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珍惜当下

c9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异常，手臂渐渐放缓了力道，小心翼翼地问：“‘喜欢’……是什么？”

        林漠靠在他的肩窝里，回忆着自己曾经听过的故事，“就是……毫无保留地信任……还有燃烧自己也想看到对方的冲动。”

        两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聊着奇怪的心事。

        按理说一个人类一个机器人，应该是前者传授情感经验才对，可惜林漠的记忆残缺不全，她印象中自己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有对爱情的理解都来源于影视及文学作品。

        c9轻声问：“就像我对主人这样吗？”

        它的声音轻柔又有点小心翼翼地试探，林漠无声轻笑，“你这是程序规定，‘喜欢’只有一个客观条件，就是独一无二，哪怕有上百亿答案可供选择，可你知道只有一个正确选项。”

        “我就是这样啊。”c9小声争论。

        “别闹，你不是突然被‘主脑’控制了又来搞我做什么试验的吧。”林漠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都有点听不到了。

        “怎么可能，主人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漠心里有点堵，她不是太善于细分感情的人，很难将好感与喜欢区分开，更别说禁区词汇“爱情”了，那是几率低于百亿分之一的传说。

        她在三百年后醒来，印象最深刻的人是c3，与他真正相处的时间可能还不如朝夕相处的c9时间长，但是能在她心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也是c3。

        他从保育箱出生没多久，就因为一个误会被关进了监狱，十二三岁就被“主脑”列为最高危险等级，单人监狱里没有朋友，仅有的娱乐是越狱。

        她至今还记得c3与他最后告别时，少年神采飞扬的模样，彼时都还有点嫌对方拖后腿，谁能想到转身之后再见，鲜活的少年已经荡然无存。

        仅余一颗孤零零的大脑。

        “我在想一个糟糕的逻辑题。”林漠不敢再想悲伤的事，努力活跃气氛，“c3需要一个身体，如果像柳老头子一样，把他的思想复制到我的脑袋里……”

        “喂，这不成立。”c9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为什么？”

        c9斩钉截铁地说：“你会死……而且违反帝国法律，有悖人类道德。”

        林漠也只是说说，并没有献上性命救c3的意思，靠在c9肩膀上小声叹息，“怎么办……我需要他的帮助，我想找回丢失的那些记忆。”

        c9轻声问：“为什么？”

        “不是说了我喜欢三百年前那个人？”

        c9的论调与宫殿里的黑影完全一致，“三百年前的人类，除你之外都死完了，不值得你浪费时间追寻，应该……珍惜当下。”

        林漠在黑暗中摸索着他的脸颊感叹，“我是你的主人，你来教我做事？”

        c9沉默不语。

        剧烈的颠簸打断了两人的争论，黑暗中不知是什么东西没固定好砸过来，c9轻易就捉住了，没想到林漠的右手也及时赶至，重重拍在他的拳头上。

        林漠忍不住低声惨叫。

        她的右手掌心本来就有难以言喻言的痛苦，让她能隐约记得神殿里的一些画面和情节，此刻黑暗中她看不清楚，等于是以抓握东西的力道拍在了c9拳头上。

        “我需要重新清理环境，先把主人放进应急装置里好吗？”c9匆匆解释，林漠看不到它手里握着的东西活蹦乱跳十分狰狞，“好像是……魔鬼鱼潜进来了。”

        这种情况确实不是林漠的战斗领域，林漠虽然怀疑它是借机想要绕开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但还是顺从了它的安排。

        昏睡前她将剧痛的右手攥得死紧，提醒自己绝对不该忘记要找寻记忆这件事。

        林漠陷入急救昏睡之后，整个游艇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上推，船舱飞快向海面上浮去。

        海底巨大的章鱼也瞬间消失不见，唯有一抹小小的蓝色贴在船底。

        游艇浮上海面之后，正是黄昏，海面浮光跃金，倦鸟归巢，无数鸣叫声低回婉转。

        潜藏在船舱各处的大小清理机器人都飞快地行动起来，清理舱内积水，清扫从海底带来的不明生物，捡出来几百条巴掌大的魔鬼鱼，却对蓝色的小章鱼视而不见。

        一抹蓝色流光一般掠过，细看是一条长长的触手搭上了游艇中上层甲板，嗖地一下就飞了上去。

        c9将林漠从应急设备里放出来，正在细心给她的右手做紧急处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第二、三掌骨竟然断裂了。

