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电话
崔鸣走过来将我拉走，我看了看时间，的确是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了。
“那我去送她一程。”
“是吗，随时欢迎你来。”
崔鸣的妈妈贾宁竹对我这么一说，崔鸣就把我从她家带了出去。
“你们总是这样吗？”
“什么意思。”崔鸣问我。
“你和你妈妈的对话。”我说道，“听上去冷冰冰的，不像其他的母女那样。”
“是吗？”崔鸣倒是没注意她跟她妈妈之间的对话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她们俩说话向来如此，“不要见怪，我和她说话一直就是这样。那你跟你妈妈呢？”
“啊，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没跟你说过吗？我妈妈生下我之后就死了，难产啊。我爸说我妈拼死也要把我生下来，当时的医疗条件不足以两个都保。”
崔鸣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暗自点头。
后来我听说崔鸣和她妈妈一直就是那个样子，甚至，她妈妈都把她当成了人偶来对待。虽然我很不解，而且我还问崔鸣这到底是为什么。崔鸣显得也很无可奈何，她说自己虽然活着但却不是真实的。我以为崔鸣的妈妈也知道高一e班发生的事，但其实贾宁竹并不知道。
“我也没办法对她说。”崔鸣专注地盯着自己那双脚。
“那她知道你常常请假吗？”我又问道。
崔鸣不再看着自己的脚，开始把视线转回前方的地面，不过她一直保持着低头这个动作，慢慢说道：“她不太管我，或者说是毫不在意吧。”
“对了，虽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高一e班的秘密，但是崔鸣，你真的无所谓吗？为了那个仪式牺牲自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只不过是恰巧选了我。如果我没有成为那个‘不存在的人’，我就不得不和大家一起把另外一个人当做‘不存在的人’，与其那样，还不如自己被隔离。”
走着走着，崔鸣带着我来到一个废弃的公园——鸟岛公园。
这个公园看上去废弃了很久，灰结了厚厚的一层。崔鸣靠在扶杆上，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做了个翻跳，运动细胞一级棒。而我只能站在她身旁，虽然最近身体没有出状况，但这些剧烈运动还是少做为妙。
崔鸣把整个身体都挂在了横杆上，整个人显得有气无力。而我就站在她身旁，问她为什么现在班级里会有两个“不存在的人”。
“大概他们觉得就算你现在把我当做不存在的人也晚了吧，毕竟现在事情已经慢慢开始发生了不是吗？”
“所以就孤立两个不存在的人，就是为了让仪式更加完善吗？”我问道。
“恩，这样也不用再费精力跟你说明我的存在，这个做法事实上很合理。”崔鸣冷静地转过头，露出来的那只眼睛在夜晚仿佛看不见眼白。
对于现在的做法，我早就不在乎了。事实上，我还认为一切的开端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没有对崔鸣太过注意，之后也不会牵扯出那么多事情不是吗？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爸讨厌我的时候已经跟我说的那句话：“你的好奇心会害死你。”
从小的时候，我就对身边的任何事都保持着怀疑和好奇，因为我总能在半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看到一些东西，周围人都看不到的东西。小时候会害怕，长大之后自己就想明白了。
“他们的做法像不像古代的阵法，又或是日本电影里的咒术？有必要这么做吗？”我问道。
“因为大家都想尽力避免灾祸到自己头上啊，大家都知道高一e班以前是这样子，自然会感到害怕，在知道破解之法的情况下，任何人都会采取那个做法的，不管你到底是谁。”崔鸣顿了顿，“难道不是吗？大家都是这么想的，一想到下个人说不定就是自己，谁都不可能觉得轻松了吧。”
“你觉得这种事不可思议，蛮不讲理？”崔鸣突然笑了笑，“哈哈哈。”
“当然。”我立马回应，“不过现在也觉得无所谓了，觉得不可思议也只是前几天的事情。”我说道。
“前几天？那你放下得还是挺快的，保持这样，这种情绪，不是很适合你吗？唐沐同学。”
崔鸣那一字一顿让我心惊胆战，她已经很久没用这么低沉的声音跟我讲话了。我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离开了横杆，走到了秋千那儿。
这秋千很脏，无从下手。但上面有人坐过的印子，大概是哪个不怕脏的小孩跑来玩闹时一屁股坐了下去吧。
