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十二月并非东京最冷的时候,甚至远远不及干燥冰冷的北京;现在在废弃大厦中奔跑着的季静更是浑身是汗,丝毫感受不到腊月那咬人的寒风。
她五月时受的伤早在两个月后便彻底恢复了。自清醒后,季静在病床上体会到了不用出任务、春诵夏弦的快乐,硬是在伤好后又在医务室磨了两个星期才总算被高层屡次派来的辅助监督给赶了下床,甚至当天就直接派遣她出任务去了。
本来静就还是咒术界的新手,一个多月的活动并未让她习惯咒术师高强度的活动,而如今又躺了两个月,陡然之间她本来稍稍有所提升的体能又回到了手无缚鸡之力耍耍剑就要喘一会儿的状态,一时间吃了不少亏。最后好说歹说,她让自己的评级以及任务难度都降到了三级,原本说好的一级考核也被无限期押后。
这次出来仍然是处理一个刚被监测到在街市中出现的三级咒灵。
似乎是刚刚成型没多久,咒灵在三级之中并不算是顶尖的存在。然而饶是这样季静也花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它赶到了没有人的废弃大楼里,如今没有多少体力能够正面硬刚,于是她又玩儿起了自己最擅长的躲猫猫游戏,在楼里玩儿起了低阶跑酷,企图找到祓除咒灵最简洁的途径。
等季静从楼里出来的时候正逢落日晚霞。一个三级咒灵就花了自己大半天的时间,她现在简直是身心疲惫,体力和咒力都没多少存货了。
因为这次的任务就在东京内,所以也就没有辅助监督接送;季静熟练地踏上回高专的路,手在外套里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小叠词卡,上面娟秀飘逸的字写的是一道道简短的题目,而卡片的后面则是问题的答案。
现在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少女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小声念着问题,然后细细思考一番后又翻到下一张去。
“离子方程式”季静喃喃自语着,却不禁皱起眉头。从刚刚那个拐角开始她就总感觉有些不对,有种自己正在被窥视的感觉。她动了动鼻子,空气中似乎多了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当然,隔着口罩季静不敢笃定这能否成为帮助她判断的关键。
但夜蛾老师曾说过,咒术师的直觉不应被忽略。
她并未停下复习的动作,一手插兜一手拿着词卡信步走着,腰间别着的剑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拍打着少女的小腿;但身上的咒力正在以难以被察觉的状态缓缓散开。身上仅存的咒力此刻也被用光,季静如今唯一保护自己的手段只剩下那把剑。
只见少女仍然保持着缓慢的速度向前走着,但身影却逐渐破碎,就像泡泡一样,再一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后面跟着的人看到此情此景不免骚动起来。
“真和请报上说的一样消失了!也几乎感知不到咒力!”
“冷静!”为首的那人赶紧出声,小声制止另外一人的感慨,“她术式只是欺骗我们的感官,换个角度来看,她的术式既无法防御也无法攻击!”
“刚刚做完任务,不出意外她的咒力所剩不多了,逃也逃不到哪去。一会儿看我暗号,我们散开攻击,你一个范围性术式,不信打不到她!”
一共两名诅咒师,一男一女的组合。他们实力不高,远远不及去找远近闻名的五条悟和他那个同样棘手的搭档的麻烦。于是在中介人的介绍中两人不约而同地盯上了眼前这个相对赢弱许多的目标——发布者甚至没有硬性要求绑架或是解决掉,只声称尽可能试探出实力即可,当然要是做到了前者报酬会更加丰厚就是了。
更何况他们之中有术式范围广泛的人,不需要制定目标也能进行攻击;对上这种擅逃遁的术式不说克制,但也不会束手无措。
然而还不等他们之中做主的那名诅咒师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然寒光一闪,他赶紧猛地跳开才堪堪多过这一剑。
只见他们的目标此时完全暴露在他们面前,距离极近,诅咒师甚至都不确定刚才他们小声密谋的时候对方是不是就站在旁边听着。
一击不成季静已经能熟练地调动起仅存的咒力——只需要几秒时间来迷惑敌人的视线,下一刻她便再次出击,一剑挥出的范围足以让她同时伤到那两人——虽然受的伤都很轻。
“可恶——!”二人中的男人尤为瘦小,即便在冬日也只穿着单薄的黑色单衣;就如同一块破一样布松垮随意地搭在身上,让之前被季静吐槽为垃圾袋的高专校服都显逊色。
而且还是单肩?季静有些迷惑地想着。如今诅咒师的衣服被她的剑尖挑破一个大口子,看上去更冷了。
重面春太气急败坏,但他的术式不能浪费,这也是他这次找了个范围更广也更有攻击力的合伙人的原因。不得不说他和这次的目标对象实在是十分相像:二人同样咒力不多、术式也更适用于逃跑;甚至就连使用的武器都差不多——一刀一剑。
