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记忆复苏

　　太子已八岁年纪，聪明伶俐、勤奋好学，恪守孝道、做事谨慎，性子温和、毫无戾气，太后常夸他有先帝遗风。
　　御花园里腊梅还开得很是欢实灿烂，红色的如珊瑚玛瑙，绿色的似翠墨点珠。太后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垫着黑熊皮毛，腿上盖着绵羊毛毯。
　　太子折了一直绿梅花儿插进白瓷花瓶里，捧来放到石桌上。太后看着横斜的梅枝，想起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很是赞赏。
　　“霄儿越发进益了！可见日日来伺候哀家，一门功课都没耽误！”
　　太子笑着蹲下，给太后捶腿，边捶边问：“祖母，力道可好？”
　　太后点头微笑，太子才仰头红着眼圈道：“自护国法师去了临横城，父皇未有一日单独召见过霄儿。太傅说父皇心里难过，霄儿若再不努力些，父皇定会更伤心了！”
　　太后怜爱地摸摸太子的头，道：“护国法师是替你父皇与你稳固江山，如今身死，大义永存！这笔债，哀家到了阴曹地府必会去偿还的！”
　　太子站起，拿出手帕替太后拭去清泪，道：“霄儿不要祖母去还！霄儿要祖母看着霄儿长大，看着霄儿像护国法师一样替父皇分忧！”
　　太后满足地将太子揽进怀里，哽咽道：“霄儿记住祖母的话，为臣要尽心辅佐、匡扶社稷，为君要苍生为念、以安民心！”
　　说罢，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环在太子腰背上的手颓然垂了下去。
　　太子抱着太后大哭，道：“祖母别丢下霄儿，霄儿不想凌寒独自开啊！”
　　侍者赶来，太后已没有了气息……
　　每一次读到这里，飞寻都伤心的不得了，要临渊一直一直抱紧他。许久许久都不肯撒手，临渊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在飞寻的心里，小哥哥就是这样被人烧死在了如碧居！
　　小哥哥那么能干，能将草原上的大汉都驯服，可是他逃不过一场暗火！这在飞寻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愤怒的火种，也叫他知道，能翻天的不光是庞然大物，还有蝼蚁！
　　临渊无奈，只好告诉飞寻：“空心法师本是聚灵宫的护灵右使，寻找女娲血泪无果，却与小哥哥结下了师徒缘分。他一直都在寻找小哥哥，总有一天能将小哥哥找到的！”
　　飞寻这才相信临渊说的话，只是暗自担心这茫茫天地间，去哪里寻呢？
　　夜里飞寻就做了一个梦，梦见绿衫姐姐带着小哥哥骑着神狮走遍三山五岳。无念师父也踏遍了人间山河，只是他们从未遇见而已。
　　他们吃过同一棵树上的果子；喝过同一条小溪的清水；坐在同一块石头上念过同样的经文。
　　他们亦看过同一个春季的花开；听过同一个夏天的蝉鸣；闻过同一个秋天的稻香；尝过同一个冬天的雪水带来的相同的冰凉。
　　只是从未遇见！
　　飞寻早上醒来，就在心里感叹：这算是绿衫姐姐抢来的大好时光吗？她陪着小哥哥一起吃饭；安静地听小哥哥念经；靠在小哥哥的背上晒太阳；在小哥哥婉转的曲声里轻舞飞扬；有时会拉着小哥哥的手舞一套剑法……
　　这一日飞寻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无念师父找到了小哥哥。小哥哥已经和自己一样，长得很高很高了。于是他兴高采烈地将小黑鱼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上，让小黑鱼读出了他梦里的故事。
　　寻寻觅觅七年，无念右使一路风尘仆仆却并不觉疲累。他走过的每一程山路、每一洼湖泊、每一片沙漠，都有无为的气息。
　　这气息，便是希望！
　　他们师徒头上顶着的是同一片蓝天白云，脚踩着的是同一片山川湖海。无念右使越来越觉得他们已经很近了，无为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了。
　　也或许是无为的脚步越来越慢了，或者说绿衫女子的脚步越来越慢了。无念右使总感觉也许就在下一刻，无为就会站在他的面前，叫他师父。
　　那绿衫女子的脚步确实是慢了，她眼眸中的那段幽幽的绿光慢慢变得明亮，甚至带着些温暖。她脑子里似乎开始有了一些画面，一些她熟悉却不明白的画面。
　　特别是无为给她念经的时候，她耳边便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阿桐，阿桐……”
　　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就会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
　　她便总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无为看。
　　现在的无为已经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了，长发梳起已有翩翩模样：
　　眉目俊秀，狭长的凤眼泛着浅浅的棕色水光，已不似幼童时那般死寂；鼻峰也开始显山露水，像水墨画勾勒的山棱；双唇虽薄却唇色红润，闭目放松时嘴角会微微翘起，似笑非笑，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下颌流畅十分干净利落，更衬得细长的脖颈曲线动人。
　　那绿衫女子这七年里给无为吃过数不胜数的奇花异草和珍贵仙果，才将这十三岁的少年养的这样玉树临风、风姿绰约，随便一身长衫便有无限风流韵味流转。
　　无为的性子还是清冷，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坐禅，那绿衫女子就骑着神狮四下寻找珍贵的草药或者圣果。待无为与自然沟通好了，那绿衫女子便给他喝天然的露水，或取自花瓣或取自树叶。
　　每日休息之前，无为都会吹一首曲子给绿衫女子，她便温柔地跳一支舞。每日晨起，无为便先念一片经文，让那绿衫女子与神狮一起静静聆听。
　　无为一直以为绿衫女子是那只聪明的小狐狸修炼出的人形，遂念经文时十分用心，想助她一臂之力。只是，今日听完经绿衫女子并没有离去，一直安静坐在无为身边。
　　无为以为她睡着了，便开口道：“小狐狸，早起又贪睡了！”
　　不料那绿衫女子小声“啊”了两声，无为又惊又喜，握起她的手问道：“小狐狸，你会说话了吗？”
　　绿衫女子顿了顿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阿-桐！”
　　说的并不很清晰，但是无为还是听清了。
　　“阿——桐，对不对？你想我叫你阿桐，对不对？”
　　无为拉着阿桐的手站起来，高兴地跑向神狮。一路跑一路对神狮喊道：“大狮子，小狐狸有名字了，她叫阿桐，阿桐！”
　　神狮眯起一双老眼，波澜不惊地跟着他们跑起来。
　　因阿桐时常带着无为一起练剑，无为现在上山下海也能如履平地了。
　　跑的累了，无为才停下来，阿桐和神狮也跟着停下来。
　　他们已经跑到了一座山的尽头，对面山峰与他们所在的山峰隔着好大一条溪涧。溪水奔腾，百鸟飞鸣，许多花草的香气混在一起，刺激着无为的鼻腔，让他心情更加愉悦。
　　阿桐看他轻闭双眼十分惬意，遂用手去抚摸他的眉眼，描摹他的样子。
　　无为不知阿桐的心思，不知道阿桐是在将他与脑子里的影子进行对比重合。他以为阿桐只是好奇人类的样子罢了，便也不打扰她，让她一遍一遍描摹的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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