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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忠债3


你的血债找上门来了!李境临死前的一句在他耳边迴盪,三年前夺位之争的画面闯进他脑海,他心头的不安一点一滴地积累,压得他呼吸沉重,他亲自浇熄的熊熊烈火,又在这片黄沙荒漠死灰復燃。

        全忠不耐烦地催促道:「我言尽于此,你既已知晓真相,快点了结我,让我到黄泉之下继续尽忠吧。」

        元烈目中闪过一道敬意,羡慕起李境的幸运,「李境何德何能,让你甘心捨命相随。」

        「忠义不全,无以为人,终其一生,不侍二主。」

        元烈拔出腰间的匕首,抵住全忠右胸,「全将军有何遗言?」

        全忠双眼迸出怒恨之光,「杀了我第二个仇人,殷妃!」

        元烈勾唇一笑,「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她是毁灭大凉的罪魁祸首,是她,迷惑陛下远离忠臣,是她,把大凉推进深渊,此女一天不除,我死不瞑目。」即使他要借一个仇人之手,杀了另一个仇人,也再所不惜。

        「你放心,朕会帮你完成这个愿望。」锐利的刀刃随即插进全忠胸口。

        全忠嘴角流血,临死前凝目看着元烈,「魏皇,找到那个妖妇,然后杀了她!」

        元烈抽出匕首,抹去鲜红的忠臣之血,他定晴凝视全忠无力的身躯垂挂在铁鍊上,脸容略见悲戚,「你已经获得你的平静,但煎熬朕内心的铬刑,才刚刚开始。」

        他大步离开血腥阴暗的帐篷,留洪将军一人独自垂泪,闷声咆哮。

        元烈放眼望去满山遍谷的军帐,环视四周的士兵,一股寒意渗进心魂,彷彿京兆王元鸿的幽魂正站在他身后。

        元烈瞟了一眼关押秦怀霜的帐篷,吩咐亲兵道:「将她押来皇帐。」

        三

        李勋好不容易寻个借口,偷偷来到大牢。

        所谓大牢,不过是一个残旧破败的小帐篷,裂缝中渗进阵阵冷风。

        秦怀霜面容憔悴,衣角裙边沾满沙土,坐靠在帐中木柱,呆望空无一物的帐篷。

        李勋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她面前。

        秦怀霜抬头,问的第一句是心屏的安危。

        「你放心,她早已康復,陛下也允她自由,只是她没有见到你,不肯离去。」

        她这才真正放下心,连声道谢。

        「你都不为自己的安危着想吗?」一个弱女子在利刃前挺身而出,他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

        「也许,你觉得我太傻,觉得我不值得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孩童豁出性命,我只是怀着微弱的希望,希望魏皇就此收手。」

        李勋双目添了一抹悲凉,「他不是你能救下来的,他身为皇族,生命中再没有无辜二字。」

        秦怀霜眼中蒙上一层黯淡的伤愁,「军人杀人为业,医者救人为业,我与你们只是各司其职。」

        她说得淡然,像是看透了世道,性子却是这般倔强,在陛下面前,必会受些委屈才能脱身,李勋徐徐劝道:「你毕竟冒犯了陛下,等他气消了,放下身段好好道歉,因着你医治过他的功劳,陛下应该不会兴师问罪。」

        「魏皇若要怪罪,我也无可奈何。」

        「听我一句,不要再惹怒陛下。」

        「谢将军好意。」秦怀霜垂头道谢,不经意地瞥见李勋挂在腰间的玉牌。

        那是一块晶莹碧绿的翡翠玉牌,牌面凋有一隻单翼的大鸟。

        看见身上之物竟然挂在李勋身上,秦怀霜顿时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搜索衣带,却一无所获。

        情急之下,她不顾逾越的问:「敢问将军你腰间的玉牌从何而来?」

        「你是指这块?」李勋特意摆弄玉牌,观察她的反应,「这是我捡到的。」

        秦怀霜急问:「将军是在那裡捡到的?」

        「就在李境行刑的沙地,秦军医好像很关心这块玉牌的来历,难道你知道它的主人是谁?」

        秦怀霜急道:「这是师父留给我的遗物。」

        「你师父是谁?」李勋心中明瞭了八分,只欠她口中的答案证实。

        秦怀霜抿紧双唇,她答应过师父,不会透露他的身份。

        她请求道:「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医,请将军将玉牌归还给我吧。」

        「这块玉牌是由凉国皇家工坊打造,一个普通的村医,如何拿到如此贵重的物品?」李勋并不放弃,追问道。

        「师父虽在临终前将玉牌交託予我,却从未提及过玉牌的来历,我只知玉牌是他心爱之物,从不离身。」

        「既然秦军医不愿透露,请恕我无法交回玉牌。」李勋说罢,站起身意欲离开。

        秦怀霜帐然若失,眼看李勋就要踏出帐外,急喊道:「慢着。」

        李勋停下脚步,转身凝视她。

        「在我回答之前,将军何否告之,为何执意要知道我师父的名讳?」她反问道。

        「我曾提及,那位以蝎毒相救的大夫,他手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牌。」李勋直视秦怀霜双瞳,神色悲肃,「他为了治我的病,留在凉国太医署,我被李境追杀的那一年,他随我一起逃往魏国,投靠我阿姊李贵嫔,后来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迫南逃齐国,我初听闻他在齐宫当太医,南齐内乱后,便失去他的消息。」

