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星浆体已经醒来这件事是瞒不住的。在同化失败后的两个星期,高层就像是突然活过来了,开始盘问负责星浆体护送任务的两位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实上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星浆体、也仅仅是保护星浆体。最后的同化失败归根究底也是因为伏黑甚尔突如其来的袭击;两个高专学生尽了一切、五条悟更是和伏黑甚尔打到濒临死亡,再怎么说责任也轮不到他们两个来担。于是在毫无意义的盘问后,高层便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任务发了报酬。
彼时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正在医务室内聊天,似乎是谈论有关反转术式的原理,夏油杰不知去向;唯一的伤患则是一言不发地坐在床上,正拿着笔刷刷地写着数学题。
一个星期前,季静正式醒了过来;虽然这期间还会时不时地陷入短暂的昏睡,但基本上已经脱离了危险,开始进入养伤阶段。她的双腿还不足以下床行走,就连右手都被硝子禁止使用:“虽然用反转术式治好了,但很脆弱,基本上一用就会再次碎掉。”
于是并非右撇子的季静笑着用左手写起了题。
而天内理子醒来后则是在五条悟的掩盖下被保密转移去了东京市内的公立医院,接受了颅内取弹的手术后就直接在那里静养。
医务室的另一边似乎就着反转术式的问题吵了起来,但这丝毫不影响季静刷题的速度——开玩笑,她昏迷了一整个星期都没碰过课本了,现在当然要抓紧时间继续了。
“五条君,你能帮我看看这道题的解吗?我一直到倒数第三步都跟它一样,为什么答案算出来少了个常数?”
那边的吵闹戛然而止。五条悟不耐烦地轻啧一声,抽过少女手里的习题本和答案。旁边的家入硝子也好奇地围了上去——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即便不是五条悟,她和夏油杰也或多或少地了解到了少女复习的内容。
“x的次方。”简单扫了一眼后找到问题所在,五条悟又把本子扔回病床上,突然觉得有些手痒。正想要揍一揍人发泄一下,却意识到平日在自己身边的夏油杰不在。
仗着自己现在是伤患所以不会被五条悟拒绝的静好心情地从床上重新拿起习题本,看了看自己写的步骤后发现了五条指出的错误,“明白了,谢谢。”然后提笔继续写题。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没有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少年站起身,椅子被反作用力往后推时在地板上划拉出来的声音,伴随着他“去去训练场”的嘀咕,留下了一室的安静以及两名少女。
至于一直没有出现的夏油杰,则是去探望天内理子了。
作为目睹了天内理子差点被杀害的唯一一个人,夏油杰在星浆体事件后对于前者的安全几乎是到了偏执的地步。她未醒来的时候还好,少年清楚地知道她就待在那间小小的高专医务室里;但自从把她转移出去后,夏油杰的精神就无时无刻不在紧绷着,担心盘星教会发现星浆体未死亡的真相后突然袭击(因为先前的确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又或者是上层突然反悔要进行天元同化,于是便更加频繁地去探望她,基本上除了任务就一直待在医院,高专里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而天内理子现在也处于对自己活下来往后人生的迷茫,对于救下自己的夏油杰依赖性愈发厉害。
两人的不安全感五条悟心知肚明。但刚刚学会反转术式的他也忙着钻研自己新领悟的反转术式,甚至模模糊糊地正在摸索一个新招式的雏形,即便对于夏油杰的重心从他和硝子转移到了天内身上有所不满,也没有太多时间去纠结了。
他现在,可是要全神贯注地,成为「最强」。
初夏总是咒灵繁多的季节,两名少年在星浆体任务后开始独当一面,不再是任务中彼此的搭档,见面的次数也稀少了起来。
家入硝子看了看医务室唯一剩下的伤患——即便是躺在病床上也依旧沉迷做题的十六夜。难得地,她对于少女能够真正心无旁骛地做题心里升起的不是敬佩,而是厌倦;闭了闭眼,硝子索性眼不见为净地拿起烟盒,也离开了医务室。
然而把烟叼在嘴里了,她才想起打火机一直都是由夏油杰保管的。
于是这烟是吸不成了。少女只好有些无聊地嚼着滤嘴,尝着尼古丁的苦涩以及一点微酸,在没有人的高专里晃悠了一会儿,又辗转回到了医务室。
