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孙府
瞿清原路返回,一跃身翻上了云同客栈的二楼,带起一点清晰的风声。
他落地的时候脚步很轻,伸手搭在窗框边扶了一把。
房间里的摆设跟这客栈里大多数上等房间样子相似,装饰如花瓶之类摆放在角落或者书架上,中间摆置一架屏风,里间是卧房,外间有茶水、小凳,中央是一个木质的小圆桌。
桌上放着一个带血的玉佩,丝丝缕缕的赤红色像烟雾一般缓缓飘动,萦绕在翠碧色玉佩的周围。
瞿清方才出去就是因为这个。
萦绕着玉佩的赤红色是一种感应,说明周围有很强的力量波动,大多数时候都是有古怪。这一点他自然知道,可不知为何,每次这玉佩沁出血滴来,他这身子都要遭殃。
忍下心口的闷痛,瞿清伸手拾起桌上的玉佩。
他五指修长,皮肤又格外白皙,由于整个人实在太清瘦,手背以及手指的皮肤下隐隐约约看得见青绿色的血管。
食指勾进玉佩红色的挂绳,翠绿色在他指尖更加明晰了。
玉佩上的鲜红血液还在不断渗出来,凝聚成一小滴一小滴的圆球,却在将要落下来的时候消散了。
犹如凭空蒸发。
力量波动得越大,玉佩上的血滴就凝聚得越多,瞿清胸口的痛意也就会更加明显。
方才进屋的一瞬间瞿清心口/爆炸开来一阵疼痛,他落地的时候没稳住身形,不得已扶了一把窗框。
虽然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施法压住些许,但对付顽疾一般的疼痛这效力依然有限,余下的,也就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捱过去了。
等到瞿清呼吸均匀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
外面厚厚的云层里露出来几颗胆小羞怯的星星,还有被挡住了一大半的月亮角,衬得那一块儿云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边界,像晕染开来的水彩。
果然是有“鬼”的。
瞿清很想现在就去一探究竟。
可是他往床榻边一靠,这想法就如刚冒出来的小火苗被泼了一大盆冷水,倏忽一下灭了个干干净净。
他从老婆婆那儿出来又在其他地方耗了很久,折腾了大半夜再加他身体里一直带着的疼,他实在没有精力了。
简直沾枕就着。
不过他向来睡得浅,虽然眼睛严严实实地闭上了,神思却不算完全沉睡。
迷迷糊糊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
阳光刚刚爬进窗户的时候。
夜晚阴气重,尤其是夜半子时。
玉佩在这个地方四更天的反应都会那么强烈,瞿清不想再去想象子时的境况。
他在心里暗暗叹口气:幸好,昨天回来晚了。
如此庆幸一番,刚睡醒时那恍惚的意识也渐渐清明。昨天打听到的几点消息总结起来,除了“贵公子屁滚尿流滚下山”之外,更有用的是他们的所在。
柳乡是个要道,旁边还有个邻近的村子,叫作“梅塘”。
其实一直到瞿清去了梅塘才知道,那个地方没有梅树。
一棵梅花树、一根梅花苗都没见着。
瞿清抽空由衷地感慨:这名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果然,这年头连地名都不能乱猜……
梅塘虽未有梅树,却是遍地莲塘。
当地气候着实适合莲花生长,因此有个百里莲塘也不奇怪。
只是这名字……
“咚咚咚……”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露出个脑袋,一眼过去看装扮猜得着应该是个管家:“你找谁?”
“找你家屁……否极泰来的贵公子。”还好反应快,中间的停顿和强势转弯才没显得那么那么得突兀。
瞿清心道好险,只差一点就顺口说了。
管家是个中年人,但显然是个没脑子的,听见这话乐呵呵地笑了:“哎,还真是嘞。我家公子最近突然间转运了,我还以为他真的踩了什么狗屎呢………哎哟!”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伸在门缝里的那个脑袋就猛烈地往前栽了一下——
站在管家身后的那个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看样子劲头挺足,打得他哎哟一声。
“你杵在这儿盯鬼呢!别挡道,赶紧给本少爷让开!本少爷要去逛街了!憋了这么久憋死我了……”
等那管家从门缝里把头收回去,往旁边站的时候瞿清才看清楚他身后露出来的人影。
来人正是屁……否极泰来的贵公子。
其实那少爷应该庆幸,没听见他们前面的对话内容。不然谁也不能保证他那一点逛街的兴致会不会就这样没了。
当然,管家也是这么想的。
管家不知道他家公子到底听见了什么没有,只赧然地摸摸被打疼了的后脑勺,歪着头说到:“外面……外面有个算命的,还挺准……”
瞿清:“…………”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是算命的了。
少爷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语调婉转得好似唱曲儿。
“那就让他进来看看吧,最近老爷子神神叨叨的,天天念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少爷满嘴满眼都是不屑和嫌弃,还带着味道很浓厚的烦躁。
管家不明所以,依旧捂着头看他。
“哎呀,你领着他进去,我去去就回。”贵公子终于彻底不耐烦了,一把推开了管家,成功夺门而逃,然后扬长而去。
留下管家一个人在原地冲着他的背影喊:“哎呀少爷啊!老爷让你别出去的啊——回来!咳咳咳……”
大中年的人了,还喊破音,要不要面子的啊。
但也没见迅速消失在视野里的那个身影回回头。
管家命苦。
但更无奈。
总不好丢了门口这位再追出去吧。也……追不上啊主要是。
“最近老爷确实在广招仙人卜算,您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那你家少爷,你不管了?”
