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众人皆是大惊。
不远处, 陆怀海的视线本就逗留在谢苗儿身上,见此情景,谢苗儿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他就已经抛开手上的药包, 旋身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提起往她怀里扑的那人直接狠狠甩到了地上。
直到这时,谢苗儿才终于有了惊魂未定的感觉,她跳了两步, 忙不迭往陆怀海身后缩, 又探头去看那一身褐色衣衫、被丢在地上埋着脸的那人。
“你……你是什么人!”
陆怀海却没心思废话,他拉住谢苗儿的手腕, 把她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随即直接给了地上那位一脚。
地上那人吃痛, 痛呼出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陆怀海和谢苗儿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陆怀海瞬间脸更黑了,他什么也没说,弯下腰,抓起地上那人的后领,直接拎着她往客栈后院走。
谢苗儿环视了一圈, 见卸货的、打尖的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大有看热闹的架势, 她便打起了圆场:“一点家事, 大家先忙。”
程远道也叫他们散开了。
谢苗儿匆匆去客栈后院找陆怀海。
方才的褐衣人已经缩在了马厩边上,再多一步就要踏进堆满了草的食槽, 见谢苗儿来, 她极其热情地喊了一声:“小嫂嫂――”
她再度要扑向谢苗儿, 不过可惜的是,这一次被陆怀海精准伸手挡下了。
陆怀海脸色倒是没先前那么难看,他只是淡淡地喊了这倒霉妹妹的名字:“陆虹。”
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陆虹不敢再轻举妄动,垂下脑袋,往后又缩了缩,惹得身后的马驹不满地咴了一声。
她跳着脚,换了个地方继续靠。
谢苗儿实在是难以理解,她问道:“大小姐,你怎么来了?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狼狈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眼下的陆虹,脑袋上插根草标就能去卖身葬父。
陆虹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也、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京城。”
谢苗儿很震惊:“你是怎么过来的?”
陆虹偷偷看了一眼陆怀海,答道:“我藏在了那马车底下的夹层里,一路过来。小嫂嫂,你看我也不容易……就不要赶我回家去了嘛……”
她的说法简直要把谢苗儿吓呆了,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小嫂嫂这样奇怪的称呼。
马车的夹层才多大?她就这么藏了一路?
陆怀海却没谢苗儿这么好糊弄,他说:“再满嘴谎话,我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说,怎么来的?”
陆虹知道他不好骗,所以才想着博谢苗儿的同情。她抿着嘴,道:“那我说了,可以不要赶我走吗?”
谢苗儿悄悄在心里给她点了根蜡烛。
就她对陆怀海浅薄的了解而言,他也绝对是吃软不吃硬的,这么跟他讨价还价,不如直接找块豆腐撞死。
果不其然,陆怀海理都没理她。
陆虹也只好乖乖地解释:“我从家里跑出来,本来城都出不去,但是有个好心人捎了我一程,一直送我到杭州城外,然后我趁他们车队停下整饬,藏到了马车里进来了。”
陆虹的话里甚至还有些兴奋,她说:“大哥,那好心人说他是你的朋友,所以才帮了我一把,还说等我到了,让你莫要太感谢他。”
陆怀海的神情显而易见的冷凝。
他几乎要无言以对了。
都不必再问,这行事作风,除了李成兰还有谁?
此人唯恐天下不乱,酷爱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找乐子。
“好心人?”陆怀海嗤了一声,道:“若有人将你卖了,也是好心人了。”
听了陆虹的说法,一向觉得自己还算大胆的谢苗儿也觉得不妥,她说:“大小姐,你这样做很危险。”
陆虹抱着脑袋蹲下了,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她自暴自弃地揪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已经十四了,凭什么男子就可以行走天下,我却只能待在闺房里,等着及笄的黄道吉日到了,头发一梳就可以收拾收拾,预备从一个家搬到另一个家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闻言,谢苗儿沉默了。
世人对女子的期盼大抵皆是如此,其实她两辈子都算是幸运的。
前世,因她孱弱多病,爹娘根本没有让她嫁人的打算,所以对她一向宽纵;而重活一遭,她有幸在陆怀海身边,他也没有以保护之名束缚她。
但是谢苗儿又觉得陆虹说的哪里不对,她挣扎了一会儿,开口道:“无论如何,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眼里呀。”
陆怀海同样头疼得很。
他终于体会到了他爹面对他时的感受。
或许这就是报应不爽。
果不其然,陆虹还振振有词道:“大哥,你能出去闯一闯,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陆怀海轻笑,说不上是不屑还是如何:“如果你是拿我做榜样,那大可不必。”
他又问陆虹:“你可知自己想做什么?”
陆虹一愣,“什么意思?”
陆怀海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想做的,只是从家里逃出去,其余一概不论,那今日我便让人送你回台州。”
谢苗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陆虹一骨碌站了起来,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最后又垂头丧气地蹲下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连编都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
陆怀海等了陆虹约莫半刻钟,见她还是抬不起头,便道:“明早,我点两个护卫送你回去。”
方才还底气十足窜上跳下的陆虹,整个人都蔫了下来。
谢苗儿见状,却忽然道:“没看过外面的天地如何,又如何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呢?”
