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陆虹骇了一跳, 惊道:“小嫂嫂,你怎么了?”
陆怀海也瞧出了谢苗儿的不对劲。
她不是话少的人,却在他和陆虹说话时始终一言未发。
“不舒服吗?”他问。
谢苗儿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
尽管眼前没有镜子, 她也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她勉强抬了抬嘴角, 牵出个比哭还可怜的笑, 说道:“应该吧……”
陆怀海皱眉。
什么叫应该不舒服?
陆虹听了,便道:“一定是你吃药丸子吃多了,我就说嘛, 哪有拿自己去试药的。”
谢苗儿手脚都是冰凉的, 她的脸也垮得不能再垮。自听见陆怀海的话后,她脑子里就一片混沌, 耳畔也嗡嗡的。
她只见陆虹的嘴张了几张,却怎么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谢苗儿维持着苦笑, 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想休息一会儿。”
陆虹原还想再说些什么,觑见了陆怀海的眼神,闭上嘴,极度老实地抱起她的宝贝话本子回自己房间了。
尽管担心,但陆怀海也没有多逗留,他深深地望了谢苗儿一眼,道:“好好休息。”
走时, 给她带上了门。
他们走了,房间骤然冷了下来。
谢苗儿的心像被重石碾过, 一阵阵钝钝地痛。她脱下寝鞋, 和之前每回难受时一样,把自己窝在床角, 脸埋在膝上。
这样能叫她心安一些。
谢苗儿趴在自己的臂弯, 抬眼定定望着房间的角落发呆。
这段日子, 她同陆怀海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她并非一无所觉。
拥抱时作乱的心,共乘一骑时的悸动……
她只是迟钝,不是傻子。
无论是陆怀海时常在她面前展现的占有欲,还是她自己对他的依赖,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只不过陆怀海在她心中的形象实在是过于伟岸,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把他和她这个渺小的存在扯上关系。
可尽管陆怀海方才说的话是无心之言,却依旧在两条不同时空的线拈在一起前,点醒了她。
尽管他并不是对她有恶意。
重生、亦或是扭转时空,本就是荒诞的事情,他没有哪句说错了。
陆怀海刚刚的每句话,谢苗儿都发自心底认同。
是的,正因为她有先知先觉的优势,所以他才会觉得她是不同的。
相比他这般简单真挚的感情,她短促的心动显得如此难堪。
一切,都是建立在知晓了他的故事之上的空中阁楼。
她很害怕。
如果他知道她是从后世而来,如果他知道她不过一缕占据了旁人身体的幽魂……
许仙与白娘子情投意合,在见过了她的原形后照样大惊失色,接受不得。
何况他与她如今,本就没有什么深情厚谊,不是吗?
谢苗儿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彷徨失措过。
她没瞒过他什么,唯独这一桩,是无论如何也同他说不得的。
她不能同他坦诚相待。
相比自己会被他嫌恶,谢苗儿更害怕的是他对她的信任消散,若如此,那她不就是白走这一遭了吗?
若干年后,还如何提醒他趋利避害?
或许她就不该放任那一点心动滋长。
谢苗儿埋着脑袋,狠狠地搓了搓发僵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砰――
像是有石子儿打在了窗户上,谢苗儿惊醒,猛地抬起了头。
她警惕地挪着脚,保持着抱成一团的姿态转向了窗口。
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椴树,这个时节才将将吐了点新绿,灰褐的树干上分了两叉,其中一个树杈,正好就伸到了她的窗前。
陆怀海支起条腿,坐在树杈上看她。有风掠过,将他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
谢苗儿瞧见他,不知是羞于见人还是如何,把脸埋得更深了些,不去看他。
陆怀海的右手抓着把小石头,就搁在自己的膝头,见状,又丢了一颗砸在窗框上,大有她不抬头就一直丢下去的意思。
他边丢边问:“哭了?”
谢苗儿抬起被自己压得通红的脸,声音嗡嗡的:“没有。你别砸啦,小心一会叫客栈老板赶出去了。”
陆怀海说:“赶我前,我倒要找他算算账。”
他说得一本正经,谢苗儿一时没设防,被他牵着鼻子走:“算什么账?”
“你的房间很危险,若是有登徒子,岂不是上树一翻就能进来?”陆怀海一脸正色。
谢苗儿哭笑不得,道:“你……”
见她终于展颜,陆怀海稍放下心来,他说:“方才怎么了?”
谢苗儿深深地吐出一口郁结之气来,她吸了吸鼻子,说道:“没什么,你回去吧,明日就要启程了,早些休息,陆公子。”
哦?叫他什么?
“陆公子”一脸冷漠,他瞄准窗户留的那条缝儿,精准地把石子砸在了谢苗儿的床尾。
陆怀海面无表情地牵了牵嘴角,道:“你叫谁?”
谢苗儿一怂,忙改口,“小少爷……”
虽然这个称呼他听着也不甚悦耳,但怎么都比干巴巴的公子强上许多。
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陆怀海叹气,问:“谢苗,你在生气?”
其实有一点……
道理谢苗儿都懂,但刚刚他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是很想挠他。
可是她不敢说,她怕他直接跳进来揪她领子。
谢苗儿望着窗户框,避开他的目光,“没有。”
能问出方才那一句已经是陆怀海的极限了,他默了默,没再多说,只道:“算了,随你吧,开心就好。”
他去而复返,攀上树来逗她,她如何不开心呢?