        秦怀霜不可置信地回视他,缓缓张开嘴唇,一字一字地道:「傲孤遥。」

        李勋激动不已,再三问道:「你真是傲孤遥的徒弟?」早在听到蝎毒一词时,他便疑心秦怀霜的身份,直到亲耳听到这三个字,他才确信,这是他一直寻找的人。

        秦怀霜语带伤感地道:「七年前齐国内乱,师父收留家破人亡的我,带我一起逃难至凉国。」

        喜获消息的振奋与得知亡故的悲痛交织,李勋感到胸口又发疼痛,他一手按着胸口,一时难以呼吸。

        「将军!」

        李勋慢慢喘气,深深凝视秦怀霜,「既然如此,这块玉牌理应物归原主。」

        玉牌温润的触感重回手上,失而復得的她衷心谢道:「谢将军。」

        「你们师徒都是我的恩人,为你师父保管好玉牌,不要再丢失了。」

        秦怀霜双手紧紧握着玉牌,心中感恩,点头答允。

        李勋慨歎,「你师父不但是我的恩人,还是我的亲人,我受他照顾多年,若没有他,我定活不到现在。」

        秦怀霜安慰道:「师父必定在天上守护着将军。」

        李勋苦笑:「也只能在来世再见了。」

        「师父是极重情义之人,得知将军不忘恩情,一定十分欣慰。」

        「秦军医,可以跟我说说,你们这几年过得如何?」他不得不佩服傲孤遥的胆量,他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重返凉国。

        「与师父过的,都是平淡的乡村生活,怕将军会闷着。」秦怀霜谦和地说,以李勋的表情反应,与师父应是深交无疑,但为何,她从来没有听师父谈起李勋。

        「李将军!」传令兵在帐外叫道:「陛下有请秦军医。」

        李勋一怔,随口应着:「知道了。」

        他略一思付,向秦怀霜伸出手,温言道:「我陪你一起去。」

        秦怀霜凝目看他,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

        他们并肩而行,一同来到皇帐。

        见李勋陪同在侧,元烈剑眉一皱,倒也没有阻止。

        李勋率先上前,恭敬地道:「陛下雷霆之姿,擒获奸细,手刃凉皇,末将感恩佩服。」话锋一转,「秦军医虽有直言冒犯之处,但她对大魏有功,对末将有恩,请陛下从轻发落。」

        元烈冷言道:「朕就是因为相信她的医术,才会召她来治你的病,她却一以再,再以三挑战朕的权威,你确定要为她求情?」

        「秦军医仁心直率,不懂规矩,才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之事,请陛下不要跟她计较。」

        「仁心不假,桀骜不驯才真。」元烈冷冷一笑,「对这样一个固执倔强的人,朕想到一个更好的去处。」

        深怕元烈对她不利,李勋下跪求道:「求陛下宽恕秦军医无心之过。」

        「朕自有定论。」

        元烈深邃的黑眸转而打量站在帐中,不发一言求饶的女医,「你的一言一行,皆逃不过朕的双眼,朕不会让你这个异类全身而退,秦怀霜听旨。」

        她低头跪下,不知元烈又会如何惩治她。

        李勋紧张地望向她,气氛凝重。

        元烈语气严正地颁令:「朕决定任命你为御前太医,进宫侍奉。」

        秦怀霜惊愕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元烈。

        元烈若有所指地道:「无论成医正曾答应过你甚麽,也不敌朕的一道圣旨,朕不会放过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杏林人材。」

        她反应惊恐,连连推辞,「民女只是一介乡野村医,医术粗疏,远不及魏国世家医族出身的太医,恕未能为魏皇效力。」

        元烈把玩一个药盒,正是当天她赠与他的药膏,「听说世间千种毒物,西凉大漠佔越过半,其中一种取自银鳞沙蛇的奇毒,中者如遭筋脉尽断、碎骨锉心之痛,其解药极难调配,分量稍为失准,毒素便会攻入心肺,神仙难救。」

        他幽深的目光移向秦怀霜,「成医正也没有把握调配的解药,却出自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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