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忧陪伴

　　掳走无为已经七年了，绿衫女子对陌生的气息的感知能力已有所下降。所以对面山峰上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仙人，她也没有发觉。
　　那山巅的男子出尘脱俗、温润俊雅，长身而立、气质非凡，加上峰顶云雾缭绕犹如仙境，真乃仙子下凡美不胜收。他站在那山顶的一株古杉上，静静看着对面峰上的无为。
　　寻了七年，终于再见了。
　　无为的眉眼依稀还有幼时痕迹，身形却已大变，变成了翩翩少年郎。他的功课没有懈怠，与自然已能相得益彰；他的步态轻盈灵动，有修行的痕迹；他与绿衫女子相处融洽自然，只怕……
　　想到这里，白衣仙人又叹下一口气，眼里刚升腾起的一股雀跃激动硬生生被担忧拍了下去。
　　一个天外飞仙，白衣仙人便像一道白光瞬间立在了无为和阿桐面前。
　　阿桐的眼眸瞬间变得绿幽幽的，抓起无为的手便要跑。无为却甩开了阿桐的手，因为他闻到了师父的气息，近在咫尺的距离。
　　阿桐回头去看无为，却见无为已经扑进白衣仙人的怀里了。他倚在师父肩头轻声唤道：“师父，师父，徒儿好想你！”
　　无念右使搂着无为的背轻轻摩挲，像又得了珍宝一般不舍得松开。阿桐的眸色又渐渐明亮起来，绿色退下去一些。
　　无为腻了很久才从师父怀中起来，这种被师父抱在怀里的感觉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过了。
　　无念右使轻抚无为的额头道：“这一抱，好像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你却已经快要和师父一样高了！”
　　无为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嘴角弯弯，像那刚刚泛红的山楂果子，害羞又青涩。
　　无念右使看了看阿桐，问道：“这位姑娘是？”
　　无为立马拉着阿桐的手介绍道：“师父，这是一只小狐狸，叫阿桐，还不是很会说人话。不过，这些年都是她在照顾我，给我吃了很多仙草圣果，所以我才长得这般高。”
　　无为现在说话已不复幼年时的老成，更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无念右使却并未揭穿这个误会，并未告诉无为这个女子乃是一株双灵梧桐，已经入魔。
　　因为阿桐除了一双绿色眸子昭示着魔化的象征，他自己也感受不到这姑娘身上哪里有魔气。否则女娲娘娘驯服的上古神狮也不会跟了阿桐这么多年，仍然不离不弃。
　　无念右使遂笑道：“你若高兴，我们以后就一起走遍千山万水！”
　　无为高兴极了，又拉着阿桐的手漫山遍野地跑开了。
　　无念右使在后面跟着他们，看着他们笑着、闹着、跳着……
　　这原该是他童年该有的样子，现在也算得上是补偿了。无念右使于是便决定就在这座山上带着这三个异灵，顺应天地地过上几年。
　　几人寻了一个合适的山洞，便开始打扮起来。无念右使又用残阳短剑稍加砍劈，做成几张石床；阿桐找了许多树枝茅草，随手编成了草席铺在床上，还采了鲜花来装点陋室；神狮刁来几头野兽，无念右使和阿桐剥下皮毛来夜里御寒。
　　无念右使很是欣慰，阿桐一贯不乱用术法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桑田战神秋梧。
　　阿桐之母秋梧，是桑田的第一棵梧桐树灵。她修行数万年，飞升数次，树灵之力不可估量。梧桐有灵，只栖凤族。可秋梧却在沧海之乱后心生冷意，不问苍生只自修行。
　　万年之后，竟爱上一个凡间赶考的书生。情到深处无怨尤，便私下凡间与书生相爱，并生下阿桐。书生凡胎肉身阳寿短暂，秋梧就将树灵取出封住了清秋阁的时光轴，与书生相守千年。阿桐因此在封住的时光轴里，虚度了千年。
　　书生实在心生不忍，遂偷偷将树灵取出放入阿桐手中，阿桐的人生才得以开启。书生因强取了十世寿命，立即魂飞魄散化成一缕青烟散尽在朝暮溪中。
　　秋梧心中不舍、思念成疾，五百年后郁郁而终。梧桐树灵与阿桐融为一体，阿桐化出人形。秋梧不愿再投胎转世，而是选择飞灰烟灭与书生一起化进朝暮溪。
　　无为在洞里念了一篇往生咒，无念右使淡淡说道：“这野兽是死后才被神狮叼来的，非它所伤。”
　　神狮垂下眼眸，有些委屈，趴在阿桐脚下呼着热气。阿桐摸摸神狮的头，以示安慰。
　　无为念完经，便拿出师父送的玉箫吹了起来。曲声极尽哀伤，有哽咽之态。无念右使一震，阿桐垂目，神狮爬起来伏到无为膝边，泪水滂沱。
　　天地初始以来，弱肉强食自然形成。天地生万物，逆天改命者众，顺心称意者寡。
　　兽类如是，人类亦如是。
　　神狮历尽千古数以万计的征战，又得女娲娘娘恩恤，才修成灵兽与天同齐。然而女娲娘娘终有尽，与天同齐岂不只是一个美丽的泡影？
　　难道不是海市蜃楼而已！
　　何况人类，血肉凡躯，经得起几场厮杀，挨得过几日粮绝？
　　十年契约已去七载有余，草原上的狼崽子一茬一茬地长成，铁骑一批一批地驯服；边关戍守一年比一年增加；赋税又开始逐年增重。
　　妖界亦开始蠢蠢欲动，有意衅事扰乱四海；女娲血泪尚未有半点回应；如丝宫主且困藏经阁，欲出不得。
　　师徒心有感应，无为心中忧虑，无念右使自然感受得到，反之亦然。只是这偷来的时光缝隙实在珍贵，无念右使委实舍不得亲手毁去！
　　无为这一生注定苦海无涯，唯靠自渡！可无念右使总想让那苦少一点，若少不了，那便加一点甜！至少苦到无法忍耐时，还能就着回忆里的一点甜一起咽下去！
　　临渊自言自语道：“灵山血凤果然心有灵犀，转世还能灵魂沟通！如果魔灵果然是阿桐姑娘，那扶风怎么会让她死而复生还操控她的呢？聚灵宫大战后，阿桐又是怎么摆脱扶风的控制的呢？”
　　飞寻摸着临渊的耳朵，不解地望着他，似乎是在问：“无念师父找到小哥哥了，他果然没有死呢！小黑鱼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临渊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事没有想明白而已。早上想吃什么？糯米糕还是红豆饼？”
　　飞寻笑嘻嘻地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临渊眼前晃了晃，意思是两个都要。临渊宠溺地点点头，起身穿衣服。“那要喝银耳莲子羹吗？”
　　飞寻又快快地点头，喜不自禁地起身穿衣服，跳下地去放鹅。三只大鹅都已经不在了，但是临渊又给飞寻养了一茬又一茬的小鹅。
　　飞寻每天都要领着他的鹅队伍去莲塘。只不过现在已经不与大鹅抢小黑鱼了，他自己都已经很会抓鱼了。一会儿功夫就飘进莲塘中央，抓了一条黑鱼提回家了。
　　临渊见了，板着脸说：“都说了多少回了，阿飞不许再抓黑鱼了！”
　　飞寻却将黑鱼放到瓦盆里，不肯送回去。意思是一条黑鱼陪他，一条黑衣呆在盆里假扮他。
　　临渊不乐意了，手一挥就将黑鱼送回莲塘里了。“我不要别人来假扮！”
　　飞寻看着黑鱼飞出了院子，撇了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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