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古言(1)
惠安元年七月初七,乞巧节。
京都府男女上街好一番热闹,各大世家女子戴着帷帽出现在大街上,陈国公府的姑娘们也不例外。
“听闻今夜,齐王殿下在望江阁宴请世家子弟,姐姐要不要一同去看看?”陈静嘉激动拉着陈静姝的手,笑着说道。
陈静姝知道她心悦齐王,但她知道这种行为举止不妥,正要拒绝,陈静嘉像压根不在意她回答一样,接着说道:“姐姐,走啦,若是能看上哪家公子,也算是缘分嘛”。
陈静嘉拉着陈静姝,无非就是因为她名气大,而且有她在,出丑了也有人陪着。
到了望江阁附近时,陈静姝挣脱这陈静嘉的手,正色道:“妹妹若想看便自己去吧,我还得去为祖母购置些玩意儿”。
陈静嘉就知道她,自小懂得明哲保身,凡事不想做,便拉出祖母出来,无非是仗着祖母待她好,这也是她最讨厌这个姐姐的原因。
“那姐姐紧着去办,妹妹我自个去寻殿下”陈静嘉甚不在意地转身往望江阁奔去。
陈静姝身边的侍女秋荷埋怨道:“就大姑娘性子好,由着嘉姐儿拿捏着姑娘!”
“哪有?我这不是没去吗?我又不傻”陈静姝笑了笑,她不笑是冰山美人,一笑就风情万种,纵是秋荷与她处久了,依旧觉得自家姑娘是真的美。
“别愣着,去那江边放个河灯吧”陈静姝说完,便走向不远处的江边,唯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自由的,可以随意说笑走动,不必要在意那些条条框框。
刘珩被拉着去望江阁喝了会酒,便赶紧匆匆离席,走出望江阁时便看到在江边的陈静姝,身着浅绿色齐胸襦裙,戴着帷帽,更衬得她宛若洛神,待刘珩走近,便听到陈静姝嘴里念叨着:“望寻得一良人,能让父亲打消送信女入宫的心愿。”
“姑娘每年如此,可相爷不依旧是要求姑娘学着规矩,还愈发严厉”一旁的侍女不停地说着。
陈静姝打断了她的说话声,“好了,回去吧,不然母亲该担心了。”
“就姑娘的性子,总有天会吃亏的”
“就你话多,有母亲跟祖母,我自是吃不了亏的”陈静姝说完便转身要走,却看到刘珩站在她不远处,竟有些愣了。
她知道刘珩是齐王,在一些世家宴会匆匆掠过几眼,便忘不了往日那鲜衣怒马少年郎,她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行礼但又怕他知道她身份,以及刚才那些话,他又听了多少。
正打算略过时,刘珩的声音响起,“不知陈姑娘的良人是何样的?本王如何?”
陈静姝错愕地看着刘珩好一会,他全都听到了!
“殿下自是极好”
“嗯,那便好,本王明日便求陛下赐婚”刘珩盯着陈静姝,仿佛能看穿她心思那般。
陈静姝不敢往那想他话里的意思,便笑着说道“那就恭喜殿下了”。
“整个京都都说陈大姑娘聪慧,怎就偏偏听不懂本王的意思”刘珩看向远处的江边,似是想起往事,顿了顿,“姑娘不想入宫,便来王府吧,也不算打相爷的脸”。
刘珩说完便转身就走,留下陈静姝对他的话百思不得其解,震惊于,齐王要娶她?!
刘珩回府后,在书房还满脑子都是戴着帷帽穿着浅绿色齐胸襦裙的姑娘,今夜不是第一次见她了。
每年的马球场总能碰到她,坐在高台望着马球场来来往往的世家子弟打马球,与那些个贵门小姐笑闹,但貌似他都未曾正眼瞧过他。
他知道陈国公府的大姑娘是京都各大世家子弟求娶的对象,去年她及笄时,国公府的门更是要被踩破了,他深知其中缘由,无非就是国公府想拖到新帝登基,以此送她入宫来稳固国公府。
刘珩初见时,被折服于她的美貌,一颦一笑都是那么风华绝代,而后便是她的才情,国公府将她培养成众多男子喜好的模样,着实吸引人。
去年父皇驾崩,他从边塞回来奔丧,一切礼仪结束后,当晚便去大相国寺找云在法师寻个答案。
恰巧路过寺中凉亭,听到有人在抚琴,琴声悠然,像是诉说着烦扰,他便伫立听琴。
在一旁的侍女提醒,“姑娘,更深露重的,要是让老夫人跟大娘子知道您半夜在抚琴,秋荷会被责罚的。”
姑娘停了手上的动作,“那便不说,好不容易出来,我还得规规矩矩,让人很疲乏”。
“姑娘的生活很多人艳羡都来不及,有老夫人跟大娘子的庇佑,还有航哥儿的偏爱,还有何烦忧?”秋荷实在不解,姑娘可幸福了。
陈静姝沉默,细眉轻皱,过了一会继续抚琴。
刘珩听着这一对话,看着美人抚琴,看着美人皱眉,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去陈家提亲,他竟也萌生了这种想法。
明知她可能是毒药,他还是忍不住沉沦,不忍她入宫为妃,更不想尊称她一声皇嫂,那便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最后他输得一败涂地,也认了。
隔天一早,淮安帝命齐王跟汪公公前往陈国公府宣旨。
陈国公府一大家子跪在正厅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陈国公府陈冕之女陈静姝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齐王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适择陈静姝待宇闺中,与齐王堪称天造地设,成佳人之美,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汪公公念完,便笑着说:“陈相接旨吧,恭喜陈相!”
