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不曾踏足
“你的？”谢玄墨先是一惊，而后失笑，“为夫怎么不知道夫人家底如此丰厚？京城中曾经传的沸沸扬扬的，都说那冬园的主人身份不明，但是身家富国足以敌国……”
他似是抱怨的念着，忽而豁然开朗。
池荣嫣见他想明白了，便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观察着街道上匆匆忙忙的行人。倒是耐不住性子的玉绵，见缝插针的为自己之前受的委屈鸣不平。
“九皇叔怎么会忘了呢，这世上富可敌国的，除却秦越的林家就只有池姐姐一人了，能在京城中不声不响的购置冬园那么一处占地面积极大的园子，便只能是池姐姐了。”
“呵，你现在明白的挺快，好似方才面露震惊的不是你一般。”有池荣嫣在一旁，谢玄墨也同孩童一般，很是不屑地回怼了过去。
“你……”池荣嫣名下那些谢玄墨都不知道的产业，玉绵自然更不清楚了，方才那震惊是真，现在被谢玄墨都得哑口无言，“你”了半晌都没个下文，反到让谢玄墨抓住了把柄。
“你自以为成熟稳重了，结果却是目无尊长……”
“行了，”谢玄墨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池荣嫣给打断了，她放下车窗上的帘子，转朝二人面色不悦，“你们二人需得时刻都警惕着些，自从我们入京之后，身后的尾巴就没断过。”
“我心中有数。”谢玄墨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将拇指上的板戒摘下于掌心把玩，“动身之前我就已经联系了莫三等人，在让尾巴们跟着会儿吧，等下就清净了。”
池荣嫣点点头，重又撩起窗帘，拽着谢玄墨的衣袖，“才不过多久，这京城中就有些变了模样了，你过来瞧瞧吧。“
谢玄墨顺着她的力道，身子半数重量都落在她身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放荡子的模样，但是一双冷峻的眸子却仔细划过所及之处，其中点点破碎的光亮逐渐凝成寒意。
街道上喧哗不断，好似和从前无异，但不论是路边摆摊的商贩还是过往的行人都时不时左右张望着，好似在提防着什么。兴许是巧合，一家规模尚可的酒楼中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二楼临街的雅间中晃过一两道人影，而后就是巨大的声响，那酒楼中本就心神不宁的客人们在一瞬间都做鸟兽状四下散开，接连着惊得整条街道都泛起波涛来。
少顷，等那酒楼中出来一个衣着华美却不是大殷服饰的少年，周遭还没来得及躲开的百姓偶尔有些好奇地回了头，又被那少年凶神恶煞的神情给下了一跳，匆匆忙忙挤进了人潮之中。
“那是蛮族之人？”池荣嫣问道。
谢玄墨略有迟疑地点了点头：“他身上服饰奇特，我印象中是从未见过的，观察百姓们对他畏惧的样子，应该是蛮族的人了。”末了，他又补充道，“看他左右并无侍从，但是随身带着的饰品都是上乘货，身份地位不会低了。”
“眼下重要的是先找到落脚之处，还没到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池荣嫣眯了眯眼睛，虽然这么说着，却已经将方才见到的那男子列在“除恶务尽”的名单上。
然而，后者似乎有感应一般，朝着酒楼之中招了招手，在池荣嫣还来得及看到的地方，几个同那男子差不多打扮的男人抬着一具几近成了死尸一般的酒保出来了。
“那人……”玉绵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凑了上来，将那一幕清清楚楚地瞧见了，他瞪大了双眼忍不住惊呼出声，但是被池荣嫣和谢玄墨及时地捂住了嘴，
察觉到周围似乎有要向马车中窥探的目光，池荣嫣和谢玄墨二人连忙压着玉绵后退了些，将窗帘垂下。
“呜呜……”玉绵还不断挣扎着，一双眼睛都犯了红。
“不想太早暴露，你就消停着些！”谢玄墨低声斥责道。
