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六
乔迪觉得，这一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天气预报本来说这天是个阴雨天，但早上起来拉开窗帘，窗外竟然是伦敦最难得的蓝天白云和阳光；刚进办公室，她就迎上了满脸洋溢着快乐的约瑟夫，问及原因，说是经过两届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司长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能在办公室里拥有窗户了；等她做完昨天剩下的一点文件工作，她惊人地发现今天竟然没有新的工作，而且一整天下来都没有，这是她进魔法部以来破天荒的一天。她从牛皮纸袋里拿出洗好的乔治的外套，觉得今天一定是一个去见他的好日子，也是她问他下周末有没有时间的好日子。
当时针指向下午六点，魔法时钟里飞出了一只丑陋的康沃尔郡小精灵，它嘶哑的声音喊出“下班时间到”，乔迪立刻拎起那个牛皮纸袋，冲出了办公室。
傍晚时分的对角巷显得特别热闹，跟深夜的对角巷完全不一样，路边小摊在卖触碰一下就会盛开的百合花，冰淇淋店里有孩子在纠结口味的选择，丽痕书店里的签售会挤满了人，而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在排长队。乔迪有点疑惑，拍了拍站在队伍尽头的女巫的肩膀：“今天生意这么热闹吗？都要排队进店了？”
女巫眼里都在冒星星：“韦斯莱先生今天在店里！我们在排队合影！我真的是太幸运了！韦斯莱先生好久没有出现在店里了！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乔迪怔了怔，她反应了一下“韦斯莱先生”到底是指哪个韦斯莱，万一是魁地奇明星罗恩·韦斯莱呢？但她捏了捏手里的牛皮纸袋，默默地留在了队伍里。
等队伍慢慢移动到店门口的时候，她发现乔治·韦斯莱确实在排队合影，只是要购买了一定金额的商品后，才有合影机会。梅林的胡子啊，乔治·韦斯莱真的是个商业鬼才。乔迪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开始思考要怎么退出这个曲折的长队才不显得那么尴尬，她望天摸了摸头发，想着她要说一句“天啊，我忘记帮妈妈买一把戈迪根了”，然后和门内的乔治·韦斯莱撞上了目光。
乔迪在乔治·韦斯莱玩味的眼神里面看到了“你要是敢跑就等着接受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全系列商品的轰炸吧”，但这仍然没有阻止她的左腿在离开的边缘反复试探，她努力在眼神里写下“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钱qaq”，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决绝转身。
她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住了，她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四周，才发现自己的脚边站着上次在收银台处的那个家养小精灵。小精灵扑闪着她的大耳朵和大眼睛，发出了热情的尖尖的声音：“恭喜您！今天是您的幸运日！您是今天的第一百位参与合影活动的顾客，我们将赠送您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全系列产品，和与乔治·韦斯莱先生单独见面互动的机会！”
乔迪睁大了眼睛，原来“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全系列商品的轰炸”是这个意思？
还没等乔迪·诺兰完全反应过来，她就在众多女巫嫉妒羡慕恨的眼神中，被小精灵推到了乔治·韦斯莱的面前，乔治·韦斯莱看到她手里的牛皮纸袋，语气夸张地问：“这是给我的礼物吗？真的是太感谢了！”，边接了过来。乔迪可以用十个加隆（虽然她没有）打赌，乔治·韦斯莱一定会拿这个事情笑话她一辈子。