        小章鱼搭上林漠的脑门，狠劲摇了几下，才把她弄醒。

        林漠接连被强制昏迷，醒来时天地眩晕，也不知打开了什么按钮，在至高神殿发生的那些事情，曾经朦胧不真实的画面重新从她脑海深处翻出来，一点一滴在她的意识世界里重新构建。

        她半晌才想到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同族或者伙伴，在一个叫至高神殿的地方工作？」

        「那个就是我！你去到至高神殿了！」小章鱼传递的情绪十分兴奋，「你真厉害！」

        林漠立即发现了这中间的问题，「我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那个根本就不认识我？」

        小章鱼挥舞着触手，它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你可以把至高神殿里的我认定为1号，现在的我认定为2号，我是从1号复制过来的，复制你懂吗？」

        林漠大概能猜到，小章鱼曾经说过它的蓝色外形只是精神力外显的状态，而她也确实见到了它的真身，那个深海里的庞然大物。

        「所以1号一直在神殿里，它自称神使，并且不认识我……精神力强到一定程度，不仅可以拥有外显的形象，还能复制吗？」

        小章鱼瞬间凝固，半晌才解答：「是的。」

        「所以……其实精神力可以不依赖身体而单独存在，是吗？」林漠想到很多关于灵魂的传说，可是人类科学史上应该从来没有成功试过把灵魂和身体分开。

        小章鱼很快就变回了一张纸，细细贴在她的手臂上，“也许吧……”

        两人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进行讨论，小章鱼是怕林漠敏锐地发现什么，林漠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是不敢在c9面前说。

        有没有可能，c3也会离开□□的约束，变成精神力凝结的生物？

        林漠要解决的问题还挺多，暂时轮不到研究c9到底是不是c3的问题。

        她的右手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药物、机械辅助治疗加上自然愈合期，至少有半个月不能用。

        想快点好，就得花重金。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立即要求卫璿安排订机票回去。

        抵达核心居民区后，林漠直接去了帝国医学院，泽米娜正在一个科研实验的封闭期中，安排同事接待了林漠，两人也通了个视频电话。

        泽米娜念叨林漠不知道保护自己，又批评卫璿不称职，c9带着她瞎胡闹……所有可迁怒的对象念完了一圈，泽米娜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送来那个柳姓重伤员治得差不多了……可是他脑子有问题啊，你有空要不要去看看他。”

        林漠都已经把柳家的事忘了，此刻被提醒才想起来，随即又向泽米娜抱怨她还有别的后遗症，比如记忆力减退了。

        她回来之前，与泽米娜讲过自己被清除记忆的事，泽米娜早有安排，笑容甜美，咬牙切齿地说：“对了，我还给你安排有脑部的全面检查，你现在先别去看姓柳那个，先去治疗舱躺着！”

        林漠在人屋檐下，当然要低头，立即答应了飞快去治疗。

        治疗过程中也完成了对她脑部的全面检查，与她上次住院时的脑部数据对比，她大脑皮层大片激烈活跃的红色位置，现在都变成了低活跃的绿色。

        “这意味着失去的记忆是痛苦的、激烈的……现在忘记之后，你的感受会舒适很多，急躁不冷静的攻击行为降低，这是好事啊……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不必追寻你失去的记忆了。”

        负责给她解释脑部问题的华莱士教授今年才三十来岁，鼻梁上架着饰用的金丝边眼镜，外貌英俊儒雅，还有点内敛害羞，与林漠眼神一触，立即羞红了脸。

        林漠不想在寻找记忆这事上和外人多讨论，轻声问：“那么有没有医学的手段可以让我恢复记忆呢？”

        “目前脑科学还没有完全掌握大脑的储存问题，所以……很抱歉帮不到你。”华莱士教授轻声道。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这对我很重要。”林漠一边想一边说，下意识地左手扳着桌沿。

        华莱士教授只瞥了一眼，颤抖着指着她，一个“啊”字卡了半天余韵未绝，根本说不出来为什么。

        林漠也发现了异样，钢制特种型材金属桌面，厚度不到一公分，竟然被她扳出了两道指痕！

        别说华莱士，连林漠自己都有点诧异，连掩饰都忘记了。

        关于精神力强度方面的修炼，她之前在情急之下将金属制的勺子扭成了麻花，现在又轮到了桌面板子。

        “这……这真是三百年前一线战士的实力啊。”华莱士教授由衷地赞叹着。

        他脑子里大概全都是野史，什么人类与虫族交战，危难时期徒手撕虫子，提刀砍虫母什么的。

        林漠又想到小章鱼说的“精神力外显”，心中突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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