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十五分钟前。

        黎未央在街上快速地边走边看，手机里的导航不断提示“前方三百米左转”。

        据邻居说，高考那段时间李小帅就没回过家了，他父母曾经在串门的时候抱怨，儿子大半个月也不跟他们联系一次，他们又怕打扰他高考，不敢多问。

        没过一个月，李家出门串亲戚，两家人打算一起去城里吃个饭，终于在省城接上了李小帅，开了两辆suv，直接追尾撞到了高压线，全车人无一幸免。

        警察看了路上的监控，确认是车主的失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黎未央一直以为林玲上她的身是为了报复李小帅，至少是要去见他，可李小帅都死了，林玲还见个什么劲呢？

        脑子里一直不停地出现那句“姐姐，帮帮我”，黎未央突然想起来，当时林玲上她身的时候，是在烂尾楼，当时她穿着一身红色，那可是厉鬼，可以轻易把蜡烛吹灭然后附身的厉鬼。

        怎么就会因为蓬窝头的几个能不能用都两说的符，就离开了呢。

        难道她是主动走的？可为什么呢？黎未央一点点回想着昨晚，当时江峤和蓬窝头来找她，她被发现了，接着就打斗了起来，后来……后来发生什么来着？

        黎未央顿住了，她拿出手机，才发现自己十指冰凉。

        两边的树叶被晚春的风吹得哗哗响，时不时有一两声鸟叫，在寂静的黑夜里突然拔高声音，突然又怪异。她想起来了，后来她醒了，就看见了早就站在不远处的秦湾湾。

        林玲是看见秦湾湾以后，才主动离开的。

        黎未央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像卷起了滔天的海上风暴，数十米高的浪花席卷而来，一浪接着一浪，来势凶猛地把她拍醒。

        她立刻给旅店老板打电话，要来了蓬窝头的手机号。她问江峤，秦湾湾回去了吗，江峤说还没有。

        “江峤，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两分钟后，江峤给她回拨，呼吸也有点急促：“她没接。”

        黎未央把手心攥得很紧，可发颤的声音还是从牙齿缝里钻出来：“江峤，你听好，李小帅已经死了，林玲不是为了他上我的身。”

        “我怀疑……她是要报复那些给她造成伤害的、导致她自杀的人，我问了一下，当年他们的年级主任去外省旅游了，不在玉藻，当年的同学也几乎没有回玉藻的。”

        “在玉藻又是最好找的，就是那个假冒心理医生，曲溟。”

        江峤“嗯”了一声：“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看是报警还是怎么的。”

        黎未央抿唇：“来不及了，我觉得……我觉得她可能真正想附身的不是我……”

        “是秦湾湾。”

        鬼和人一样，欺负人也愿意挑个软柿子捏。哪怕是厉鬼上身，也要挑人、挑时候，如果碰上个八字硬的，得不偿失。黎未央八字虽然不算很硬，但她有通灵体质，又有蜡烛和栋梁，鬼也要忌惮三分。

        蓬窝头生气的时候偷偷跟她吐槽过，秦湾湾一看就属于极阴的体质，娇娇软软的一方面是因为她娇生惯养，另一方面是她招阴，体质虚弱，必须要在很舒服很安全的环境下才能好好生活，真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种小地方来遭罪。

        本来林玲的确是要上黎未央的身，可看到赶来的秦湾湾以后，就改主意了。

        所以林玲当晚让蓬窝头的羊皮卷消失，逼着所有人都留下来。

        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为什么原本可以团灭他们的林玲，离开得那样轻易。

        现在就是不知道曲溟在什么地方，他是高亿伟的助力，两人应该在一起的。黎未央又回到网吧，本来没抱什么希望，可网吧是什么地方，鱼龙混杂，关于玉藻的各种消息十分灵通。不出十分钟，就让她打听出新来的高总被谁给接待了，去哪儿吃饭，住的是什么地方。

        黎未央默默感叹，网吧真是个好东西。

        她掏出手机，手指飞快，给蓬窝头发了一条短信：“在玉藻镇中心，河滨花园，张裕路59号。”

        河滨花园是典型的中式建筑，外头泛着蓝光的玻璃一下子把黎未央的记忆拉回到小时候，很粗的窗框，外挂式空调，两个已经有点脏的白色的石狮子，整栋楼房像豆腐似的，被整整齐齐分成很多块。

