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第二章
“村口怎么进来的？没人拦你？”林小苗奇道。
少年摇头。
“那可太好了，快快快，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他们二人一起发力，推车加速前进。不多时，来到了一隐蔽的山洞前。
洞内陈设简单，只有一灶台，一石床，一简陋的四腿圆桌，并两个树桩做凳。墙角还立着一一人高的树杈，上面搭着三四件衣服，旁边则堆着两摞杂货。
林小苗进了洞内，直奔墙角石床，张臂便扑，立马将铺了三层的柔软被褥砸出一人形坑来。
忽地，身后传来嘭一声响动。林小苗倏而回头，竟是那少年双膝跪地，冲他磕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林小苗跳下床，想将人扶起，却发现少年浑身都在抖，双腿已软了。
他撑起人上半身，抱靠在自己怀里。少年浑身滚烫，身上冻成冰的血污化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林小苗也不嫌弃，他将人检查了一遍，见筋骨无大碍，松下口气。
“你怎么样？”
少年张了张嘴，声音几乎是吁出来的，“无妨。”
无妨你别倒啊。林小苗心中一阵懊悔，真是脑子抽了才让这满身是伤的人出力。要是死了可不就亏大发了，六两呢！
“能站起来吗？去灶台那边我用热水给你清洗下，然后再上药。”
灶洞里还压着火星子，锅里的水温热正合适。
林小苗拧了热毛巾，边帮人擦拭身体，边问：“你叫什么名？”
“阿朝。”少年声音嘶哑，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冻到发炎导致的。
“朝字好，旭日初升既是光明来到。”林小苗宽慰道：“阿朝，别多想，好好养伤。”伤养好了再送下山，也算好事一桩。
脏污血渍擦去，露出一张青涩俊朗的脸。林小苗单手捧了细细擦拭，少年闭着眼，浓眉似剑，鼻梁若锋，林小苗道：“长得还真好看，多大了？”
“十七。”
“家在哪？家里都有谁？”
这回少年答得没那么快。他垂头沉默半晌，道：“漠北人，战败，都死了。”
此异世不管是人间还是妖界，常有战争发生。林小苗时有听闻，便不再多语，手下利索上好跌打的药，又给人换上干净的单衣衬裤，扶到床上躺下，盖好被。
然后撸起袖子出门拿了棵冻硬的大白菜，一条腊肉，一把鱼干，生火做饭。
他八岁时双亲离异，蔡女士一人经营家中超市，有时忙起来顾不上他和妹妹林小芽，他二年级就会自己踩着小板凳够到灶台，学习做饭了。
生火不多时，腊肉的香味便充斥了整个山洞。
林小苗将饭桌搬到床前，轻声唤醒人，“好些了吗？喝口粥吧。”他端粥喂人，忘了吹一吹降温，险些将人烫到。“我没伺候过人，你多担待点。”
少年抬眸直视他，神色异常认真：“我好了伺候你。”
“不用不用。”林小苗脸一红，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想起这异世的诸多礼节规矩，便道：“罢了，先吃饭吧，我存了一冬天的腊肉，尝尝。”
少年胃口不好，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两片肉。林小苗喂完他，起身去洞外抱进来一瓶可乐，置于灶台上化了片刻，给自己倒了一小碗，又抱出去埋进了雪里。
“等你好了给你喝，我家乡的特产。”他小口小口地喝，这最后几瓶喝完就没了，积分已所剩无几，今日卖的对联还是他自己写的。
折腾了一天，吃饱后倦意袭来，林小苗无心洗漱，身体一贴床，上下眼皮便合上了。
小单人床勉强能挤下两个人，但少年浑身是伤，不可再碰撞。林小苗虽更爱肌肤贴着被褥摩挲，但还是决定等会儿化作原形睡觉。
“我明天再找两块木板加宽下床，今晚先这么凑活吧。你放心，我睡觉很规矩的。”言毕，他便化作猫形团成团靠着墙闭眼了。
当夜，阿朝入睡不多时，便觉胸闷气短，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睁眼没瞧见人，只有一条猫呈围脖状搭在胸口，打着小呼噜睡得浑然忘我。
他哭笑不得，犹豫半晌，一手托住猫头，一手托住猫尾，小心翼翼挪开身，再将那柔软的小身体轻轻放下。
林小苗似有所感，但并未睁眼。滚了两滚，换了个四脚朝天的姿势，又打起了呼。
阿朝忍了又忍，没忍住，握住那粉红的小肉垫捏了捏。力度没掌握好，倒扰醒了猫。
林小苗轻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迷迷蒙蒙的，舔了两口爪子，小脑袋瓜循着热源贴过来。阿朝连忙伸直手臂充当枕头，让猫头枕了。
一人一猫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村里的“闹钟”准时响起。
“累了，毁灭吧。累了，毁灭吧。”
林小苗于梦中听见这声音，倒抽一口凉气。这话之前是他的口头禅，被六月梨学会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要叫上三十来遍。
林小苗骑着被子在床上烦躁地打滚，真是造孽啊。
他披头散发坐起，冲门外喊道：“六月梨，你饶了我！”
一只橙蓝交加的虎皮鹦鹉，扑棱棱飞进洞内，落地化成一容貌昳丽的男子，指着灶边热粥的身影大叫：“嚯，猫头你背着我偷汉子！”