现在已经步入六月,外面烈日当照,室外的空气甚至比室内还要令人窒息。
回去的时候十六夜已经不再做题了。高数的课本以及习题册都被她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而女孩本人则是已经窝在被子里,呼吸绵长,一副熟睡的模样。
夏油杰回到高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虽然他依然很担心小理子的情况,但医院那边并不允许非亲属人员过夜——不如说他探望的时间过久已经让负责小理子的护士非常不满了。更何况悟已经特别交代过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说实话,他最近脑子里简直是一团糟。距离星浆体事件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但他以往清晰一往直前的信念就像是被击中的玻璃一样,不再澄澈透明,白花花的裂纹甚至还有逐渐向外扩散的趋势。而原本能够一眼看到底的未来在那些裂纹的增加中变得复杂而晃眼,似乎每一片碎片都映照着不一样的画面——令人作呕的盘星教、狞笑的伏黑甚尔、染血的天内理子、甚至还有十六夜静在反驳他的正论时那双深邃的双眼,都会出现在夏油杰的夜晚中,让他无法静心入睡。
不过现在并不允许他坐下仔细好好思考这一切。
正准备回宿舍的脚步在经过医务室的时候一顿,夏油杰有些纠结地站在门口,最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迎接他的是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小声的家入硝子。他的同学似乎不知不觉间开始认真念书了,此时正手捧一本生物课本在看,手边还有一些用来记笔记的纸笔。
夏油杰往病床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从被单里冒出来的蓬发。
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他也的确松了一口气。
自从知道十六夜舍去自己整整三分之二的咒力救回了天内理子后,他就总是不太想面对前者。
或许是被她说中了自己先前的自大,或许正正是因为自己的自大而导致天内理子差点被伤害、从而触发了束缚,总而言之夏油杰总会觉得自己才是导致十六夜现在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罪魁祸首,对着对方尽是不自在。
而且,他老是觉得自己现在对于理念的迷茫会被少女一眼看穿——十六夜总是看得特别通透。不是六眼那种知晓一切的通明,而是对于他们自己尚且不清楚的、人心的透彻。
“悟呢?”夏油杰压低了声音问道。
“刚刚说去训练场了。”
“”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少年有些无言。五条悟最近不是出任务就是在训练场,神出鬼没的程度同他自己不相上下。
原本形影不离的二人似乎老是错过。
“天内情况怎么样?”过了一会儿,硝子小声问道。
“还不错。”
“我醒着的,你们不用顾虑我。”旁边一贯沙哑清冷的声音响起。二人望去,只见十六夜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面朝他们,但眼睛仍然是闭着的。
“十六夜你好些了吗?”
静睁开双眼,一时间没有被光照到的眼瞳显得漆黑一片,阴沉沉的,“啊,理清楚了一些事。”自己其实根本没睡,只是习惯性地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在脑海里梳理事情,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听一听吗?”
这么说着,她却没有给予硝子和杰时间回答,而是自顾自地把枕头往上推了推,好让她不再整个人被埋在被子下。
“这件事背后有人。”
“你是指你?还是天内?”硝子问。
十六夜笑了笑,“二者皆有吧。”
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心一沉,仿佛装了万千石子一般沉到谷底,胃却空落落的。
“无论是天内理子的事情还是我的任务突然出了差错,背后应该都有人操纵。”
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那一天高专里只剩下她一个能去处理任务,又那么巧地报低了整整一级多?
