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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四章 如何应付


  “现在能放心了么?”惠太妃等着池荣嫣放下了自己的手,才笑呵呵地朝着她道,“那小郎君说是想要拜入你门下的,我瞧着他医术出众,又是一心好学,不若你就将他收了如何?”

  池荣嫣微微一愣,下意识先向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原本倚靠在门框上的谢玄墨在听到自个儿胳膊肘往外拐的母妃说出了这番话,“蹭”得站直了身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诶呦,有人坐不住了呢?”王贵妃同玉绵坐在一旁,看见谢玄墨这模样,当即开口打趣道。

  谢玄墨此此时满脑子都是池荣嫣将要收那孟烷为徒的事情,哪儿有空管贵妃说什么?可等他对上惠太妃那双含笑的眸子的时候,他才猛然醒过神来。

  她们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

  惠太妃不愿将玩笑开得太过,却也不想搭理那一根筋儿的傻儿子,只拉着池荣嫣的手轻笑着:“嫣儿可瞧瞧,何故当时看走了眼,嫁给了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夫君?你一身医术卓然,心中也是天下苍生,每日跟在他身后担忧这江山社稷不说,就是收个徒弟,将自己这一手医术传承下去,都得看他面色呢!这次听母妃的话,你呢,若是真瞧着那小郎君顺眼,就早日将他收了去,想来不消多少时日,那小郎君也能成一方圣手。”

  池荣嫣笑笑,顺着惠太妃的话接道:“那小公子名唤孟烷,确实是个有天赋又肯吃苦的孩子,只是母妃也知道,我整日里东奔西走,忙起来时自己都顾不上钻研医术的,真要叫我收孟烷为徒才真是坏了他前程呢。不过母妃也不必为此思虑,孟烷入我名下逢春学院修习过一载有余,早就入了钟灵儿的眼。您也知道的,灵儿是药王谷的少谷主,浸淫于医术十数年,现今虽然手握拖累,被逢春馆中诸多繁琐事宜分去了大半精力,但得空之时躲在钻研医道。我想,若是孟烷能拜灵儿为师,才真是大喜事呢。”

  惠太妃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袖中找出一对儿镯子递给池荣嫣,“这本该是在思思百日宴的时候送给她的,奈何这镯子上的纹路都是些细致活儿,请的匠人一再细致,便拖延了工期。待着镯子完工了,我便一直揣在身上,想着有一日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想起我这把老骨头了,舍得回来见见我,在送给你们的……没成想啊,这一盼就盼了这么些时日。”

  池荣嫣双手接过那镯子,微红的眼眶中多了点晶莹。“是儿臣不孝,一直都不曾回京探望母妃,还让母妃受了这么些苦。”

  “你这孩子……”惠太妃是一时感慨,倒没想到自己那番话让池荣嫣生出了别的些愧疚之情来,无奈之余多的是心疼,“没事儿昂,母妃这不是好好的么?”

  “嗯。”池荣嫣伏在惠太妃膝上,轻声应道。

  那一对儿金镯子只摞于掌心便有些分量,其上图案纹路更是细致非常,一只上是孔雀傲物,另一只却是游蛇盘柱。待池荣嫣拇指指腹划过其内部,才感觉到其上细致的刻着些文字,未能察觉到具体写着什么,只隐约摸出个“安”“乐”的字样。

  “母妃,这镯子似乎不只有思思的。”池荣嫣仰起头来。

  惠太妃笑笑:“自古儿女双全才能凑出个‘好’字,你同墨儿都还年轻,如何不再求个儿子呢?”

  池荣嫣虽未被封建礼教浸透了,但即便是生活在新纪元的她本身思想也没开放到那种程度,听到这话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脸。

  好在,惠太妃也不打算多提此事,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子嗣这样的事情在她看来都是上天注定好了的,强求不得。于是,她将房中难得聚在一处的几人引入了关于日后将面对的诸多困难的讨论之中。

  池荣嫣和谢玄墨此次回京,一是为了惠太妃,其次就是要借机将池梦儿等祸乱朝纲之人一网打尽,自然最有发言权。

  “我们今日过来前刚与王莽将军旧部一战,”池荣嫣将王副将降伏一事简单叙述,“王副将带着将士们在京城中受尽了苦难,如今得了机会自然不战而降。”

  谢玄墨跟在她后头道:“眼下,京城中只剩了三千禁卫军能用,其余兵力只怕都是由那魑魅炼制出来的蛊人组成,并不足畏惧。只不过池梦儿素来是个能折腾的,不知道她到了这样的局面下还能交出什么样的风浪来。”

  王贵妃和太子刚从京城中出来,自然知道京城中情况。“池梦儿似乎是宣见了蛮族的使团,那蛮族中人进了京城后就不曾安生过,扰得京城中百姓们叫苦不迭……”

  王贵妃这消息来得及时,却也扰人思绪,池荣嫣皱起眉来,“蛮族?传言蛮族中人从不讲礼数,奉行弱肉强食、强者为尊,上位者行事皆是凭借自己喜好,从不在意无关人死活……池梦儿是如何与蛮族勾结上的,也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