六月梨除了爱学舌，其他都好。心无城府，坦诚直率，乐于助人，是林小苗在村里最好的朋友。
他不想瞒着六月梨少年的身份，但眼下并不是坦诚的好机会。
于是便张口道：“瞎说什么，他是我丢失多年的崽。”幸好初时相交随口编了个八十岁的妖龄，要不然还真撒不了这个谎。
六月梨夸张的啊了一声，换了一副长辈的慈祥面孔。
“原来是大侄子，长得真俊啊，比你爹好看。”
“像他娘。”林小苗昨日早就想好了说辞，他压低声音道：“他娘是只狼妖。”
六月梨一听，既惊且惧。妖界已颁布了抓捕黑狼族的明令，如果让村内三位长老知道阿朝的身份，定是会惹出大祸的。
“他娘是只白狼。”林小苗道：“你别声张，让三位长老发现我就惨了。”
原来是白狼，还好还好。六月梨松口气，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复又细细打量少年，“你个猫头有点本事啊，竟然驯服了一头狼。”
林小苗嘿嘿乐了两声，心说这谎可撒大了，还驯服狼呢，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大型动物。
言多必失，他忙转移话题，“中午过来吃锅子。”
六月梨一听要吃火锅，顿时别的什么心思都没了。“好呀好呀，我这就去多捉点虫。”言罢便扑棱棱飞走了。
林小苗躺回暖和的被窝，视线落到少年身上，歉道：“真是不好意思，以后有外人在，怕是就得麻烦你喊我爹了。”说完自己先笑了。
“你救了我，叫我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的命是你的，全听你的。”
少年语气太过真挚，林小苗心中动容，莞尔道：“你别这样想，我……我是个外来人，不必遵循这里的规矩与我相处。”
少年不语，端了粥过来。
林小苗披衣坐起来，碎碎念着：“我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不需要你伺候。”
这句话他念了八日，前四天念给少年听，后四天又念给自己听。
念到第九日，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闻到饭菜香味，还懒得起，蛆虫般在被窝内蠕动。
少年听到动静，便从被窝里掏出提前焐热的里衣衬裤，给他穿。穿好抱他坐起来，披上被子，端来热水供他洗漱，自己则帮他梳理那头乱糟糟的长发。打理完这些，再将新制的小方桌端上床，伺候他吃早饭。
林小苗到这时都还没完全睁眼。一直到吃完，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往床上一摊，才睁眼舒服得直呻唤：这有人伺候的日子也太爽了！
少年洗了碗筷，又拿过器具乒乒乓乓加固吃饭的圆桌。他身上大多数伤已经初步愈合，只留腹部三道还透着红。伤寒也好的差不多了，只会偶尔咳嗽两声。
林小苗卷着棉被，定睛瞧少年立体分明的侧脸，又瞧瘦削但精壮的背，握着桌腿一使力便青筋毕现，修长的手指，越看心里越喜欢。
这长相要隔现代，那可是妥妥的gay圈天菜。更何况少年气质沉稳，嘴拙手巧，干活利索不说，伺候人也细心体贴。那六两银子花得可真值！
林小苗越想越美，在床上乐得打了两个滚，道：“你这做木工的手艺是祖传的吧？”
阿朝点点头，他又问：“那你会盖房子吗？”
“会。”
“嘿，那可太好了。过完年找个好位置，咱们盖两间房，修个小菜园，围堵篱笆墙，怎么样？这洞里着我住着实在不习惯。”
“好。”
少年干脆利落的回答，使林小苗心中一暖。他原本想着在这异世的日子，能混一天是一天，但此时，却有了点盼头。
他细细盘算着：“等雪停了我去趟上妖界，看那边能不能把剩下的货都卖出去。”
说着披衣下床，走到墙边衣架下的两摞杂货旁，伸手翻看货物，清点数目。
阿朝道：“我与你同去。”
“不行，六月梨说那边对我们这样妖力低微的下妖很危险，更何况你个凡人呢。”
林小苗撕开一包辣条递到少年面前，“尝尝味道，是不是很怪。”
阿朝丢进嘴里嚼了嚼，眉头微蹙，“还好。”显然是吃不惯。
林小苗又剥了颗话梅糖给他，阿朝道：“这个好吃。”
“真是奇了怪了，你们竟然不喜欢辣条。”
林小苗百思不得其解，他当时一口气用积分兑换了六大包辣条，各式各样各种形状的，现今连三分之一都没卖出去。
“我武功已经恢复两三成了。”阿朝道：“如果真发生意外，背着你跑不成问题。”
“你还会武功呢，我倒没看出来。”
“嗯。”看得出来，少年不愿就之前的经历多说，林小苗也不追问，只略一思忖，说：“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那等雪停了我俩一起去吧。”
他继续翻货，看到最下面的木箱子里堆着的美妆产品时，顿觉肉疼。
第一次进货，他没对这个时代人们的消费喜好做深入调查，一股脑兑换了堆美妆产品。结果不靠谱系统，给了他三十荧光粉口红，迄今为止，只卖出一支。
后来他虽学会了针对性进货，譬如杨长老的烟渣、六月梨的金嗓子含片、吉奶奶的毛线，可美妆产品已花了他一半积分，再也买不了更多东西了。
所以去上妖界的重点，就是将剩的辣条，以及口红、眼影、高光眉笔等不管贵贱统统处理了，赶紧攒点钱先过个阔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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