就连这次接下这个悬赏也是如此。实在是自己本来就在诅咒师中实力偏弱,所以重面春太更喜欢针对比自己更弱的。于是他盯上了这个刚来咒术高专没多久的羊羔,据说之前似乎还受了重伤躺了两个多月,今天又刚消耗完,作为他的目标来说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舔了舔后槽牙,重面春太调整了一下在空中的姿势,手握上另一只「手」抽出了一把长刀,迎上季静的攻击——两刃相击,发出了清脆的铮铮声响。
就在那个高专学生近身的时候,他鼻尖捕捉到一丝淡淡的像是水雾的味道,但很快就随着冷风飘走了。重面春太和季静几乎同时因为反作用力而分离,而后者则是在落地的时候就再次隐去了身型。
下一秒她又出现在那名女性诅咒师前,诅咒师一时反应不及,被季静捅了肩膀;但少女竟也不乘胜追击,而是脚尖一点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就这么又进行了屡次交手,即便诅咒师们伤到了静也无法重创她,反而像是被猫戏弄的老鼠一样被耍的团团转。“可恶!你刚刚怎么不用术式啊!!”在她又一次撤退的时候,重面春太终于忍受不了地破口大骂。他的术式必须要在得当的时机才能发挥作用,但另外那名诅咒师的术式分明具攻击性,却在方才的打斗中都没有使用。
“我的术式范围太广了,到时候会伤到自己的!!”被骂的那个红发女人也不甘示弱,“谁知道她每次都贴那么近!!”
果然被听到了!!
男人立刻定下结论。在得知他们有范围性术式后采取近距离攻击来限制他们的术式吗?
“明明就是个三级咒术师!”重面春太咬牙切齿道,这个本应不堪一击的目标已经和他们周旋了将近十分钟了,两方都有负伤,虽然目标看上去严重一些,但明显是己方打得更束手束脚一些!
而另一边的季静也并没有她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她很肯定自己已经有几处肌肉拉伤,是回去绝对会被硝子用她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盯——」的程度,而她的咒力即便在抽丝剥茧的使用下也即将宣称告罄。
「坚持十分钟。」
——这是夜蛾老师不久前发来的讯息。
…还能坚持六十秒左右吧。
对面似乎也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防备对方发动术式的打算。静调整了一下呼吸,把剑柄换到右手——这几个月来她都是用左手,毕竟她右手的手腕还不能承受长时间舞剑,但她再不换手的话左手可能也要受伤了。
“谢谢,五条君。“
被夜蛾‘发派’过来支援的五条悟耸耸肩。那对诅咒师搭档留了后手,在最后一刻的时候瘦小的男人发动了术式抓着另一个逃走了。
他今天任务解决得早,上午就回到高专了。然而周日并非咒术师的假日——夏油杰和十六夜均有任务需要解决,故而高专里只有他、硝子、和两个一年级生。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两个人在宿舍里待了一上午。原本是因为他有关于反转术式的问题要问硝子,之后两人的话题开始脱离轨道,最后沉没在硝子的烟中。
五条悟一直都不太喜欢烟。它呛鼻又呛眼,对于敏感的六眼来说额外难受。自从他有了反转术式后倒是没了这个困扰——无下限可以把一切污染源都隔绝在外。
但他还是不喜欢烟。六眼没有透视的功能,他无法看透烟雾弥漫的另一头到底是什么。
硝子很喜欢。他和杰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毕竟一年级刚见面的时候三人都还是烟酒不沾的十五岁乖(?)小孩。她抽得很自然,很熟练,就像是呼吸一样仿佛生来就会。五条悟第一次看到她抽烟的时候甚至没有意识到不对劲——少女就像是住在了烟雾里一样。
一米八的身高让他们即便去一些不健康的场所也不会被怀疑;这有时是必要的,因为那种灯红酒绿的糜烂最容易滋生各种各样的咒灵,而总监会并不会考虑保护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经过几次后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可以娴熟地摆出一副‘成年人’的模样,也因此他们负担起了买烟的任务,夏油杰更是在身上常备打火机,当硝子不耐地轻啧一声,悟和杰就会默契地给大佬递烟。
他们两人跟着学坏似乎是迟早的事。可惜五条悟不喜欢烟,夏油杰也并没有特地表现的喜欢。于是悟以为他们俩在这件事情上会统一阵线。
于是当一个月前五条悟发现他的朋友在宿舍里偷偷抽烟的时候,他很惊讶。比第一次看到硝子抽烟要惊讶多了。不像硝子,他从未想过杰会吸烟,对方抽烟看上去也没有硝子那么自然——拿烟的手势生疏,一呼一吸伴随着压抑的咳嗽;他的表情藏在烟后,含混难辨,但悟看得见那双紧皱的眉头。
杰在看到他进来的时候就把烟掐了,露出一个五条悟熟悉的笑容,那时的烟尚未散尽。
“你跟夏油多久没见面了?”