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只吃过白米饭,是没办法从满汉全席里选出自己喜欢的那道菜的。
没真的见过世情百态的人,做不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她这句话说不上是为谁说话,所以当陆怀海侧目看她,她也很坦然地回应他的目光。
陆怀海收回了目光,淡淡地睨了陆虹一眼,道:“你自己写封信,让人送回家,不要让我解释。”
陆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眨眨眼。
谢苗儿提醒她:“若是送你回去,还用得着写信吗?”
陆虹大喜过望,腾地站了起来,“我……我这就去写!放心吧大哥,我绝对不会叫你背黑锅。大哥,小嫂嫂,多谢你们!路上我一定不添麻烦!”
她整个人都跟活过来了一样,前后的对比实在太明显,叫谢苗儿都看傻了。
陆虹的作派陆怀海倒是不意外,这个堂妹一路颠簸,眼下实在太邋遢,他皱着眉,叫小二给她开了间房,让她去收拾自己。
谢苗儿走在陆怀海身边,忽然听见他问她:“你和她很熟吗?”
“不算太熟,”谢苗儿老实回答:“不过,小少爷,你原也没有打算直接叫她走吧?”
“从何说起?”
“如果你打算直接送她回去,根本不会问她那许多如果。”
陆怀海听了,未置可否。
他有另一个问题想问她。
“谢苗,那你呢,你自己想做什么呢?”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在他身边打转,却没有问过她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谢苗儿其实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最早先的时候,她只想要拯救他的命运,旁的什么也没有想过。
到现在,她心里装着的要做的事情更多了,但更多的却是出于责任。
出于责任,她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出于责任,她要经营好谢家的产业。
这些事情,谢苗儿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
陆怀海这么问了,她便答得很诚恳:“其实那句话,也是我的心里话。或许,我只是单纯想多看看这天地间的风景。”
站在海岸的高塔上,望着无垠的海面,心里除了满足,更多的却是渴求。
她想要去到更多没有去过的地方。
许是这样的愿望显得太不着调,谢苗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问陆怀海:“这么说来,会不会很浅薄?”
陆怀海的回答斩钉截铁:“不会。”
建功立业、守土开疆。
与她正相宜。
――
一行人凑齐了,马上便要启行。
走水路从运河进京,浩浩汤汤三千里,途径的钞关都足足有十二个,一路顺利时也得一个来月。
是以一路上要备下的东西很多,等候商船出发的这几日里,众人也都没闲着。
谢苗儿还特地坐马车绕了杭州两圈,就为了试一试哪个药丸子解晕车对她最管用,然后足足买了上百丸。
陆虹老实了两日,本色难改,她摸到书肆,买了一摞话本,神秘兮兮地潜入谢苗儿的房间,和她分享自己的战果。
“小嫂嫂,你瞧……”
谢苗儿打断了她,眼神闪烁:“大小姐,你莫要这般叫我了。”
陆虹一脸无辜:“可是很顺嘴啊!”
见谢苗儿扭捏的模样,她还是改了口,说道:“那,你也不要叫我大小姐了,好奇怪的,话本子里,大小姐都是骄纵蛮横的,都不得人喜欢。”
谢苗儿腹诽:话本倒也没形容错。
不过她已经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于是只道:“我唤你虹娘,如何?”
陆虹还是抗议:“不好不好,我若是小红娘,那你是莺莺不成?”
她居然就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了:“那谁是张生,我大哥吗?不成不成……”
谢苗儿掩着嘴笑,她实在难以把陆怀海的形象和书生联系在一起。
陆虹又道:“这些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啦,我给你瞧这一本,是书肆新上的,里面讲了一个闺秀死而复生的故事……”
她们房门没关,两人正聊着,忽听得有人敲了敲虚掩的门,径直走了进来。
陆怀海的脚步声都没能吸引谢苗儿的注意,她迫不及待地拉着陆虹的袖子,问她:“你快说,她最后结局如何?”
陆虹没说出口,手中的话本就被陆怀海抽走了,他信手翻了几页,话里不免有些轻蔑。
“死而复生,同那些神鬼志异的荒唐言有何区别?”
谢苗儿才要站起,听他这般说,心里好似有根弦,“啪”地断开了。
陆虹听了当然不服气,但是她现在很怕陆怀海把她又丢回去,所以只敢小声辩驳:“本就是话本啊……而且故事里,这个小姐重活一遭,凭自己的本事改变了很多事情,还选对了如意郎君。”
陆怀海往后草草扫了几眼,只觉得书中叙述过于轻浮荒谬,他合上书,道:“她的倚仗不过是先知先觉罢了,若她的如意郎君得知,他以为的因缘邂逅,全是她的刻意为之,又当如何?”
陆虹声音更低了:“只是话本,若要这么钻牛角尖,那天下的故事都没法写了。”
陆怀海把话本丢回给她:“自己看看便罢,莫要带移旁人。”
陆虹不情不愿地收起话本子,等她抬眼,却发现谢苗儿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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