等玉绵动静小了点，夫妻二人才敢松手，一个借着微风拂过时带动着窗帘微动撩起的缝隙继续观察着外边，一个面对着玉绵面上凝重。
“池姐姐，你可知道那是出了人命的？”玉绵用手背揉了揉自己被捂得翻红的面颊，看着面前的池荣嫣多少有些不痛快，“我们再不制止那人，指不定得有多少无辜百姓继续受难。”
池荣嫣在一瞬间有些后悔将这个还从未切身经历民间疾苦的小太子带在身边，一边努力的自我劝慰着“不知者无罪”“少年不识愁滋味”之类的，一边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不上手将人摁下。
“你知道我们身后缀着多少条尾巴吗？”她做了半晌深呼吸的动作才平复下内心的火气，“你以为我和王爷二人在这大街上动手，能顾全你了，还是你觉得那些傀儡也好、死士也罢，动起手来的时候能顾及到周遭无辜百姓？”
玉绵一愣，脸上的神情僵硬着，而后渐渐淡去。
见到小家伙这样子，池荣嫣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忍心，可她方才的话已经很轻了，只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方才那样鲁莽的举动实非智者所为，日后不可再取了。”
“但是……”玉绵有了自己的主见，自然也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
谢玄墨微微偏过头，看了正僵持着的二人微微皱了下眉头，想要开口训斥玉绵，却听见自家小王妃开口道：“我猜你该说自己身为太子，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百姓受这样的折磨。但是你也清楚，在你看不见的角落里，多得是饱受煎熬的你的子民，你若真想做一个合格的君主，就该沉下性子，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将那些恶徒一网打尽。”
“……我，是，我知道了。”
教训完了玉绵，池荣嫣才看向谢玄墨，此时恰有丁点儿利刃相互碰撞的声音。
“莫三他们来了？”
“是。”
池荣嫣微微颔首，朝着驾车的侍卫道：“再快些，尽早赶到冬园。”
马车提了速度，给莫三他们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施展身手，竟然也没等多一会儿，他们就把那些尾巴们处理干净，跟了上来。
“王爷、王妃。”马车刚在冬园门口停稳，莫三和一众身着劲装的侍卫们就齐齐跪成一排。
池荣嫣在谢玄墨的搀扶下下车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他们身上层次不齐的伤口，奇怪的是不曾见到什么刀剑的伤痕，抓痕和咬痕却是不少。那些痕迹大多留在脖颈和手腕处，其中牙印还诡异的很，小巧又细密，像是女子所留……
“你们这是怎么了？”池荣嫣脑中略过千万种怪异的想法，但是她也清楚这群侍卫们并不是那等轻浮之辈，尤其是莫三。
莫三抬头看了眼池荣嫣，余光瞥见自家王爷也一副好奇的模样，面上瞬间充血。“属下……属下们只是扫清了跟在王爷和王妃身后的尾巴……并未发生其他什么事情！”
最后那一句话不知为何被刻意咬重了些，不说池荣嫣和谢玄墨，就是跟在他身后的那群弟兄们也都经不住扶额，心中默叹：“莫三将军，你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敢不敢更明白一点？”
池荣嫣靠近了莫三等人，瞧过了他们身上的伤势，确认了都是模样可怖，其实只伤了表皮，并无什么大碍之后放了心，但是对他们所经历之事更加好奇了。
“你们身上这伤并无大碍，回去找肖鑫讨两计伤药就行了。只不过本宫实在好奇，你们这一身伤口究竟从何而来，总不能是池梦儿和魑魅花了三两日时间体察民情，后来发现市井中妇人家的战斗力要远胜于男子，将蛊人全改用女子了吧？