然后，一个巨大的礼盒被塞进她的怀里，她只瞄了里面一眼，心里顿时只剩下兴奋。天，最新款的超级迷你粪蛋，会在脑袋上像曼德拉草一样尖叫的分院帽（无致死性），举起来会引发雷电效果的闪电伤疤（灵感是来源于雷神吗？），这里面有她每个深夜都在心心念念的所有产品，和……和一瓶粉红色的迷情剂（他以为她会把这个用在谁的身上）。
她根本掩饰不住脸上兴奋的笑容，以至于乔治揽过她的肩面对镜头，引来女巫们的尖叫，她的脸上都还挂着那副傻笑。
乔迪坐在商店后面的休息间里，看着照片上的自己，懊恼地皱起眉来。和乔治·韦斯莱的第一张合影，就以如此愚蠢的方式结束了。但她盯着照片上的红发男人，还是笑着珍惜地把照片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诺兰小姐，请用茶！”家养小精灵的声音响起，一杯温暖的柠檬红茶被放在了乔迪的面前。乔迪抬头，看到小精灵乖巧地站在她面前，用好奇又探究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看。
“怎么了？”乔迪有点惶恐。
小精灵的音调一直保持着惊人的热情：“韦斯莱先生让茜茜告诉您，请您在这稍等，他一会儿就过来。他今天不幸被客人发现在店，才不得不开启了这个活动。”真的的不得不吗？
乔迪笑了，她凑近茜茜：“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一个公主的名字吗？”
茜茜睁大了本来就很大了的眼睛：“茜茜是公主吗？”
乔迪笑着点头。茜茜的声音更热情了：“茜茜喜欢诺兰小姐！茜茜喜欢诺兰小姐！”
这话被推门进屋的乔治·韦斯莱收入耳中，他关上门，眯着眼睛看乔迪：“这么快就收服了我的员工？”
乔迪对乔治一脸嫌弃：“噢，最受女巫喜爱的吉德罗·洛哈特先生来了。”
“你怎么能拿我和那个骗子饭桶相比？”乔治一脸震惊。
乔迪毫不客气：“茜茜，你说我说的对吗？”
茜茜毫不犹豫：“诺兰小姐说的都是对的！”
乔治瞪茜茜：“你是想被扣工资吗？！”
茜茜迅速逃跑了。
乔治看向悠然喝着柠檬红茶的乔迪，他无奈地笑了笑，他掀起一旁的帘布：“跟我进来。”
乔迪犹豫了，她怀疑乔治要在里面报复她，但在乔治略带威胁的眼神下，她不情愿地离开了那箱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产品，跟着乔治走进了更深处的房间。
房间里排列着好几个架子，上面堆满了纸箱子，有的箱子上写着“比比多味豆型珍珠奶茶，试验中”，有的箱子上写着“新冠型逃课糖，让你在家宅十四天，待开发”，而尽头处是一张巨大的工作台，上面凌乱地摆放着各种未完成的产品。
“我想让你看看这个。”乔治挥了挥魔杖，工作台上的一根槲寄生生长着爬上了房梁。乔迪刚抬起头，那槲寄生忽地就喷撒出了一股白色粉末，正中乔迪的脸。
“乔治·韦斯莱！”乔迪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果然就是来报复自己的。她抬起头，脸上就像是抹了一层歌舞伎般的妆面。
“对不起对不起！”乔治有点慌张，赶紧“清理一新”将乔迪的粉末清除，但空气中还残留着那白色粉末，在乔迪怨念的脸旁漂浮。
“我……它……这产品还有点不稳定……”乔治为自己辩解，“我是从你上次说的洒了一礼堂那事儿里得到的灵感，想在圣诞节里卖这槲寄生，要是有情侣在这底下接吻，就会被它洒一头的粉笔屑。”
乔迪盯着乔治：“你会被全巫师界的情侣暗杀的。”然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和乔治·韦斯莱一起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讨论着房间里的各种试验中的商品，畅想着这些商品被男孩女孩们真的用上会是什么效果，然后一起捧腹大笑，她还想到了很多新鲜的主意，乔治全都说会用在商品里。如果可以，乔迪简直不想离开这个房间。
乔治拿起一根戏法魔杖，那魔杖变成了一只橡皮鸡，乔治又露出了那种怀念的微笑：“这是我和弗雷德最早发明出的产品之一。”他看向乔迪，“跟你待在一块儿时，总会让我想起他。”
乔迪不能确定自己听到这话是不是完全开心，但她也想跟乔治说，跟他待在一块儿，总能让她想起真正的自己。
非常不合时宜的，一只守护神冲进了房间，打断了乔治和乔迪的交心时刻。那只土拨鼠发出了约瑟夫的尖叫：“紧急情况，马上到魔法部来宾入口来！”出人意料地，土拨鼠也转向了乔治·韦斯莱，“韦斯莱先生，麻烦您也来一趟。”
