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晚会（2）

慕溪看着镜子里画着精致妆容的自己，一身宫廷晚礼服，纤瘦的肩头披着薄纱，长发被卷成柔美的大波浪，其中的一半被盘了起来。

        “溪溪，这也太漂亮了吧。根本认不出来了啊”璇儿也是学生会的人，提前跑到后台来玩儿，看见刚刚梳妆完毕的慕溪，惊讶的合不拢嘴。“好像像新娘子。”

        “就当是灰姑娘变身了吧，12点钟声一敲响，我就打回原形。”慕溪自嘲地对璇儿说道，其实她自己从来都不喜欢化妆，上一次还是在幼儿园的儿童节汇演。现在的这身行头让她有点被吓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涌了上来。

        一切准备妥当，慕溪和一种演员到边台候场。她揉了揉空空的胃，微微皱着眉头。

        今天一早上就跟着邵琳去拿租的服装，又安排各种公演事宜。毕竟除了话剧，她还是个小跑腿。直到晚上七点多，就吃了一个小面包。这会儿饥饿和紧张感纷至沓来，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

        “慕溪的舞伴还没到吗？”邵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赶紧打电话找人，这时候给我上眼药水。等我回去再找他算账。”

        “学姐，学长电话一直打不通。”一个小干事接话道，“哎，通了通了。学长，你人呢，马上开演了。”

        慕溪听见对话，也凑了上来，在一旁盯着接电话的小干事。

        “学姐，学长家里出了点急事，这会儿在医院过不来。怎么办啊？”

        这话一说，邵琳也傻了眼。现在离公演开始还有半小时，英文话剧是第三个节目，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小时，这功夫去哪儿找人啊？

        “学姐，没人的话我自己上也行，把位置换一下，我靠边就完了，反正也很快的。”慕溪虽然自己也很紧张，但还是走过去宽慰邵琳。

        “先别着急，我打个电话看看，不行的话再说。”邵琳拍了拍她，转身离开。

        一直到第一个节目结束，邵琳才匆匆跑回来。把慕溪拽到一边。

        “临时给你找个搭档，大致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就跟着他走位就行。”邵琳看着慕溪，咧开嘴笑着，“别紧张，老熟人了。他念书那会儿也是老演员了。”

        慕溪还在想着“老熟人”是谁，就看见靳青一身燕尾服从化妆间那边径直走过来。在慕溪面前，停下了脚步。

        “临时救个场”他看着一身盛装的慕溪露出惊讶的表情，忍不住想笑，“听说你很喜欢踩搭档的脚是吗？也不知道这鞋扛不扛得住。”

        “老师”慕溪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别紧张，放松点，跟着我就行。”靳青的声音在慕溪听来比往日柔软了许多，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鼓励。慕溪好像是服了镇定剂一般，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放缓。

        “嗯，好的。”她终于勇敢抬起头，回望着头顶的男人，露出自信的笑容。

        那天的公演究竟是怎么进行下来的，慕溪在后来的很多年中多次试着回忆，可唯一剩下的记忆就是她在某人的引领下，在舞台上飞转起舞的场景。

        她甚至觉得一时间好像身子轻得离了地，整个人人就在舞池里飞旋起来。之前记得那些舞步统统没了用处，她像是一个被牢牢掌控的牵线木偶，在主人的带领下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

        对了，她还记得出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高潮，就是她坐在没有开盖的钢琴前面装模作样的表演，和后台的配乐恰好一致，台下如雷的掌声甚至让最后真正弹奏的那个女孩失去了光芒。

        总之，所有的一切都极为不真实。

        后面的庆功宴上，慕溪被一群人包围，大家举着酒杯都在起哄，说什么不醉不归的的时候，她才悠悠转醒，茫然的端起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慕溪喝酒时不懂得拒绝和推让，这还要归功于她从小在爸爸喝啤酒的时候，总喜欢凑上去把要涌出来的啤酒沫喝掉。一来二去，她对酒也不排斥，甚至觉得挺好玩儿的。

        不过她哪有机会被人灌酒呢。直到那天，一天几乎滴米未进的慕溪连着被灌了三四杯，一股灼烧感便从食道一直延伸到胃里。她蹙着眉，把手暗暗放在胃部，手中的酒杯再次被倒满。

        “慕溪，跟他们都喝了，不跟师哥我喝不太好吧。”体育部长已经不知道从哪儿喝了一圈回来，红着脸，舌头都直了。“别说今天你这表现真不错，别的系我好几个哥们儿问你要联系方式呢。哥都帮你拦下了，够意思吧。”