只是他们中间横亘的并不只是一扇窗,开心里也夹杂了些酸涩的意味。
不过,谢苗儿还是笑了,她说:“我无碍的,刚刚是……是心口有点疼,已经好了。”
陆怀海无从得知她心底的翻江倒海,见她此时表情确实无恙,点点头,站在树梢,三下两下便跳了下去。
――
翌日,一行人起得都很早。
要收这批轻烟罗的商人姓周,叫周起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生得就是一副精明算计的模样。
见谢苗儿年纪轻,身份又不高,不免起了些轻蔑的意味,不过这两日来,谢苗儿打点上下,众人皆服,周起隆也在她这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才收起了那幅轻视的架势。
陆家派了六个护卫来,个个都是练家子,加上先前跟着陆怀海谢苗儿来的那四个,光护卫就十个。
周起隆自己也带了几个手下和两个镖师――他当然不止收了谢家的罗,从京中来一趟不容易,他也订了不少其他家的布。
再算上陆虹、还有月窗和柏舟,这么一大堆人和货,得坐大商船。
这种商船通常每旬初发,所以他们等了几日。
眼下正是正月廿一,谢苗儿倒是不担心布,她担心陆怀海:“小少爷,你来得及进京吗?会不会误了时日?”
陆怀海答:“不急,期限定在了四月末。”
谢苗儿掰着指头算了算,还有三个多月,是来得及的,才放下心来。
问完,她悄悄退开了,去找陆虹说话。
陆怀海到底是个男人,没那么容易察觉谢苗儿微妙的变化。
从前有事无事,她总爱凑在他身边,但现在若是无事,她是决计不会再呆在他旁边了。
陆虹倒是发现了些不同寻常之处。
不过她年纪比谢苗儿还小些,爹死的还早,连拿父母做参考都不可能,如果说谢苗儿是七窍开了六窍,那她就是真正的一窍不通,想不到男女之事上头去。
她只指着不远处惊道:“哇,苗儿你瞧!”
码头将近,漫长蜿蜒的运河有如从天际降下的白练,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在他们面前展开了。
谢苗儿眼珠都快定住了,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大运河。
她原以为自己看过了海,再看运河,心中不会再有太多波澜起伏。
但她想错了。
浩渺浑浊的运河是和海完全不同的景象,放眼望去,她几乎看不到对岸。河面上船帆遍布,在风中招摇,就像擂动的一面面巨鼓,敲得她心怦怦直跳。
陆怀海适时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道:“走吧。”
谢苗儿才回过神,她揪紧自己的袖子,低下了头:“好。”
足有两层楼高的宝船停在了码头,行脚商和羁旅客们行色匆匆,在船工的指引下上船。
这艘船不算船工,都能乘百来号人。
谢苗儿和陆怀海这一行人是笔大生意,船工殷勤领他们走上船舷,“您几位小心脚下,对,往这边走,船头颠簸,您定下后,我们特地留了船尾的舱位……”
引得路过的行脚商不屑冷哼:“见钱眼开的东西,呸。”
船工回嘴:“等你哪日有钱了,不用住那下等的通铺,我照样倒履相迎!”
两人吵了起来,脏话连篇。
船上比陆上乱多了,这样的场面是谢苗儿没有见过的。
而陆怀海在行伍中待过,这些粗言鄙语放在军中着实不算什么,他不觉得多刺耳,不过还是顾念着谢苗儿和堂妹是女子,出声打断了他们的骂战。
船工收敛了许多,只顾带着他们上楼。
待到人都各归其位了,偌大的船只也终于发动。船锚松开,船工们呼喊着整齐的号子,带着满船的人和货齐齐离开了岸边。
直到这时,谢苗儿才有了离开陆地的惶恐和新鲜。
新鲜的感觉没撑上半日便消散了。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船上的生活也仍旧是不舒适的。
谢苗儿简直都无法想象,在船舱下面,那些挤在通铺的人该如何生活。
她晕船晕得厉害,靠药和薄荷脑续命,一日日算着过,每天都在算到下一站停泊的地方还要多久。
这天,陆怀海却突然敲开了她的舱门。
其实从谢苗儿冷静下来之后,她已经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寻他。
他们都很忙,顾及不到太多。
船上鱼龙混杂,谢苗儿一日三趟地带着人清点物什,又恐船上潮气湿重损坏布匹,日日都要翻腾察看,货箱里的石灰也要常换。
陆怀海更是没闲着,像他这般年纪轻轻爹就退休离任的不多,不少人都是到三四十岁上才袭职,他们的拳脚功夫熬都熬出来了。
到了都督府要进行武艺比试,陆怀海虽自信,但并不轻敌,这些日子也很勤勉。
所以他的突然造访,让谢苗儿微微有些吃惊。
“怎么了?”她问。
陆怀海问她:“之前给你的哨子还在吗?”
谢苗儿点头,从衣襟里牵出一根红线:“还在。”
走廊里人多眼杂,陆怀海回头望了一眼,既而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谢苗儿:“我们进去说。”
他的话音严肃,叫谢苗儿也绷紧了弦。
舱房中,陆怀海的手放在自己膝头,正色问她:“可还记得我们来的路上,借宿驿站的第一晚,碰见的那两个彪形大汉?”
作者有话说:
这是58的更新,59还是晚上十点,不鸽。
重生这件事始终是女鹅的心结,早晚要打开的,打开了才能更坦诚地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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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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