  “九王军镇守西南,池梦儿此时引蛮族入境,便是想要与我抗衡。”谢玄墨垂下眼帘,心中顿如明镜,“若蛮族大举入侵,对我大殷来说当真是一场劫难,北方防守不可撤,便唯有九王军能与之一战,届时,池梦儿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那该如何是好?”惠太妃沉思无果,望着谢玄墨的眼中多了些凝重。

  “母妃莫急,”池荣嫣在惠太妃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王爷所言是最后不得已面对的情况,但是如今蛮族方才入京,一切还都没有定论。蛮族人虽然行事不着边际,却不是愚笨之人,九王军名声在外,他们想要碰一碰也得有足够的诱惑。如今他们还未行动,想来是池梦儿还么开出足够让他们心动的条件。”

  “池姐姐是已经想如何应对了吗?”玉绵开口问道。

  池荣嫣摇摇头:“蛮族数十年来内乱不断,他们也无心与他国社交,故而我们对他们近乎一无所知。我方才所言,只不过是眼下情况,具体措施还得等我们同那些蛮族之人接触了再说。”

  “先皇在世之时我曾见过前任蛮族首领,”惠太妃沉思半刻才开口,“当然,我所见那位未必是前任首领,毕竟这十数载光阴,足够蛮族内部几经更迭了。但是那首领留与我的印象着实深刻,只是‘蛮横无理’一词根本不能详细描述了他品性的恶劣。蛮族崇尚武力,历代首领从未有过禅让退位一说,皆是被下一任首领斩于刀下……”

  池荣嫣和谢玄墨听到这话,都略作沉默。惠太妃此言无疑是告诉他们,蛮族那群人的实力不可小觑,只怕现在京城中就是池梦儿也没了多少说话的资格。

  “既然蛮族如母妃所言那般,那儿臣为了母妃着想,只可先请母妃随着九王军中人去往西南边境上小住两日,等京城中平静了,再做归来的打算。”谢玄墨走到惠太妃身前,撩起衣袍双膝着地。

  “母妃,王爷所言极是。”池荣嫣退开两步,在谢玄墨身边跪下。

  自古朝局动荡之时,后宫嫔妃理应与皇上共进退,若是擅自潜逃便是不仁不义,需得背上诸多罪名的。但是于池荣嫣和谢玄墨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此时跪下请惠太妃离开,也不过担心在惠太妃心中,一世声名远胜过生家性命。

  然而,惠太妃能生出谢玄墨这样性子的人,本身便也不是那等迂腐顽固之人。她笑着让池荣嫣和谢玄墨起身:“我自然知道我这把养在深宫中将近腐朽的老骨头折腾不动了,若是执意留在这里,指不定就成了在关键时候拖累你们的祸根,不如早些躲开这是非的好。”

  “王贵妃和太子也随着一同到西南边境上去吧,”惠太妃说着,将重点引到了王贵妃和玉绵身上,“如今皇子子嗣凋零,老五是个不成器的,牵扯出这么些祸端来,待京城平静之后是否能留下性命都未可说,墨儿自幼就厌倦深宫院墙,也不是个能主事的……”

  王贵妃知道惠太妃想说些什么,她慌忙开口道:“玉绵能得惠太妃赏识,是他的荣幸。只是如今圣上只是受困于妖邪,并未伤及性命,玉绵年岁尚浅还未到能主持大局的时候。”

  惠太妃摇了摇头,“皇儿如何,你我心中都明了着,群龙不可无首这道理你不会不懂。”

  “可……”王贵妃欲言又止,不知是因着礼数不合还是心中做有他想。

  池荣嫣倒是没想到她原以为会耗上一番时间精力的事情能如此简单就解决了,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但很快回过神后就挪步到王贵妃身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劝慰道:“我知道贵妃你与皇上情谊深厚,但是天灾人祸都不是你我能掌控的,我们会尽全力保下皇上的,这一点还请你放心。”

    “嗯……”王贵妃微微垂下了头,“一切全凭太妃和王妃做主。”

  说通了王贵妃,池荣嫣和谢玄墨的注意力就落在了一直都不曾表态的太子玉绵身上。“玉绵,你愿意去西南部吗?”

