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两个咒术界的武力担当一连消失了两天，而季静也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课、练剑、出任务，以及绝对、务必不可少的复习高考。
五条悟不在，静就暂时把高数放在一边，改而拉着家入硝子开始背人体结构和化学概念，频率之高可以媲美之前找五条悟问数学的次数。
对此家入硝子表示：以前只顾着嘲笑五条悟是我错了。
“所以这道题的答案就是要把一个放射性示踪剂注射进人体内，然后观察它的生化反应路径或者物质分布，这样就可以推测出这个器官的大致问题了我背的没错吧？”
记得自己好像在课本里看过类似东西的家入硝子：“啊，嗯，对。”
在发现家入硝子或多或少有自学相关知识后，其实挺喜欢和同学讨论这类话题的季静特地买了基本日本高中的生化课本。然后她惊奇地发现日本的课程范围比起她们国家的其实要涉及的多一点，但总体来说差别不大，于是她为了可以同家入硝子交流想法有时候也会看看日本的课本，权当学习日文的同时还能考验自己的背诵以及理解能力。
有时候把定义从日文翻译成中文的时候，会理解得更加透彻也是意外之喜。
今天是五条悟以及夏油杰外出做保镖的第三天。他们昨天发来了一堆在海边沙滩嬉戏的影片、以及冲绳的各式刨冰甜点等等，并且附带五条悟幸灾乐祸的嘲笑。于是硝子今天一整天手机静音，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他们。
今天早上的课是自修，夜蛾好像又被上面叫去开会，只留下黑板上的一句通知；灰原和七海则是在前天就被悟和杰叫走了。一时间学校里只有她和十六夜。
若是平日的自修课硝子可能直接就会翘了，但现在身边多了个学霸后她也被带得拿了本书开始学习。早上八点多到课室的时候只见十六夜已经拿着纸笔和课本在那里抄写着什么，一边写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硝子只好默默地坐在一旁，打开了自己手中的人体解剖讲解。
现在她们正互相考核刚才学到的知识。硝子大概划分了一下范围，“从第七页开始到第二十四页都可以。”
“好哦”季静看着上面那些片假名有些麻爪，幸好下面还有英语读写。“嗯，那你简单先讲一下eukaryote（真核细胞）的构成吧？”从最基础的开始，没毛病。
“你英语怎么这么好？”刚才那纯正的发音有些措不及防。
季静愣了愣，“不知道可能因为我外公是外语教授？”
好的，看来真的是一个典型书香门第出来的学霸。硝子这么想着，嘴巴熟练地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词，看着对面女孩不时点点头的样子，心里突然有感而发——
如果上普通高中的话，她的生活也就是这样的吧？
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从天文地理到人体进化，阅读背诵各种文章，临近考试的时候就会和同桌一起互相帮忙复习监督，因为那会是他们这个年龄所面对的最可怕的东西；也会有像十六夜静这样的全年学霸俯瞰众人，每一次排名出来的时候成为班上的谈资；而自己会是她的同桌，想想自己平日上课的表现，或许会需要蹭笔记
至于悟和杰嘛呃原谅她想象力的匮乏，完全想象不到这两个人在普通高中的生活。
难不成是会每天打架的刺头们？？想到这里家入硝子不禁笑了出声。
“十六夜同学？”中午的时候，一名不是冥冥的辅助监督突然探头进来，顺便还敲了敲门，“不好意思，有一个紧急的二级任务在仙台。”
然而她们并不是普通的学生。
家入硝子看着十六夜收拾课本时明显表露出来的不虞，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安慰道，“回来让悟给你做数学。他们今天应该也是最后一天了。”
望见少女即便带上了口罩也因为她的承诺而微微发亮的眼眸，她笑了笑，心想咒术高专的生活也还是蛮不错的。
糟透了。
简直糟透了，下午将近五点的时候浑身浴血的夏油杰出现在她的医务室门口，手里抱着一个满头血色的女孩的时候，家入硝子这么想着。
“硝子，救救她。”少年抖着嗓子，把重伤昏迷的天内理子塞进她的怀里。
刚刚忙完回到高专的硝子被这扑鼻的血腥味熏得没了脾气，只能先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冰冷的人儿。
女孩的伤很严重，身上多处枪伤，失血量几乎是几百毫升地掉，怕是身体里一半的血都没了；夏油杰身上的伤也很严重，但他一声不吭的样子更吓人。硝子撇了几眼低气压的男孩，心知这任务是出了大事儿了，匆匆忙忙进去开始进行急救。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十六岁少女难得慌张，拿着缝合针的手心隐隐有些微汗，但依然稳定地为伤者缝合好了伤口。两个半小时的治疗，她总算是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狭小空间，然后就看到了僵立在门外的大高个儿。
“我说你都不去换一下衣服的吗，浑身是血地站在门口很吓人诶。”
“抱歉，硝子。”夏油杰想习惯性地笑笑，但他的嘴角只是动了动就没有反应了。
“行了，伤者情况不太好，但命是保住了的。”见对方几乎是听完就要冲进去，她赶紧拦住，“别进去，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说罢晃了晃手中的急救箱，“走，去我宿舍。”