管家幽幽叹了口气:“老爷都管不住,我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办法啊。”
管家心里在淌泪。
眼见着这情形,瞿清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纨、绔。
明明是来找那个纨绔的,没成想他竟然溜出去了。
不过好歹也是进了他家的大门。
那就先去见见那个老爷。
进门右拐,才看见这标准大户人家的建筑风格。虽然也没雕龙绘凤,更不至于金碧辉煌,但整体风格典雅别致,细枝末节也处理得当。四面的房间修饰阔气,唯独主屋稍微有些不同。
主屋应该是老爷居处与书房,置件古雅,带着几分书生儒雅气。
中间一个大院子栽着好几棵名贵的树。
时值深秋,只要是落叶儿的,哪怕是再名贵的树也掉光了叶子光秃着枝丫了,哪儿还能看得出是不是名贵品种。但瞿清之所以看出来——
院子里一众人忙着给树裹棉布,那阵仗简直比得上筹备宴席,拿布的拿布,裁剪的裁剪,众人围着几棵树忙得不亦乐乎。
瞿清要是一眼看不出来,那才叫真有鬼了呢。
人群里站着个指挥官。
“哎哟快着点儿!别误了时辰!”
“磨蹭什嘛?!快去快去!”
那正是此处年逾半百的老爷。
院子的一角还有一棵尚未栽好的树,土是新翻的,旁边还放着水桶和锄头。同样也是围了一圈的人。
敲门的时候瞿清也特意看过了,此处确实姓孙。
根据听来的消息,方才那个少爷应该就是闯上山时怂里怂气还闹着要打头阵的孙平。
“平安跑哪儿去了?”老爷孙司开口问管家。
管家忙低头俯身,语气中都是忐忑:“回老爷,少爷他趁着来人,我一个没注意他就……跑出去了……”
“算了,你下去吧。”
“哎!”管家如释重负,躬身走了。
平安?
瞿清没听过这名字:“敢问‘平安’可是大公子的字?”
那老爷哈哈一笑:“不不不,仙君误会了。”他捋了一把胡须,才继续说到,“犬子初名孙平,可自从前段日子起,他就已经把名给改了。”
瞿清一听说这名字还是后头给改的,心中隐隐猜测出来这老爷果然相信仙官道士所言。
只不过这仙君的称呼……
从来没有人这般称呼过自己。瞿清心里突然带了点说不清的情感。
不过他也没疑惑,垂眼一看自己的打扮,肯定不是道士。然后又误打误撞被当成了算命的……
叫仙君也没差。
“只在他的名后添加一个‘安’字,如此一来,他起初的名字也算是还保留着。”老爷还在捋顺着胡须。
瞿清对于这原名保不保留的问题不感兴趣,直接问了下一句:“为何要改?”
孙司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平安肆意妄为,惊动了山上那位,这才酿下大祸。以至于……哎,后来请了不少当地的仙客道长,种下这几棵树,又变了些许家中的格局,这才没接连着出事。”
“哦。”瞿清面上冷冷的,漫不经心地答了,心中想的又是另外的事——
方才是想说以至于什么?
他怎么不把这关键信息说明白!
“孙家名声远扬,我当初也听闻府上当是有个小公子的。敢问他人呢?”
说到小儿子,孙司难得怔愣了一下。
“哦……次子年幼,又自幼胆小,上次被他兄长强行拖去作陪,受了不小的惊吓。府中连连不清净,我就暂时先把他送出去了。”
孙司没给瞿清插话的机会,紧接着说了下去:“我这记性!还未请教仙君名讳呢。”
孙司态度好得很,硬是一点儿都没给瞿清怠慢着。
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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