  玉绵看着四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可他心中着实不愿再做那懦弱之人,一直都躲在池荣嫣和谢玄墨身后,他想同史书中那些扬名于后世的君王一般,真正成为一代有能力的领袖,而不是一个没到关键时候都只能躲在别人身后的懦夫。

  “玉绵。”知子莫若母,王贵妃从玉绵那一点反应之中就读懂了他心中所想。作为母亲,她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此生能平安喜乐就好,但是她也清楚自己不是寻常人家的母亲,自己的孩子身为太子,总有一日将要挑起江山社稷的重任的。“玉绵,做你想做的就好,我们会尊重你的决定的。”

  得到了自己母妃的支持,玉绵也有了勇气。他站起身来,朝着池荣嫣和谢玄墨行了礼,而后脆生生道,“玉绵知道九皇叔和九皇婶是为了玉绵的安危着想,可玉绵身为大殷的太子,若不能在大殷危难之时与百姓们共进退,如何配得上这位子?太妃娘娘也对玉绵寄予厚望,期许着玉绵日后能是一代贤良的君主,可自古以来,每一任明君皆是心怀天下之人,玉绵以为,若是自己每每遇到问题劫难都只会依靠九皇叔的庇佑,日后难成大事。不若,请九皇叔和九皇婶允玉绵之请,让玉绵跟在你们身边,一同对抗那野心勃勃的五皇子妃等人,和其心尚未可知的蛮族之人。”

  “胡闹!”谢玄墨闻言,当即沉下脸呵斥道,“你以为京城中是你此前经历的那样吗?让你去西南,不仅仅是为了保你性命,更是为了保下皇室血脉!”

  玉绵一直都惧怕着自己这总不苟言笑的九皇叔,今日却是头一次敢在他震怒之时与之对视,“九皇叔,你少年时就已经不顾生死,在沙场上一战成名,我如今比你初上战场时的年岁都长了些,为何不能以身涉险,同你们并肩作战?”

  “你决定好了?”池荣嫣拦住了还在冲动的情绪上的谢玄墨,“这一次不同往日,只怕是我与你皇叔都分不出精力来护你周全,若是遇难,你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

  玉绵没有丝毫犹豫,“决定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见玉绵如此,池荣嫣笑着点了点头,转朝谢玄墨道:“玉绵所言不错,你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还不及玉绵这般大呢。旁人不清楚,但是你这一路走过来,又敢说从未切身经历也能有所成长吗?”

  谢玄墨默然。

  自从皇宫中突生变故之后,他便心怀愧疚,他总想着,若是自己能多加防范,是否就能让皇兄避免那样的灾难?可是他已然错过了提防池梦儿的最佳时机,现在他只求能保下皇兄最喜爱的儿子,若是连这都做不到的话……

  “罢了,你跟着我们吧。”谢玄墨叹了口气,终于是妥协了,“但是就如嫣儿所说的,你必须自己保护好自己。”

  “遵命!”见谢玄墨松口,玉绵当即松了口气。

  可也就是这一口气,让他瞬间失去了方才的气场,蔫儿不拉几的瘫坐到椅子上。

  “怎么了?”

  玉绵摔下去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池荣嫣听到动静转过头去,见他双目失神,大口喘着粗气,宛若劫后余生一般,担忧的询问道。

  “没……没事。”玉绵进入状态极快,眼下就已经将自己带入到了一个成熟稳重的角色形象之中。他听到池荣嫣的问话后,摆了摆手,用尽全身气力将自己的肩背立起来。

  池荣嫣见他这模样,忍俊不禁,但又念着玉绵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也不敢笑得太放肆。“你放松些就行了,自己人面前不必如此拘束着自己的。”

  玉绵幽怨地瞥了池荣嫣一眼,却还是将身子放松了下来,“池姐姐,你要是想笑就笑吧,你这样憋着,并不能让我觉着安慰……”

  池荣嫣听了这话,当真放肆的笑开了。

  然而谢玄墨也没让玉绵好受,“人前端庄的姿态不该是装出来的,你不知道你自以为安全的地方暗中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要坐就给我坐板正了!”

  玉绵被他吓得一激灵,立即又端正了身子,额头上沁出的汗水顺着面颊落下,也不敢伸手擦拭。

  “王贵妃,”惠太妃心疼自己的乖孙儿,给谢玄墨甩去一道眼刀子,“给玉绵擦一擦面上的汗水吧,墨儿这孩子是心疼玉绵的,嫣儿也不曾说错,自家人面前该放松就放松些。”

  “是。”王贵妃笑着应道。

  然而,玉绵却不敢松懈了。

  为此,谢玄墨没少得再挨着惠太妃多训斥两句。

  池梦儿允蛮族入京一事眼下已经传开了,池荣嫣和谢玄墨除患心切,跟担忧京城中百姓们眼下的处境,在商讨出几人去向之后也没在屋子中多做停留。让随行而来的九王军中将士们和池勇一众部下护送惠太妃和王贵妃前往西南部九王军驻地,他们则带着玉绵轻车简行入了京城。

  “眼下九王府和我们住过的宅子周围恐怕都被安排满了眼睛,得再寻个好去处才是了。”刚入了城门,池荣嫣就支棱着脑袋,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来。

  “客栈恐怕也去不得。”玉绵补充道。

  “小兄弟,去南街的冬园吧。”池荣嫣看了眼天,朝着由池勇身边侍卫打扮成的车夫道。

  “冬园的主人你也认识?”谢玄墨略有差异。

  池荣嫣“嘿嘿”一笑,撩起垂着的窗帘看向京城中照旧繁华的街道,“小女子不才,正是那冬园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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