        男人别管几岁，喝了酒，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慕溪苦笑着把就被举起，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夺过了酒杯。

        “你小子差不多行了啊。”靳青的声音越过慕溪头顶响了起来，“没事儿灌你小学妹好意思吗？过来，师哥我跟你喝。”说着一饮而尽。

        “师哥，我错了，师哥。”体育部长被靳青搭了肩膀，马上赔起了笑脸，“喝不过师哥，喝不过。”

        “哎，师哥这是护犊子呢是吧。”不知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男声说道，“今天一起跳舞，这现在帮着挡酒。”

        “嗯，是啊，你有意见吗？”靳青看似也在开玩笑，但口气却十分坚定。他转头推了一下慕溪，“去那边吃点东西吧，多大的酒量敢空着肚子喝。”

        慕溪觉得心脏漏停了两拍，然后就是一阵停不下来的狂跳。

        “学姐，该上场了。”慕溪的肩膀被别人轻轻拍了两下，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只是一两秒钟的时间，她收起思绪，微笑着步入舞台。

        “尊敬的各位领导，校友，老师和同学，很高兴母校给予我这样的荣誉，代表往届毕业生为母校70周年华诞献上最诚挚的祝福”慕溪几乎把稿子备个七七八八，她的语调错落有致，声线温婉，即使是彩排，也引得下面观众的掌声。

        言毕，她后退两步，恭敬的向台下鞠躬，转身走向后台。抬眼便看见了幕帘一侧垂手而立的靳青。

        “学姐，这位靳青老师接在您后面，直接把话筒给他就ok。”学生会主席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还在一旁介绍着。

        慕溪脑子里还残存着刚才的回忆，不免有些尴尬。忙冲靳青点了点头，把话筒递过去刚要走，手腕却被轻轻扣住。

        “那个赵海说晚上一起聚一聚，还有你们班留在本市的同学，十几个人吧。有时间吗？”靳青的声音小心翼翼。

        “晚点再说吧。”慕溪没抬头，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你先把这个弄完。”

        靳青这才放了手，走向舞台深处。

        “学姐，你和靳老师认识啊？”一旁的男生看见两人的对话，好奇地发问。

        “嗯，他是我老师。”慕溪回答道。

        “是吗，我大一时候他也教过我，讲课特有意思，我就是那会儿还挺喜欢英语的。”男生像是找到了话题似的，“靳老师教你专业课来着吧？我原来听说他也是专业课那边的，后来因为什么论文的事情和院长闹翻了，他这水平教大外是可惜了。”

        “论文？什么论文。”慕溪侧头问道。

        “好像是说他的学生论文抄袭，然后想走后门，他发现了又怎么着的。反正感觉他这人太正直了，学术上挺较真的吧。”

        “嗯，是挺较真的。”男生虽然说得云里雾里，但慕溪大概听明白了。慕溪虽然离开学校多年，可是以前经常去院办帮老师们干活。加上又是学生会骨干，里面的很多灰幕啊，黑幕啊，她多多少少听了见了一些。

        至于靳青，本科毕业留校，马上就去教本科足以说明他的专业素质非常过硬。可十几年过去了，刚才提到的赵海老师和他一起毕业工作，现在已经是学校提前批院系的一把手了。他却还是讲师。

        两人闲聊的功夫，靳青已经讲完下了台，慕溪远远看见他，本能地转身躲下了台。

        晚六点，四个多小时的典礼加汇演才结束。慕溪觉得自己回来好像参加了个春晚一样。她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各种热歌热舞，相声小品，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刚从礼堂出来，手机就响起铃声，是不认识的号码。

        “您好，哪位。”

        “是慕溪吧，我是赵海啊。刚问老靳要了你的电话。”那边的男人笑着说道，声音里满是热情，“他说请你没请动，我想着我这个老领导的面子你能不能给呢。”

        “没有没有，赵老师，您言重了。”慕溪一脸黑线，赔着笑说道“我跟靳老师说的是晚点再说，没说不过去的。”

        “啊，是吗？那是老靳会错了意啊。”赵海朗声笑道，“晚上九点过来吧，我让老靳把地址发给你，都是老同学，也没外人。这么多年不见，总要聚一聚的。”

        “好的，赵老师，我一定到。”慕溪等那边挂断，自己才收了线。她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授意赵海打来的。

        慕溪回到酒店，简单洗漱补妆，折腾一会儿发现时间也差不多了。打开手机，微信的小图标亮在屏幕上。

        靳青发了三条信息，

        饭店定位。

        “要不要我去接你？”

        最后一条是个问号，发送时间也是半小时前。

        “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过去。”慕溪想也没想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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