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谢苗儿努力回想, 依旧茫然:“没有。”
陆怀海道:“那日在楼梯上,有两人与我们擦身而过,他们的脚步不同寻常, 我着心留意了, 是倭人。”
闻言, 谢苗儿一惊:“倭人?倭人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
对于他的判断,谢苗儿不假思索地便相信了,原还打算和她多解释两句的陆怀海顿了顿, 道:“不算稀奇, 这两年来,一向多有倭寇流窜, 他们同山匪无异,势力散乱, 十几人几十人一群,还有自己的据点。”
这些谢苗儿也是清楚的。海那边的岛国一乱,他们的武士便渡海来打劫作乱,渡海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活着回去的事情,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普通人很难招架。
谢苗儿心下一紧:“那他们为何堂而皇之地出现了驿站中?”
“不止, ”陆怀海摇了摇头:“昨夜,我在船上再次看到了那两人。”
谢苗儿倒吸一口凉气:“怎会如此!船家怎会把来历不明的人放上来?”
“他们能自如行走, 定是有自己的法子, ”陆怀海道:“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你多加小心。”
谢苗儿还是很乐观的:“我会的。不过船上这么多人, 他们只有两人, 就算想要作乱, 恐也没有那么容易。”
陆怀海却本能地对于这样的巧合保持了警惕,他说:“这段时间,我会叫护卫们多看顾你这边。”
他也会多留心。
重活一遭,谢苗儿还是很惜命的,应下后又道:“那小少爷,你现在如何打算?”
“我会盯住他们。”陆怀海道。
见过了倭寇的残忍手段之后,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倭人抱有侥幸心理。他们花大功夫隐姓埋名上了商船,肯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谢苗儿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袖摆,很快又慌忙松开了,她说:“好,你也一定要小心啊!”
她的印象中,陆怀海进京袭职这一趟是没发生什么波折,一路都很顺利。
是细枝末节没有被载入史册,还是说,因为她的出现,事情已经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
谢苗儿忽然惶恐了起来,她加重了语调,再次强调:“一定要小心。”
陆怀海垂眸,瞧见她紧紧纠缠在一起的十指,轻笑道:“我会的。”
――
船行至嘉兴,短暂地在码头停靠了半天。
船上的淡水、物资皆需要补给,哪怕不在这里下船,船上诸人也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去散散。
在大河上晃久了,再踩在平稳的土地上反倒会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谢苗儿差点脸朝下亲吻大地,幸好陆怀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这种被他一直关注着的感觉让谢苗儿很不好意思:“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俩头戴兜帽的倭人也下了船,从他们身边擦过的时候,其中一人好似还回头瞧了他们一眼。
他的眼睛有如鹰隼毒蛇,谢苗儿立时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怀海不动声色地走了两步,绕到了谢苗儿身侧,正好隔在了她与那两人身前,不经意间和其中高个儿那位撞上。
砰――有个乌黑的东西掉了下来,再多滚两圈就要叫掉进河中。
高个儿飞快俯过身,拾起那令牌模样的物件揣入袖中,一面朝挡在他身前的陆怀海笑了笑,张嘴就是一口标准的官话。
“请让让――”
陆怀海未置一词,侧身让出了条路。
等他们走远,谢苗儿悄声道:“口音完全听不出来。”
陆怀海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转而朝谢苗儿道:“走,我们回船上。”
甲板上,除了几个船工趁着停泊在角落里推牌九,大多数人都下船透风了。
陆怀海把随行的护卫全叫了来,叫他们提起精神来。
那京商周起隆也没下船,见他们聚堆,他叼着烟斗凑了过来,边走边道:“放心吧,这班船我走了没有一百回也有几十趟了,能有什么事儿。陆兄弟,你这是头回出远门吧,怪道如此谨慎。男儿还是要多长些见识。”
有倭人潜藏,这件事情陆怀海没有证据,如若不然,直接告诉这艘船上的伙长就好了,关键那倭人小心得很,这两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陆怀海会和谢苗儿说,是因为知道她会笃信他的判断,旁人他可没心情解释。
于是他只扫了那周起隆一眼,没有多言。
谢苗儿却反唇相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这个小娘子都懂得的道理,周叔吃的盐米更多,怎么会不明白。”
周起隆没逞到口舌之快,悻悻走了。
待任务分派妥当,众人散去,陆怀海拉住要回舱房的谢苗儿,饶有兴致地问她:“学会呛人了?”