至于星浆体的事件,她知道的不多,不过之前家入硝子为她大致地讲了一下;毕竟作为那个贡献出咒力救了天内理子一命的人,她对此还是有知情权的。而整件事的疑点多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一定有问题。
“那么我们先来看看天元同化事件吧。我试着从结果逆推了一下——这件事的结果分别导致了天元同化失败、五条君领悟反转术式、以及星浆体也就是天内理子的几乎死亡。但是总监会在天内醒来后并没有特别的动作,而且前两者影响已经足够大,所以目前姑且可以忽略不计,”季静举起三根手指,然后又放下中指,只留下无名指和小指。
“首先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天元的同化失败。”
“天元同化失败会导致什么?”
“他的身体会进化成不是人类、更高次元的存在,很可能不会具有自我意识咒术界的安全防护和任务会因此产生问题;甚至在最坏情况下,天元大人会成为人类的敌人。”认真听过夜蛾讲解的夏油杰回答道。
女孩点了点头:“和我猜的八九不离十。”然后她环视四周,又看了几眼门口,接着示意另外两人坐得近一些。硝子和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不是人类的另类存在、不再具有自我意识、而且还对人类具有攻击性,”静压低声音说道,“这三者联系起来——你们会想到什么?”
咒灵。
每一天都在和其打交道的咒术师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答案。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可置信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寒意。他们将目光转向十六夜,然而后者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肯定了三人都没说出口的猜测。
一时间,医务室沉默下来。
“但是为什么?”良久,少年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把天元大人这样有什么好处?”
“嗯——这个我目前还没想明白,但说实话,我觉得我的猜想应该不会出错。”少女眨眨眼,“既然天元对于你们咒术界来说那么重要,对方所图肯定不小。”
搞不好是要解放全人类什么的
“那么首先这一点就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幕后之人千方百计要阻挠同化,甚至不惜通缉星浆体。”
“可是盘星教不应该是他们发出的通缉吗?而且他们信奉的是纯粹的天元大人那样的话不是正好相反吗?”
“一个没有咒术师的教团啊。”出乎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意料,十六夜眯眼笑了笑,“很有趣的存在不是吗?因为全部是非术师,所以一开始就没有受到重视。”
曾经做过相同结论的夏油杰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实际上这是个所有咒术师都会犯的、很合理的错误。甚至到如今,他们仍然在受到咒术师的轻视以及忽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盘星教一开始就会得知关于咒术界的事情呢?”少女语气很轻,抬眼间看向另外两人的目光却很沉,“他们信仰的是纯粹的天元甚至连天元同化的日子都一清二楚。这是谁灌输的信念?谁做出的宣传?
“这背后百分之百有咒术师的参与。”静如此下结论。
“非术师无法使用咒力,也看不到咒灵。他们是不可能自己发现关于咒术界的一切的,这背后一定有来自咒术界的咒术师在向他们传授相关的知识。
“而一旦有了知识的单向传输,就一定会有知识上的蒙蔽。盘星教信奉纯粹的天元,那么只要告诉他们天元要同一个凡人同化,教徒自己就会得出天元因此而变得不纯的结论,但实则不然。他们会因为情报差,变相为其他人做了嫁衣;所以我很肯定,盘星教的背后,肯定是咒术界的人在掌控着。”这一点毋庸置疑。
甚至她还怀疑,这个教团本身的存在就是被那个幕后黑手一手操办给忽悠起来的。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第二点,也就是五条悟领略反转术式。”无视了自己同学一脸震惊怀疑人生的样子,季静一脸冷静地举起了第二根手指,“实际上这一点从根本上来看只对五条悟有利,所以我们需要再往前推一点:他是如何领略反转术式的?”
“他被伏黑甚尔攻击,濒临死亡,所以在接下攻击的时候全神贯注于术式反转。”一直沉默着的家入硝子回答道。
“那么,这里的重点就是‘濒死’。”十六夜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关键词。“我一直没想通原来是因为他经历过一次濒死。否则解释不清,为什么背后的这个人会做出对五条君有利的事。”恐怕对方也没料到五条悟会直接作弊一样地领略了反转术式。
“提问,一名咒术师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掌握反转术式的几率是多少?”