“虽然无从考证，也没有一定的说法证明这个方法肯定有效。但如果这样就能阻止灾祸继续的话，不是挺好的吗？毕竟人去世是件悲伤的事。”
夜里的寒风吹散了崔鸣的头发，崔鸣又站在路灯下，这诡异的场景让我觉得神秘又害怕。接着，我跟着崔鸣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这小河前几天才出过事，对，赵晓齐就是在这里死在我面前的。
“谢谢你送我回家，等会儿你回家的时候也小心一点。”我跟在崔鸣的身后，看她一步一步跳着走。
她转过身的时候，揭开了她的眼罩，“这只义眼我之前给你看过一次了吧。失去左眼是在四岁的时候，好像是长了恶性肿瘤。某一天，睁开眼时左眼就空空如也了。然后啊，妈妈说一般的义眼不可爱，就给我做了个特别的。”
“我觉得你用不着把你的眼睛遮起来啊，而且我觉得这只眼睛很美。我在a城市的时候看隔壁邻居养过一只异色瞳的猫，我就觉得很美。”
崔鸣不理会我的话，朝着河边的阶梯走下，“手术的时候，好像差点死了。总觉得那个时候的事多少还记得，你相信吗？”
“类似回光返照，或者是临死体验吗？好像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吗？”我好地问道。
“死啊，一点都不可爱，也不温和。异常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无论何时都是孤身一人。但是这一点，其实对我来说活着也是这样。无论看起来联系得有多紧密，实际上都是独自一人。我是，我妈妈是，你也是。”
我是吗？从小都孤身一人吗？好像是，妈妈因我而死，爸爸把所有错怪在我身上，几乎见不到面，我把自己拉扯长大。这种孤独感，我却没跟任何人提起过。我自卑，在对亲情这方面。
“当年死的那个崔鸣好像也是这样。”崔鸣突然把脸对着我，“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同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崔鸣说这话的时候好像很开心，不过我也很开心，至少我来到见魂山后有朋友了，而这个朋友，是我一开始就很想交的。
“唐沐，以后就多多指教了。”
崔鸣握起我的手，冰凉，不过我倒是不反感。我同样加重了力道，想用我的温度温暖她。她一个人，虽然有妈妈，但却形同虚设，跟我的处境其实差不多。如果我能走进她心里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快乐起来。
崔鸣欢快地跳着离开了这儿，我看着她走远，心情同样特别畅快。
我敲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因为学校的事，玲子阿姨也不太跟我讲话了，吃晚饭的时候冷冷清清。我正躺着休息的时候，爸爸居然给我打电话了。
“棺材子，不，唐沐。”他总是用这种很冷淡的口气，不，其实是厌恶的口气跟我说话。
虽然我有时候也生气，但却始终无法反驳他。啊，我害死了我的妈妈。对，我害死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恩。”我默默地回应了一声，听电话那头不再开口，于是我自己先开了口，“要问身体的话，最近很不错，乡下的确是个养病的好地方。”
来到见魂山之后最大的变化就是能面不红气不喘地说假话了，而且说得还很顺畅。
“是么。”电话那头也回应了一声。
“对了爸爸，妈妈以前跟你讲过她中学时候的事情么？”因为爸爸打电话，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妈妈，所以这个时候顺便问问他当年的事情也不错，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乐意跟我讲。
“你怎么又突然问这种问题。”依然是那副冰冷的口气，不过这时候他的话语里似乎夹杂着一些不耐烦与愤怒，“我让你去见魂山不是让你去管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我知道，但是我也想了解一下妈妈的事情。她一的时候是在高一e班吗？abcde的e。”
“不知道。”他回道，“不过时隔一年半再回见魂山，觉得这里有什么变化吗？”
什么？一年半？在我的印象里，这明明是我第一次来见魂山啊。
“爸爸，你是不是搞错了，这是我第一次来见魂山，我以前没有来过吧。”我有些激动地问道。
电话那头停了好几秒，最后才说道：“恩，是我搞错了。”“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哎。”我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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