乔迪和乔治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乔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乔迪抱着乔治送给她的那箱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产品，和乔治一前一后地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来宾入口附近的小巷，那里是麻瓜绝对不会注意的地方。她还没走出小巷，她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尖叫着：“……唔勒早舞地吕鹅！”
乔迪一把把手里的箱子塞进了乔治的手里，向埃丝特·诺兰太太冲了过去。
诺兰太太的舌头长长地从嘴里耷拉了出来，甚至拖到了地上，一看就是误中了肥舌太妃糖的招，乔迪想起了她和乔治初遇那天，她被迫购买的那两盒肥舌太妃糖，一定是不小心被妈妈误当成普通的糖果吃了下去。一群魔法部的工作人员围着诺兰太太，举着魔杖商讨：“这必须给她一个‘一忘皆空’。”
乔迪一把拦在母亲的面前：“不可以！”
玛丽站在那群记忆注销员里，惊讶地认出了乔迪。乔治也赶紧赶了过来，他挥了挥魔杖，诺兰太太的舌头瞬间恢复了正常。
“我来找我的女儿！“诺兰太太发出了语句清晰的尖叫，“我是乔迪·诺兰的母亲！”
“她是个麻瓜。”另一个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男巫说，“她吃了韦斯莱家的肥舌太妃糖，大概是想来找她的女儿解决问题。她可能从她女儿的口中知道来宾入口的位置，但她是个麻瓜，是找不到的，只能在这附近乱撞。”
“那她也不能拖着个大舌头，坐着地铁过来，在这一条街上来回了四五趟，天知道我们要注销多少麻瓜的记忆？！”一个记忆注销员想到自己的工作量，差点哭了出来，“就算她戴着口罩也没有用！”
约瑟夫在旁边添乱：“这事儿本来不该归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管，你们为什么叫我来？！”
乔迪将歇斯底里的母亲揽在怀里安抚，诺兰太太的声音已经从尖叫逐渐变成呜咽，在乔迪怀里哭泣。乔治变出一张温暖的毯子，将诺兰太太包裹了起来，这让诺兰太太的情绪看上去更稳定了些。
乔迪将玛丽拉到跟前：“不管怎么样，我可以帮着加班，可以扣我的工资，但请不要对我母亲的记忆动手！”
玛丽一脸为难：“乔迪，诺兰太太这次实在是闹出太大动静了。而且司里对你向麻瓜透露过魔法部的位置非常不满……”
“她是我的母亲！”
“但……但她最好还是不要知道……只是一个记忆注销咒而已，我可以亲自来，只是清除一些必要的记忆，绝不会伤害到她的。”玛丽温柔地安慰乔迪，但乔迪只是不停地摇着头，坚决不允许巫师们对诺兰太太举起魔杖。
乔治看到了乔迪脸上的痛苦：“乔迪，你没事吧？”
乔迪捂住了脸：“不可以，不可以！”她对自己的同事们发出了哀求，“她是我的母亲，她嫁给了一个巫师，她生下了一个巫师，她属于一个巫师家庭，她知道一点魔法世界的事情，这非常合理！请你们……请你们不要伤害她，她禁不起……她不可以……”
乔治似乎从乔迪的话里领悟到了什么，他皱起了眉头。
约瑟夫显然是生气了：“乔迪，你是魔法部的人，你必须配合魔法部的工作，这也是关系到巫师界的隐蔽问题！这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乔迪只坚决地拦在母亲的面前，甚至抽出了她的魔杖。几个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男巫也生气了，将魔杖指向了乔迪。双方剑拔弩张。
出乎意料的，乔治的魔杖突然指向了诺兰太太，乔迪还没来得及阻止，乔治便念出了咒语：“摄神取念。”
乔迪绝望地扭过了头去。
魔法部众人惊讶地看乔治很快放下了魔杖，乔治沉默片刻，他缓缓开口：“你们不能注销她的记忆，因为她的记忆……已经所剩无几了。”
乔迪·诺兰觉得，今天根本就不是她的幸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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