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第三章
两日后，云散风止，晴空万里。
林小苗与阿朝早起备好货物，出村，一路向西，前往码头过脚河。
脚河总长一千五百公里，自北向南横穿妖界五大城。同时，也是上妖界与下妖界的分界线。
下妖界的大小村镇皆于脚河东岸设有码头，他们紧赶慢赶，但还是错过了第一班定点客船。
客船半个时辰发一艘，林小苗卖货心切，便咬咬牙招来泊在岸边的一艘敞篷小船。
船家是名三十左右的高个男子，一脸冷漠地问他们：“去哪？”
他上下打量着他们，语气中透出难掩的鄙夷。
林小苗和这种人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但他的船是岸边最小的一艘，价钱应该是最便宜的。
他报上目的地，问了价钱，心里衡量了了下，掏了船票。然而等人和小推车都上船后，船家却没有撑浆出发的意思。
“走，换一艘。”还是阿朝先品出了船家的意思，伸手就要推车下船，林小苗却将他拦下了。
“换一艘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摸出两文钱，递给船家，船这才慢悠悠划开。
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忍！林小苗愤愤地想，等以后赚大钱了造几艘豪华大油轮，专抢他生意！气死了，两文钱能买十条鱼干呢。
阿朝见他气得一鼓一鼓的两腮有点好玩，大着胆伸手戳了下。
林小苗拍掉他的手，眉头皱得更深了，却不是真生气。
于是，阿朝又捏他气呼呼一张一合的鼻子，林小苗未及制止，船忽然一阵颠簸，阿朝连忙伸手将他揽进怀中。
林小苗内心小小欢呼了一声，少年单手将他圈入怀中的动作，说不出的潇洒与帅气。
船稳稳驶过水流湍急的地段，顺流而下，两岸村落渐少，行至日落河湾，已不见人烟。
其实比起山野丛林，地势平坦，土壤肥沃的日落河湾更适宜下妖界的妖民们生存居住。但眼下却不见人家落户于此，只因它靠近隐兽谷入口，谷中野兽对他们的生命构成了极大威胁。
船加速驶过日落河湾，林小苗从阿朝怀里起身，抬手挡光，抻长脖子眺望远方。
群山接连后退，视野逐渐开阔。妖界五大主城之一的千丘脊终于露出了全貌。
“哇，还挺壮观。”林小苗感叹道。
千丘脊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庞大的建筑群高低错落，分布有致，远远望上去蔚为壮观。
他兴奋地指着山尖的方向，“那上面发光的就是传说中的双祭塔吗？”
双祭塔，每座城池里的大人物们参加朝会的地方。
“差不多吧。”阿朝左臂虚虚揽在林小苗腰间，生怕人过于激动掉进河里。
“不错嘛，有大都市那味了。”
一旁的船家闻言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声：“这算什么，妖都才繁华。”
林小苗默默握紧双拳，真是多一秒都不想看见这人。船到达晚霞码头，甫一靠岸，他便立马跳了下来。
这时候，那船家忽然开口道：“你那些小玩意就别拿进城卖了，向右一里有个小市集，去那儿看看吧。”言罢便撑浆离开，留林小苗与阿朝茫然对视。
“这人真怪。咱们要不要听他的？”林小苗拿不准注意，问阿朝。
“可以先去他说的那儿试试，不行再进城。”
“好。”
越靠近城池人越多，林小苗看到那些花色艳丽，质地丝滑的绫罗绸缎，顿觉自己穿着背心大裤衩，误入了国际大牌的走秀现场。
这里的妖都这么有钱吗？
俩人寻到那船夫所说的市集，找了个不错的位置支起货架，刚拿出货物摆好，摊前就来了一个卖包子的青年。
“这地我摆好些天了，你们赶紧给我让开！”
“我们先来的。”阿朝手下整理着杂货，头也没抬。
那青年倏地皱起眉，“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林小苗赶紧挡在他们中间，“没没没，这位大哥，我们现在就挪。”
阿朝捏住他手腕，不想退步。他反手握上去，两人短暂地对视片刻，少年叹口气，做出了让步。
其他好位置都被别人占完了，他们只能搬到一个三面被挡的角落里。阿朝沉默着，重新将货物摆上台面。
林小苗跟在他身后扯他衣角，轻声问：“生气了啊？”
少年不说话，拿后脑勺对着他。
林小苗将声音放得更低更温柔。“我们说不定之后会长期在这儿摆摊，第一天就和人闹别扭不好。”
他从小跟在蔡女士身后看她经营超市，耳濡目染她的处事方式，心中认定，做生意的和邻家搞好关系很有必要。
少年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嘴角轻轻翘了下。林小苗见状心中一阵窃喜，到底还是个孩子，真好哄。
“反正你怎么说都有理。”阿朝将小马扎撑开，放在阴凉处，“过来坐吧，小林掌柜。”
小林掌柜坐稳喝了几口水润润桑，脑子里过了一遍串词，站起身，放开嗓子吆喝起来。
摊前陆续有人停下，每个人神情里都充满了好奇。林小苗抓住机会卖力介绍，但令人沮丧的是，一刻钟过去了，他一样东西都没卖出。
“唉，果然大家一时很难接受新事物。”
他正想坐下歇一歇，走过来了一身着丝绸长衫的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捧着把瓜子，边走边嗑，卖包子的青年对他殷勤地打着招呼。“哟，杜老板，又来小市场搜罗食材，来屉包子？”
杜老板手一摆，“拿俩屉吧。”
林小苗看到他提着包子朝这边来了，赶紧挺直腰板，笑脸迎着人。
杜老板在摊位前站定了，视线从货物上一一划过，停在了一包牛板筋上。他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什么玩意？”