池荣嫣越是盯着不放，莫三面上就越是通红。他支支吾吾回道：“王妃莫要追问了，我们兄弟几人当真只是去拦下了那些个跟在马车后边的歹人，并没有做其他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其他侍卫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王妃还是莫要问了吧！”
然而池荣嫣天生反骨，旁人越是阻拦的事情，她就越想做下去。
“倘若本宫执意要弄明白呢？你们还想抗令不遵吗？”
侍卫们听到这话，纷纷匍匐到地上齐声道：“属下不敢，但是此事实在有辱斯文，属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看他们这样子，总不能是不小心跑到了女浴场去了吧？”池荣嫣附在谢玄墨耳边，眼底满是狡黠的笑。
她可没有平白污蔑旁人清白，只是从城门口到冬园这一路上确实有不少家浴场，京城中的人家非富即贵的，女眷们更是爱惜自己的身子，经常到浴场中去。
谢玄墨到没想到这么些，但是听池荣嫣一说，当即赞同的点了点头。
得到了认同，池荣嫣心中底气也多了些，她朝着莫三等人挑了挑眉稍，模样很轻浮，“你们还是快些说说吧，再由着我一个人去无端猜测，只怕会以为你们假借公事之名，悄悄混迹到了人家女浴场之中调戏了人家姑娘，让人家姑娘报复了呢。”
池荣嫣踩了个八九不离十，让莫三脸上红的黑紫，“属”了好半晌连个“下”都没蹦得出来。最终还是在他身边的小侍卫件事情讲明白了。
他们收到谢玄墨的信之后，片刻不敢耽误，径直赶去城门口处等着接应他们。但是消息从沛县外传到京城也需要一段时候，他们还是满了一步，等马车进了京城、撞见了蛮族中人闹事的时候才遇上了。
池梦儿派出来的人手不少，也不知道魑魅又捯饬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竟然能在一定范围内准确定位池荣嫣的位置，那群守株待兔的“尾巴”一嗅到味道就纷纷动作起来。
莫三他们的任务是把那群尾巴斩断干净了，自然不可能放过了任何一个。至于身上的伤么……
“那群家伙身手并不好，但是轻功卓绝，又会藏息敛神之术，让我们一阵好找。莫三将军带着我们追寻那些人踪迹，并未注意到周遭建筑，没想到不小心闯进了浴场之中……呃……惊扰了其中的姑娘们……”
侍卫说到这里，池荣嫣本有意制止了，但是看他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便也未开口做声，由着那小侍卫继续吞吞吐吐道：“莫三将军意识出了问题，也因着我们出身九王军，不好与寻常百姓动手……那……那处还……还全都是女儿家，属下们只能捂紧了眼睛后退，身上自然就互不住了。”
最后一句话，小侍卫说得极快。一吐为净后，他长舒了口气，一张脸和在一旁的莫三有的一拼。
池荣嫣听得乐不可支，就是一旁掐着她腰身，希望她能给自己属下些面子的谢玄墨都受着些感染，低下了头去。
莫三自觉“幸免于难”，悄悄摸摸地感激地拍了拍那侍卫的后背，而后恭敬的开口补充道：“不过，属下还请王爷和王妃放心，就算出了些差池，属下等也将那群畏畏缩缩的猥琐之徒全都斩于刀下，没有半人遗落。”
一句话时间，池荣嫣指尖死死扣在掌心之中，成功抑制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
“本宫自然是相信你的，毕竟你至今还未失手过。”话说到这里，她抬手掩唇，又侧过身子撩起了马车上垂下的帘子，“太子今日也同王爷和本宫一起回来了，冬园中虽然一直有人打扫，但难免会因为少有人居住而少了些人气，你们先带着太子殿下熟悉一下冬园的布局，让他自己选一处称心的院子，你们也抓紧布置防范。”
“是。”
现在的池荣嫣在莫三这一众侍卫的眼中再也不是那和蔼可亲的王妃娘娘了，已经演变成了一眼就足矣要了他们性命的鬼魅。能有逃脱的机会，自然丝毫不愿久留，匆匆忙忙就要领着玉绵忘冬园大门里去，也不管自己是否曾经踏足过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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