“谢陛下圣恩”陈国公笑着接过圣旨,可眼角并无笑意。
“陛下对陈相很是器重,今日也让齐王殿下前来,由此可以看出对国公的看重”
“是是是,还望汪总管回去,跟陛下传达老臣的谢意”
“能娶到国公千金,是本王的荣幸”一旁一直盯着陈静姝的刘珩,笑着开口道。
待齐王说完,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不可否认,整个京都再找不出像齐王的少年郎。
“殿下言重了,小女能嫁于殿下,乃是三生有幸”陈静姝福了礼,缓缓开口道。
刘珩挑了挑眉,勾唇一笑,讶异于她会回答。
陈相作揖,赔笑道:“殿下见笑了”。
刘珩抬手,说道:“无妨”。
待齐王跟汪公公走后,陈国公府又是一翻吵闹。
“姐姐真是好本事,整个京都都知道我倾慕齐王,现在姐姐这是在打我脸了?”陈静嘉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开始口不择言。
“身为姑娘家,不顾自己名声,不顾陈国公府的名声,整日嘴里不离外男,成何体统!”大娘子不忍自家女儿被无辜说教,早就忍不了二房那母女白日做梦的嘴脸。
二娘子拉着陈静嘉跪下,哭着说道:“郎君是知道的,嘉儿倾慕齐王许久,如今齐王要娶姝姐儿,一直难免情绪激动,还请郎君和大娘子恕罪啊!”
坐在上位的陈老夫人,沉着脸,说道:“嘉姐儿年纪小不知轻重,柳娘子做娘的,也不知道教导嘉姐儿自尊自爱吗?”
老夫人看着那娘俩越哭越起劲,接着说道:“齐王娶国公府嫡长女,且也是陛下赐婚,难道要姝姐儿抗旨,拉着国公府上下上百号人给你娘俩的白日梦陪嫁吗?”
陈老夫人的一番话,让一旁的陈国公瞬间清醒,两个都是女儿,但他原本是要姝儿进宫的,如今如意算盘打错了,却也不亏。
“母亲说的是”陈国公说道,接着说:“来人,今日起,柳娘子与嘉姐儿不得出丹院,好好反思。”
“爹爹,当真要因嘉儿几句话,关嘉儿禁闭?”陈静嘉不敢相信一直很疼自己跟母亲的父亲会这般。
陈静姝看着这场闹剧,正想上前劝说,却被母亲拉住,眼神警告她。
“来人啊,主公的话没听见吗?”大娘子适时地叫人把那娘俩请回丹院。
“二娘子,嘉姐儿,请”
当二娘子和嘉姐儿不甘心走后,人也陆陆续续地回了各自的院子,陈静姝却被留下了。
陈国公府的嫡长女可以说是京都各大世家求娶的对象,容貌才情品行都出了名的,又正值二八年华,更是世家挤破脑袋来求娶,但都被陈冕拒绝,因为他一开始就打算把陈静姝送进宫以此来稳定陈国公府的地位,可事与愿违。
“姝儿自小习宫中规矩,又聪慧,当知为父的何意?”陈国公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只可惜她唯独跟自己不亲。
陈静姝静默了几秒,“女儿知道,父亲放心,女儿入王府定会做好该做的,不负父亲期望”
陈冕心想,果然这女儿没白养,终于有一个省心的了。
皇宫中
“怀瑾,怎会想求娶相府女郎?”淮安帝刚登基不久,对自己这个皇弟的行为举止多少有点忌惮。
刘珩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陈相教女有方,实属臣弟心意,还望皇兄成全”。
“哈哈哈难得能入怀瑾眼中,朕自然成全”
“谢陛下”刘珩行礼谢恩。
出了宫,刘珩的随从玄风不解地问:“郎君为何突然求娶陈家嫡女,这不是正中陛下与太后猜忌吗?”
“本王不想她入宫,仅此而已”
“郎君莫不是要为儿女情长,忘了大事?”玄风担心刘珩忘了此次回京的目的。
刘珩眉头紧皱,“何为大事?何为小事?”