“辣口的美味小吃，您来包尝尝？”
“那这个呢？这个呢？还有这个呢？”
他将摊位上的大多数东西问了一遍，一样都没买，嗑着瓜子往别处去了。
林小苗不甘心地盯着人背影，看这杜老板的一身打扮，家里指定非富即贵。
他一直留心着杜老板的动向，看人将市集转了一遍，又捧着把瓜子过来了，赶紧清好嗓子做准备。
这次还是老样子，把上次没问完的挨个问一遍，又一个都没买，走了。
林小苗：“……”下次一定给他来袋溜溜梅。
杜老板第三次过来的时候，他直接打开了一包辣条：“来，您先尝尝味道。”
“怎么闻起来有股怪味？”杜老板捏着那红油油的小薄片，皱眉闻了好一会儿，才丢进嘴里。
林小苗看他眉头迟迟未松开，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杜老板咂吧着嘴，“其他味道的都咋样？”
这话的意思就是还想尝别的。林小苗犹豫了一瞬，又打开了几袋其他口味的。
以前看超市时，也不是没遇见过爱占便宜的客人，太过分的都会被蔡女士报警带走，不太过分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打发了。
但此刻，他看着五六袋小零食连续进了那无底洞似的嘴，心里也没底了，这里可没有人民警察啊。
终于，嚼完最后一口唐僧肉，杜老板大手一挥，“行，台面上的都包了吧。”
林小苗心中大喜，长出一口气，连忙笑着应了，着手打包。
原以为尝够了就买不了多少了，没想到全包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杜老板又道：“包好了给我送到城门口去，我给你拿银子。”
林小苗闻言手一顿，这人怕不是要赖账吧。
他正要张口拒绝，阿朝贴上来在他耳边低语：“放心，银子一定拿回来。”
少年既然都这样说了，林小苗便相信他。他捉了阿朝的手腕，低声叮嘱道：“安全第一，你看情况不对就跑，可千万不能受伤。”
阿朝点点头，反握了下他手掌，提着货跟杜老板走了。林小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激动的心逐渐忐忑。
他将所有美妆产品都拿出来，整整齐齐摆在空的位置。忽地，卖包子的青年扯着嗓子喊道：“潘阿四来了！”话音没落，道路上扬起一片灰尘，顷刻间，周围十多家小摊只剩下他一家了。
潘阿四是谁？城管吗？林小苗连忙蹲下来找到包货的布，站起来时，摊位上已遮下了一片人形阴影。
一大腹便便，贼眉鼠眼的男人水缸似的立在眼前，左手提着松垮的腰带，右手捻着嘴边的一撇八字胡，忒一声吐了嘴里的鸡骨头，一根食指将他刚摆整齐的货全扒拉倒了。
这哪里是城管啊，林小苗心中高呼，这是遇上电视剧里的那种村霸了呀。
“都些什么破x玩意。”潘阿四两指夹了根口红，放在嘴边闻了下，又张嘴咬了口，道：“下妖界的畜牲们都是靠这种东西骗钱的？”
林小苗深吸口气，暗暗攥紧双拳，心中大骂，你个傻吊，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雕！
潘阿四两根肥颤颤的指头一抬，口红自他指间滑落，摔到了地上，又被他踩在脚下用力碾碎，第一支荧光粉就这么抛尸于泥土中了。
林小苗视线盯着那抹粉色，喉结滑动深吸口气，拼命压抑心中怒火。对方七八个人黑压压横在小摊前，阿朝还没回来，他只要动手就得挨打。
潘阿四又抓了盘眼影，这回倒是打开了，只是那直接上手扣粉的动作，看得林小苗血压飙到了人生新高。
终于，潘阿四扒拉着裤腰带，看样子是要走了。
林小苗暗松口气，就在他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那恶臭的声音如猪粪当面泼下来：“砸。”
一根棍子应声而落，却没砸到货架上。
“阿朝！别——”
林小苗被少年利落的身手惊得张大了嘴。而惊讶随着潘阿四手下们的倒地，变为惊喜。他心中大呼，不亏是我好大儿，这几个回旋踢真tm帅！
潘阿四站在摊位旁并未动手。林小苗注意到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透出一股凶狠来，心中顿感不妙。
“小心！”
一丛火苗抢在他出声之前，自少年脚下燃起，瞬间将膝盖以下包围。
林小苗见状提起瓶可乐，大力且快速晃动了五、六下，拧开瓶盖对准火苗喷过去。
火苗彻底熄灭的瞬间，乍然响起一声甜美猫叫。一只体格霸气的森林猫，四肢大张扑到潘阿四脸上，速度之快，气势之盛，惊得围观众人齐刷刷后退，生怕误伤到自己。
你敢动我崽？！你竟敢动我崽！！！！林小苗猛地将爪子扎进那油腻肥肉里，用力扯下去。霎时，潘阿四喉咙里迸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手下们一时都看呆了，没一个人敢上前。
林小苗拔出利爪，准备第二次进攻时，被阿朝一手捏后颈，一手兜屁股，从潘阿四身上扯了下来。
他叫了两声，表示抗议无效后，四条小短腿对着空气一顿输出，看乐了少年。
“好了，伤到你可就不是挠两爪的事了。”他抱婴儿般单手拖着那圆墩墩的屁股，低头轻轻蹭小猫头。
林小苗浑身炸毛瞬间收束，整只猫贴着少年前胸兴奋地扭动，双眼里的陶醉之意就要漫出来。他可太喜欢少年单手抱他了！
潘阿四捂着鲜血淋漓的腮帮子，盯着眼前的一人一猫，正在这时，前方传来声响亮的呼喝，“前方为何聚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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