谢苗儿白他一眼,道:“那姓周的刚是在阴阳怪气你呢,你倒好脾气,不恼。”
但她恼了。
这是又生气了,陆怀海唇角微弯:“我为何要在乎旁人的看法?”
谢苗儿一噎,道:“那下回不帮你讲话了。”
也不知她哪个举动又戳在了陆怀海的笑穴,他眼睛里的笑意多得要溢出来,谢苗儿看了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陆怀海很快便正色下来,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只比巴掌略长些的短刀,直接抛给了谢苗儿。
“无论是我,还是护卫,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带上防身,”他说得很严肃:“试试。”
谢苗儿沉下心来,握住刀柄把它拔了出来。寒光瑟瑟,连菜刀都没有摸过的她手心都出汗了。
她好奇地摩挲着羊皮裹着的刀柄:“有如此危险吗?
陆怀海漫不经心地转着刀鞘玩儿,他说:“有备无患。”
说完,他以刀鞘为例,教了谢苗儿几个小花招。
谢苗儿学东西一向很快,见状,陆怀海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进而又教了她几招。
“用巧劲,别使蛮力。”
“狠一点。”
陆虹瞧见,也凑了过来,但她显然就没有谢苗儿领悟得快,打了自己好多次手。
她又不敢缠着陆怀海,只敢缠着谢苗儿要她教。
谢苗儿趁势和陆虹一起溜得飞快。
她的背影上似乎就写着避之不及四个大字,这回,陆怀海终于发觉出不对味来。
从哪日起,她开始没那么黏他了?
――
过了嘉兴,商船重新起航。
为满足漕运的需求,运河开凿得极宽,站在船舷上,几乎都要看不见对岸的景象。再大的船在这里,都显得不起眼。
此处尤甚,运河在此连通了江湖,河岸宽广,水流湍急。等到夜幕降临,渔灯初上,大的商船附近,亦星罗棋布着许多小货船,比岸上的码头还要热闹许多。
前面马上就是江河交汇处,水势急险,舵工们严阵以待,整齐划一的号子喊得震天响。
变故突生。
风浪中,若干不起眼的小船紧紧贴向了这艘大商船,就像雨后林中的藤蔓,沿着大树悄然爬升,疯狂攫取大树的生命。
无人在意的角落,血浸透了舱壁。
一个瘦高个儿潜入了舵楼,一刀割断了伙长的咽喉。
暮色四合,天地间昏昏然难辨光影。
商船定在了看似风平浪静的水面上。
风雨如晦,熊熊火光映在江面,转眼便在瓢泼大雨中熄灭得彻底,三两成对的倭人武士里应外合,借由船板上抛下的绳索,飞快地攀上了这艘大船。
鲜红的颜色终于漫过了舵楼。
刀兵声渐起。
冰冷的弯刀刺进胸膛,挣扎呼救之声此起彼伏,甲板被慌乱无措之人踏得震天响,甚至还有被逼上绝路的人跳下了河。
船帆肆无忌惮地在狂风之中鼓动,愈演愈烈。
雨停的时候,天亮了。
绝境中,面对迎面砍来的倭刀,南来北往的旅客在主心骨的作用下拧做了一股绳,在鲜血中撕出了生路。
这一小撮倭寇见势不妙,放弃了到嘴的肥肉,泥牛入海般跳入河中消失了。
霎时间,劫后余生的旅客和船工们,欢喜者有之,为枉死的同伴痛哭者有之,精疲力尽的陆怀海却没有来得及沉沦进任何一种情绪当中,他几乎立时便转向了船尾的舱室。
――女眷们三三两两地躲进了这里,谢苗儿也不例外。
她一定受惊了,要好好安抚她,陆怀海想。
直到他穿过舱门,见到本该护在她身边那两个护卫尸体。
上扬的热血,尽数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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