜乐像完成任务一般，把书房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个遍后，见谢深甫还在窗边站着，小声问道：“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没有。”

        虽然他说没有，但周惜乐也没有全信，想来在这里也待得够久了，应该也够给王翠荷一个交待。

        “我就先出去了，你忙你的吧。”

        周惜乐一出书房就进了卧房里。谢家虽然在村里还算富裕，但远不到能呼奴唤婢的条件。周惜乐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搬出了自己带来的那个小木箱。

        房里有衣柜，柜子里一半放的是谢深甫的衣服，另一半空出来是给他用的。

        他看了眼自己那点少得可怜的衣裳，还是拿出来放了进去。

        至于剩下的东西，虽然他不觉得谢家有人会偷他的钱，但还是自己存着不告诉别人比较好。那几本话本嘛，更不用说了，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他把钱和话本留在箱子里落了锁，四处看了一圈，最后搬来一张椅子，把箱子放到了柜子顶上，上头用一块灰布盖着。

        这下应该保险了。

        这里的人不兴吃午饭。周惜乐身为现代人习惯了一日三餐，之前在周家他也会自己做中饭。一到中午，肚子习惯性地就饿了。

        王翠荷在院门口跟几个婶子做针线。周惜乐自己到了厨房里去，看见早上的粥还剩一点，就盛了小半碗。粥已经冷了，但好歹没有变得很稠，没必要热了，反正他吃这么点也够足够。而且，这里不比自己家。大家都不吃午饭，他也不好一个人大张旗鼓在厨房开火。

        周惜乐就坐在门槛上喝粥，快喝完的时候，王翠荷过来了。

        看见周惜乐端着个碗，就惊道：“欸，是不是肚子饿了？”

        周惜乐有点窘：“吃了点东西，现在不饿了。”

        王翠荷看见他碗里剩下一点还没喝完的粥，进厨房里一看，灶里也没有生火，就挽起袖子：“饿了也不好吃冷粥呀，吃了伤身子。快把那碗放下，我给你煮碗面。”

        周惜乐忙上去道：“不用麻烦，我已经饱了。”

        王翠荷也不听他的，麻利地取出揉面板：“吃饱了也不成呐，那一碗冷粥下去，胃里不得凉坏了才怪。吃点热面吧，很快就好。”而且，哪有成亲第二天让新婚儿媳妇儿吃冷粥的，别说传出去别人怎么说她，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恶婆婆，这都亲眼看见了，怎么能什么也不做呢

        王翠荷在锅里烧了水，从橱柜里取出一袋面粉，撒到盆里，又拿了擀面杖出来。

        周惜乐见煮一碗面这么麻烦，还得从面粉开始做，更加不好意思了，可是自己又不会揉面，帮不了什么忙，就坐在灶旁看火。

        王翠荷面粉揉成了面团，放在盆里醒。转头去篮子里切了一块腊肉下来，对周惜乐说：“出去等着吧，别被烟熏着了。”

        周惜乐把凳子拉远了一点，揉了揉眼睛，脸颊上不小心留下一道炭黑的痕迹：“没事，我帮您看火。”

        王翠荷就笑了，掀开锅盖用手轻轻探了下水温，水已经热了，就舀起来洗腊肉。

        周惜乐看见那块腊肉，忽然就想起了那次在自己家厨房看见的…还有一篮子鸡蛋。

        不会吧？难道那些都是谢家的人送去的？

        他仔细想了想，周家确实没有那么阔绰的亲戚，就算有也不会送他们礼，这么想来也只能是谢家了。

        王翠荷切腊肉的时候，转头跟周惜乐说：“帮娘把旁边那个小灶烧起来，把这边的柴火挪过去就行了。”

        周惜乐忙照做，把大灶的燃柴挪了两根过去，又各自添了些柴火。

        腊肉切好，王翠荷在小灶上架了锅，炒了一盘蒜香腊肉，香得周惜乐在旁边被呛得连打三个喷嚏。

        王翠荷听见，就说：“去叫你爹他们回来吃面，那爷俩应该在后山上玩儿呢，回来再去问问深甫要不要。”

        周惜乐应了，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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