        很像□□十年代的那种大厦，放在别的城市肯定是早就落伍了，不过在玉藻应该算是相当高档的地方。

        网吧老板说了，外来的企业家、这总那总的，都被安排到这儿休息睡觉。

        门口有门卫，黎未央打算从后墙翻过去。

        绕了一圈儿才发现，这地方建筑老旧，安保措施倒是一样没落下，围墙恨不得有两米高，加上带刺的高压线和尖锐的围栏，别说她压根爬不上去，就是上去了，跳下来都要摔个半残。

        黎未央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手包，亮晶晶的。在路上走得久了，自然而然懂得一些必要的乔装技巧，很多时候换个身份就能很好地进入本来去不了的地方。

        一切妥当后，她把背包放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又堆了点杂草掩盖好，把外套挽在手里，扭着屁股来到了滨河花园正门口。

        门卫大爷远远就看见一个姿态妖娆的女的款款走来，长长的波浪大卷搭在胸前，牛仔裤显得屁股很翘，一双马丁靴把她本来就细长的腿衬得更漂亮了。

        大爷扯着嗓子从透明玻璃的小房间里喊：“你四（是）干撒（啥）的？”

        黎未央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大楼一眼，声音娇娇软软的，听的人浑身发麻：“我是记者，来采访的～”

        大爷掀开帘子走出来：“大晚上滴，没听说有记者要来么。”

        美女利落地把包一甩，脸色突变，很不耐烦：“那我哪儿知道？反正就打电话叫我来呗，连个房间号都没告诉我，还他妈让我在门口干等着啊？老娘又不差这一晚上的钱，不让进算了，真当我爱来？问起我来就实话实说呗……”

        门卫在这干了很多年了，这种事见多了，肯定是里头哪个客人叫的姑娘包夜，他也不敢拦，赶紧把人放进去了。

        回屋的时候还嘟囔了一句：“今晚上真忙嘞，姑娘一个接一个的，刚走了个娇滴滴的，又来个凶巴巴的……”

        黎未央僵了一下：“还有别的姑娘也来了？长什么样子？”

        大爷不想多跟她扯上关系，想着反正都是“同事”么，说了又能咋，敢出来卖就别怕人议论。

        “是么，来了的，那个也烫了卷还染棕色头发，穿的粉衣服，看起来可讲究……”

        林玲已经来了？

        黎未央脑袋“嗡”地一响，飞快跑上楼，边跑边从小包里掏出蜡烛。

        一层，二层，她不好坐电梯，就顺着扶手一层一层地往上迈。今天晚上她跑来跑去已经累了，可前面好像有东西在朝她招手，抓着她的腿不听使唤地往上走。

        林玲上了秦湾湾的身，真要是不管不顾把曲溟给弄死，秦湾湾怎么办？

        大楼里并不算亮堂，地上铺满了软绵绵的红地毯，天花板闪着低调老旧的灯光，红绿配色，真有点以前港片里那股味道。

        三层是后勤和物业，人来人往的，黎未央把头一偏，噔噔噔地跑上了四楼。

        四楼是安排住宿的房间，灯是声控的，楼道里静悄悄，四下黑寂。

        黎未央觉得铺着地毯用声控灯就挺搞笑的，又踏不出声音，除非叫一声或者伸手拍巴掌。想想那些“名流”到了这儿又是叫唤又是跺脚的，有那么几分不合时宜的场景浮现了出来。

        这是黎未央的“独门秘技”，以前她胆子小，偏偏喜欢看鬼片，泰国韩国日本的，恐怖片各大榜单挨着各地扫。

        看完了又怕的要死，晚上睡宿舍也不敢下床上厕所，还得用手机把封景吵起来，俩人通着话，她才敢勉强走到厕所门口。

        后来封景教她，看恐怖片的时候放点搞笑音乐，什么猪八戒娶媳妇、好运来、嘻唰唰之类的，别说还真挺有用的，就是鬼片变喜剧，笑得她停不下来。

        现在她在路上走，遇到害怕的时候就这么想一想，也就不那么心惊胆战了。

        想着想着，四楼已经被巡逻完了。她抬头往上看，五楼是最后一层了。

        黎未央慢慢走上去，轻手轻脚的。

        酒红地毯已经很久没换过新的，踩上去还有点硬，和软底靴子交杂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刚踏上五层最后一级阶梯，手里的蜡烛“蹭”地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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