进了自己的宿舍，家入硝子没有第一时间开始治疗。她倚在墙边，久违地拿出了一支烟。“还是先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夏油杰沉默地递上打火机。
“任务搞砸了。”半响，夏油杰有些艰涩的声音在这片沉默的空间响起。他眼神恍惚地盯着医务室的门口，开始回想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
——到底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当时他们两个陪着天内理子去进行同化，然后那个男人出现了。
几乎是一照面就刺伤了五条悟、斩杀了他的一只咒灵，战斗胶着，同化的时间却愈发逼近，夏油杰只好让最强的搭档解决他，然后带着黑井和天内一起去往薨星宫。那一刻他的心脏跳动得前所未有地快，但他仍然坚信着五条悟的实力，所以并未太慌张。
到了薨星宫门口，黑井留下，由夏油杰送天内的最后一程。
他看着少女年幼的脸庞，那双眼里透露出听天由命的死寂，以及隐隐约约的不甘；这三天来几人相处的画面突然浮现在脑海里，还有刚才黑井同她那充满伤感的道别，都让他鬼使神差地把那句话问了出口：
“——还是说你选择返回，同黑井小姐一同回家？”
“诶？”
“我们老师向我们解释任务的时候，把‘同化’称为‘抹消’。”
“和你见面前我其实就已经和悟商量好了。”他想起当时五条悟的神情笑了笑，“‘如果星浆体的小鬼拒绝同化——’”
“——那就不同化了。”
少年的话语同回忆里挚友同样不羁的语气重叠在了一起：“我们，是最强的。”
看着面前还在读初中的女孩动摇的神情，她不舍的话语，以及夺眶而出的眼泪，夏油杰温柔地看着她，朝着这个还没看过世界的女孩伸出手。
“回家吧，小理子。”
“嗯！”少女的脸上绽放出名为希望的笑容。
与此同时的，是一声令人坠入冰窖的枪响。
“砰！”
——时间仿佛慢下来了。
“——！”
夏油杰几乎以为被射中是自己。
否则为什么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
几乎是同一瞬间，自己高专校服的口袋里迸发出一道光芒，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天内理子的身边，提剑挡下了致命的那一击。
“啧，怎么还有一个？”伏黑甚尔觉得自己被坑了。孔时雨当时明明说的是只有两个小子啊。
“——咚咚、咚咚。”
直到听到自己耳朵里回流的血液声，夏油杰才猛地一吸气，发觉方才停掉的心跳已然恢复，甚至还有越变越快的趋势。
看到天内理子身边那个瘦削如竹的身影，夏油杰的双眼猛地瞪大，“十六夜！”
十六夜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对。他想到了什么，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掏了掏。
什么都没有掏到。
果然。
前几天十六夜给的那颗珠子，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就是放在校服的口袋里了，但现在却消失不见。
“——里面的咒力足够释放一次幻觉，算是我这个月的研究成果。”当时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是如此解释道，一向淡泊的神情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活跃起来。
那个幻觉，原来就是她自己吗？
竟然能够做到复刻一个人的存在如果当时的情况不那么危急的话，夏油杰或许会表达一下自己的赞许之情。
又是‘砰’、‘砰’两声，反应过来的他赶紧冲向天内理子，才免除了后者当场死亡。
刚才第一枪在幻觉的影响下没有直接打中要害，但也是命中的了，当时还能保持清醒简直是奇迹。但之后星浆体又身中数枪，并且全部击中，现在出血量简直多得可怕。
夏油杰被吓得手抖，在天内理子已经疼昏过去也无意识的痛呼下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但几乎是立刻就被怒火燃烧殆尽了。他把理子安置好，对上了伏黑甚尔。而一旁的‘十六夜’看上去已经身形不稳，仿佛随时都要随风飘散，却仍然拿起背在身后的剑攻了上去。
“你为什么在这里？”明明应该是悟在同他战斗的夏油杰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个可能性。
“为什么哦，是这个意思吗。”即使在‘十六夜’、夏油杰以及特级咒灵的围攻下依然显得游刃有余的男人用枪挠了挠脑袋，然后咧嘴一笑。
“五条悟，
被我杀死了。”
“是吗。”奇异地，在得知这个结果后乌发少年反而冷静下来，但一闭一睁之间，那双上挑的眼睛就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杀意。
“去死吧。”
而同一时间，在高专门口的血地里，一头如雪的少年正毫无意识地躺在其中，白净的脸庞被赤色涂满诡异的图腾，身下的血还在缓缓地流着，两相极致的反差仿若经由一名画家精心构想过的构图，而这幅画的主人公看上去是如此的圣洁不可亵渎。
饶是路过的任何一人看到这幅画面，都要感叹这其中的华丽以及神圣感。
痛，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忽然，神子的眼皮颤了颤。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天青垂水、广袤无垠的双眼；而它们此时正蕴酿着一场无法平息的风暴——