玄风不语。
“本王的人,如果连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都分不清,那便另谋出路”
玄风拱手,“玄风谨记,还望郎君责罚”。
刘珩摆手,“这次便罢了”。
长寿宫
太后听身边的宫女回来禀报,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齐王求娶陈家大丫头?”
“是,太后”
“刘珩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后不解,“静姝那丫头聪慧,自小就想让她入宫的,他倒是抢到哀家前头了!”
当今圣上是太后身边侍女所处,生产之时便难产而死,太后因自己无所出,便将其收于身边教养,这二十几年来还算母慈子孝,但毕竟不是自己生的,总得防一手。
陈静姝是当今太后亲妹妹的女儿,自小便经常往宫里走动,跟当今圣上也算青梅竹马,原本等她到了该婚配了,就召进宫里,皇帝身边有个自家人,对太后来说自然是好事。
齐王刘珩在塞外待了七年,要是他留在京中,对圣上的威胁最大,如今又打乱她的算盘,不得不让她提防,不过也好,静姝那丫头在那,说不定还能帮衬什么。
“太后也不必愁,陈家不是还有其他适龄的小娘子嘛”身旁的颜姑姑宽慰道。
“那些庶出的,能跟姝儿比?你也糊涂啊?”太后不满陈家那些破事很久了,要不是自家姊妹在那谁搭理他。
颜姑姑连忙跪下,“是是,老奴糊涂”。
“不过陈大娘子在齐王府,对太后和皇上来说,未必是坏事”
太后赞许,“姝儿自然知道怎么做”。
晚膳的时候,淮安帝来了长寿宫。
“儿臣参加母后”淮安帝请安。
太后让他免礼,招呼人给他赐座上茶,笑着问,“皇帝今儿怎么有空来哀家这?”
“来跟母后说陈家表妹的事”淮安帝想让太后利用母家牵制刘珩,这也就是他为什么给他们赐婚的原因,“儿臣想请母后找姨母进宫聚聚。”
“难得你有这份心”太后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原想着啊,让姝儿那丫头进宫,皇帝是知道的,姝儿自小懂事,跟你也好”。
“表妹自是很好,进宫怕是对表妹来说不甚自由,况且争奇斗艳的,不适合表妹”淮安帝自然清楚太后打的算盘,他对陈静姝有印象,美人一个,只可惜是会捅人的美人,要不得。
“姝儿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是清楚,你就放心,回头我跟你姨母说一声”她这儿子,果然啊,不是亲生,就不会懂她的苦。
“儿臣就以茶代酒谢过母后”淮安帝喝了一口茶,便说,“儿臣还得去看有孕的淑妃,便先告退。”
太后摆手让他去。
“皇后有孕都不见他这么在意,这淑妃果真有手段”太后看皇帝走了,便喃喃细语。
“太后安心,这嫡出的跟庶出的终归不一样”
“你倒是个人精”
……
椒兰院
陈静姝在暗自伤神,爹爹想让自己入宫无非是要陛下信任陈家的忠心,如今却要入齐王府,爹爹便要自己做间谍吗?
“姑娘,大娘子来了”秋荷一旁提醒道。
陈静姝起身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你跟娘亲还这么客气?”大娘子姓萧,名唤惠宁,“你爹逼你学礼仪学傻了?”
“没有的事”陈静姝笑,“娘这么晚来什么事?”
“太后打发人叫我明早入宫,怕是要说赐婚的事”大娘子一脸愁容。
陈静姝皱眉,连太后都要插一脚,“齐王殿下真会有……”
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娘子那手堵住了后面的话,摇了摇头,“姝儿有些话现在不能说,以后也不能说”。
“那娘想让姝儿怎么做?”
“你可有心悦齐王?”萧惠宁问。
陈静姝沉默,似是很为难,迟疑地开口,“女儿没有”
萧惠宁反倒笑了,“京都世家子弟不少,但像齐王一般的少年郎却独独只有一个,单是每年马球场上,便有数家女郎为之倾心,姝儿难道没有?为娘怎么记得去年,你偷偷望了齐王好几眼?”
陈静姝面色一窘,磕磕巴巴解释说,“女儿看的是大哥,娘亲铁定记叉了”。
“是娘亲记错了,那便好办了”萧惠宁打趣道,“听太后的安排,你可愿?”
陈静姝扪心自问,“可愿?”当然不愿,谁愿意做出卖自己夫君的事,可她有选择吗?
“若女儿不愿呢?”
“那将来发生何事,不管是国公府还是太后,都保不了你”萧惠宁自然知道太后的算盘,自己女儿不愿意做棋子,到时候齐王当真谋反,那便是谁也护不了了。
陈静姝苦笑,“女儿听娘亲的”。
萧惠宁抱着她,“我苦命的女儿啊,你可怪娘?”
陈静姝摇了摇头,娘亲待她极好,自小护着,教她养她,太后娘娘也对很好,凡她开口的事,大多依着她,连哥哥都没有这个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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