五条悟想了想,“五天。”
“一百二十个小时。”过了一会儿,硝子安静地说道,“你们从未分开那么久过。”
五条悟不置可否。除了他们两个,降为三级咒术师的十六夜更少见。少女在准备考试和咒术师的工作中忙得连轴转,每天除了上课以外他们几乎见不到她;根据可靠情报(硝子),十六夜无论有没有任务都雷打不动五点多起床,然而往往在午夜一点后她的宿舍才会灭灯,平均睡眠时间比其他人都要少得多。
悟觉得她这样下去迟早要——
“砰。”
他低头看向后面。十六夜明显已经脱力了,此时站都站不稳,勉勉强强单膝跪坐在地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昏过去一样。五条悟皱眉,“你怎么了?”
季静的脸此时格外地红——由于低血糖的原因,少女的脸色大都苍白,象征着健康的粉色鲜少降临在她的颧骨之上。然而现在她的脸颊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毫无血色,额头上挂着一滴滴饱满的汗珠。
自己的视野冒着一块块黑斑,眼前五条的身影和街道的景象都变得模糊不清。勉强维持着清醒,季静有些难看地笑了笑,“抱歉,我好像发烧了。”
季静其实很清楚自己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因为她最近实在是有些过于拼命了:三级任务虽然没有那么吃力,但三级的咒灵却比二级要多得多;在早出晚归的同时也要保证复习的进度不能落下(夜蛾老师很贴心地没有责怪她上个星期逃课在宿舍里复习的现象);更何况自己先前养伤疏于锻炼,一层层叠加下来导致身体吃不消而崩溃的要素未免过于齐全。
她本来就有打算接下来这个星期对自己宽松一些,起码保证每天晚上午夜就要睡觉,哪能想到她的身体竟是一刻也撑不下去了。
五条悟看着十六夜难受的样子,最终是轻啧一声大步迈过去,单手把对方拎起来、不那么轻柔地扔到背上。少女今天一如既往地喷了香水,是在冬天很应景干净的冷泉,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麻烦你了”季静有些惊讶,但想来对方是常理无法预测的五条悟,更何况自己也没力气去思考了;她觉得下一秒自己的脑子就真的要烧起来了——这不是比喻。“谢谢。”
五条悟撇撇嘴,“回去硝子一定会说你的。”
“哈哈没办法,”季静闭上眼睛,说话有些含糊,“我比其他考生都要忙,还要自学,所以更要花多点时间复习啊。”
“考大学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悟有些不解地问道。看着对方每天昏天黑地地埋首学习,只会让五条悟想起自己不到八岁、正处于开发术式这个重要阶段的时候。
族人会为他带回来的各种艰难晦涩的数学题、一个个板着脸浑身上下写满了‘无趣’的数学老师,以及不做完每日分量就不能吃晚饭的惩罚。自那时起,念书就在八岁的他眼中同那些家族中古板的长老落下了等号。
那时候的五条悟还是一个会渴望长辈赞扬和认同的孩子。他也曾经为了解不出来高中程度函数的时候而恼怒,也曾经对着一本本写满自己字都没认全的微积分习题发脾气落泪。
等他十岁那年打过了五条家的家主,发誓自己再也不碰数学题后,就再也没这么一天天地用功过了。
“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少女即便在昏沉的时候也不失认真地回答,“上大学,可以学到更多的我想知道的东西,可以看到更多的景色——去海那边的国家,去体会不同的人文风情,了解不同人眼中的世界,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这一切都是我所向往的啊。”
“可是你现在,不会觉得很辛苦很无聊?”
季静此时还醒着,但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她撑起身子,拍了拍眼前那坨白色,“累是肯定的,但这值得。”
手感不错,她这么想着,又趁势揉了揉。
“嘿!!你摸我头干什么呢!!”身下人恼怒地抗议。
少女一反常态地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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