仿佛要吞噬一切。
远在仙台，正同本该是二级，却不知为何（其实我们都清楚是高层的问题，不是吗？）演变为准特级缠斗的季静缓缓倒吸一口凉气，原本覆盖了整层废弃建筑的幻觉飞速地消退。
被咒胎发现了踪迹的少女赶紧退后，但一瞬间的暴露让她被划破了腹部，血顿时从体内喷发而出，染红了静的半边身子，也染红了她身旁的墙壁。
打不过，撤退吧。
脑里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却突兀地听到一阵脚步声，染有哭腔的‘救命’和小孩的哭喊声从一个房间门后传来。
“靠！”知道自己不出意外要翻车的女孩被不在身边的不省心同学气得大骂。
术式几乎没得用了，但人还是要救的。
于是她稳了稳身型，提剑冲了上去。
此时少女同她在薨星宫内的分身，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大概就是这样。盘兴教的袭击太突然了，我们都没反应过来。”
家入硝子也应景地为叙述者身上的绷带打上最后一个蝴蝶结，结束了包扎。
“五条呢？”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夏油杰。
“”男孩沉默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水，却没回答。
“悟呢？”不好的预感在硝子心里蔓延开来。
“在这呢。”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回头一看，只见又一个浑身浴血的高大身影正站在宿舍门口。
家入硝子觉得自己以后要有‘血色巨人’的ptsd了。
“过来，治疗。”她没好气地说道。
“不用了。”五条悟狂气地笑着。他的墨镜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双六眼现在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中，里面的风暴尚且肆虐着。
“我学会了反转术式。”
咒术界的「最强」，成为现在进行时的时刻，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的两个同学一时过于震惊，有些哑言。
片刻后，他们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悟，你没事？”这是松了一口气的夏油杰。
“那你快去换身衣服洗个澡，没有伤还在这里滴滴答答把血流得到处都是。”这是意识到自己没有多余工作的硝子。
五条悟无所谓地耸耸肩，“老子可是学会了反转术式啊！”他张开双臂，笑嘻嘻的神色愈发向癫狂接近。
家入硝子正要开口打断面前人的中二病病发，一道慌慌张张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在高专里响彻开来：“家入小姐！！！家入小姐在吗！！！”
见鬼的，又有工作了。那帮咒术师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现在的自己可是毫无帮别人治疗的心情啊。
硝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出去时不忘拿上急救箱。她往下一看，果然一个辅助监督正在下面大喊，神情焦急。
“五条，”冲宿舍里面喊了声，“把我直接带下去。”高专里只有楼梯，但这太耗费时间了。从辅助监督的语气来开，伤者情况恐怕很严重。
既然没受伤，就可以使唤。
“切，硝子你无情。”嘟囔着抱怨了一声“我可是差点就死了啊”，他还是听话地提着硝子飞了起来，然后两人双双降落到地面。
“太好了，家入小姐快跟我来！”
“你是——”刚才在楼上看不清楚，但现在几乎一照面，她就立刻认出了面前这位是今天早上来接人的辅助监督。
对方此时神情非常慌张，原本板正的西装此时有大半边都被血浸透。
“是十六夜小姐！”一边把人往车的方向带，辅助监督一边尽量以清楚的语气阐述着状况，但从他发颤的句尾可以知道情况不妙。“她受了非常严重的伤，现在在车上，我担心会扯到伤口，不好随便挪动她”从仙台几乎是一路手抖着飙车回来、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才硬生生把四个小时车程缩短到三个小时的辅助监督此时一脸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是那个紧急任务本来应该是二级，但是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准特级的咒胎”
而这时的家入硝子、五条悟、以及后面用咒灵一起跟过来的夏油杰都看见了车内的情况。
反转术式的使用者只觉得方才的自己真是一语成谶——她以后恐怕真的要患上‘血人’的ptsd了。
少女的下半身几乎是泡在血里，腹部以及大腿部分被撕烂，几乎能够看到血肉下面的森森白骨以及褚色的内脏；失血程度同她刚刚才治疗完的天内理子有得一比，也难怪辅助监督不敢动她了。
她今天带的口罩是红色的吗？
家入硝子不知道。
现在是晚上八点五十三分，她麻木地接过今天短短几个小时内的第三名伤患。
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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