“几乎不可能,”家入硝子立刻答道,“不然我也不会是整个咒术界的唯一一个反转术式使用者了。”当然,现在她不是唯一了。
“所以五条君领略反转术式是一个概率性极低的事件。”静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那么实际上,当时的五条君,从极大概率上来看,是不会学会反转术式的。”
而学不会反转术式,等待着六眼的便会是死亡。
夏油杰早已忘却了一开始不愿同十六夜说话的尴尬。他现在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仿佛被千千万万只虫子啃噬着,浑体发寒。
悟会死?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那个人总是太过强大、太过耀眼,根本不会有人考虑要将他杀死,只因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可能。
小时候或许还有点可行性,夏油杰听五条悟大致提到过他曾经面对过的无止尽的暗杀——当然,都被他或是五条家的族人反杀回去了。
而这次同伏黑甚尔的交手对方也只是草草带过,除了五条悟之外没有人清楚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或许家入硝子知道的多一点,毕竟少年还需要向她请教关于反转术式的事。
现在想来也是,毕竟盘星教找来的杀手实力那么高超,想必是确定了对方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才来追杀自己的。
“显而易见地,这件事并没有发生,所以幕后之人并没有达到杀死五条君这一目的,”静这么说着,拿过桌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也有可能他只是想尝试一下让天与咒缚斩杀六眼继承人的可能性,但并没有抱着必须杀死五条君的态度去做。”毕竟这件事太难了。“我觉得他的首要目标还是我们刚刚提到的第一点。毕竟相比起来,天元要比五条君重要得多。”
“这就是我对于星浆体同化失败这件事上的看法。”头脑清晰得可怕的少女如是说道。“然后接下来就是我的任务问题。”
“说句实话,这并不是我第一次遇上「窗」的失误,但两个月以来评级一直都很精准。我想问一下,这个所谓的勘察机构平日也会出评级错误吗?”
夏油杰想了想,摇摇头,“情报偏差是一定会有的,毕竟单靠咒力残秽来判断并不能十分准确,但评级上的失误是从未发生过的。”咒灵的级别对于「窗」的专业人员来说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毕竟这他们就是干这一行的。
但说实话,如果十六夜没有提出这一点来,他们很可能也不会注意到。
“是吧?这次我本应面对的是二级咒灵,但是实际上却是一个在一级里处于巅峰实力、直逼特级的咒灵。”
“大家都知道特级的咒灵是十分稀有的。就算因为五条君的存在而有所增多,也不该是巧合到被我刚好撞见这个份上;除非有人故意把这个任务的真实情况隐瞒,再发派给我。而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我灭口。”这么说着,少女挺拔的背后像是突然没了骨头一般,瘫倒在立起来的枕头上,“啊,不过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倒霉,毕竟除了直觉之外,我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个猜测,动机也完全不清楚。”
已经被静的阴谋论频频吓到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不,你这完全不是只依赖直觉得出来的结论吧。
“话说回来,你们报警了没有?”季静突然想到了什么,以防万一地问了一句。
然而在看到另外两人一头雾水的样子,她心里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是吧!别告诉我你们没有??”一时间原本懒洋洋的整个人都坐直了。
“报警干什么?”夏油杰在和家入硝子对视了一眼,确认对方都不明白十六夜到底在说什么后,问道。
静对于咒术师们常识的匮乏感到震惊:“盘星教啊,盘星教!在黑市悬赏人命、对人身构成重大伤害,一群非术师的普通人,在法律上来说那就是个邪教团体啊!证据都攒你们手里了怎么不报警剿灭他们啊!!”静似乎是难得调用了面部的所有肌肉,一向泛泛的表情灵活地表达出本人的恨铁不成钢,看得另外两人一阵心虚,“所以他们现在是还在逍遥法外啊!??”
“你们两个才进咒术界几年啊!!以前有事找警察叔叔的常识是都忘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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