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相
谢构委屈巴巴地“滚”了。
没了他在旁边呼噜噜吃饭，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元逍将身体转回来，借着面具的遮挡悄悄觑明千榭。
“剑尊不吃吗？”他轻声问。
明千榭白色的眸子于是飘过来，慢吞吞地照做。
感觉到对方与上次见面并无区别，依旧是那样令人不敢相信的乖巧，元逍微微放下心，一步步将话题引导至情感关系上，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剑尊应该也有比较在意的人吧？”
他的眼睛很亲切温和地望着明千榭，鼓励他向自己敞开心扉，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却藏进袖口，紧张地攥起来。
明千榭的目光慢吞吞地从已经空了的桌面上移开，看向面前尽管眼神柔和平稳，神魂波动里却难掩焦虑的面具青年，那双白色的眸子似乎是在思考，随后一点头，肯定了他的问题。
元逍的心当即凉了半截，仍带着点希冀地问：“是我认识的人吗？”
在他的目光里，明雪剑尊再一次点下了头。
这一下几乎就是盖棺定论了。
毕竟他穿越过来，虽然摆摊有不少食客，但真要说认识的人，也就谢构、阿水、秦云、洛俟还有剑尊自己，阿水是小孩子要排除，谢构更是明显的直男，剩下一个秦云，天天戴在食堂不敢见人，恐怕也与剑尊没什么交集。
这样一来，最终的答案似乎只剩下了他最不希望的那个。
“是洛俟啊……”
他的声音轻轻的，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整个神魂里传来的情绪波动却骤然低落下来，像一朵刚顽强地从石缝里探出头的小花，转眼就被暴雨打得蔫搭下来。
而听到他说话的剑尊眉心同样拢起微微一点雪痕，并不知道对方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按照往常来说，他根本不会理会别人的误会、疑问，也不能理解。但是这会儿，竟有如神助一般，尽管仍旧不太明白，他的手指却自动地抬起来，轻轻点向对面失落的青年，说：“你。”
“啊？”元逍从失望中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他。那个乖乖巧巧的明雪剑尊正坐得极为板直，两只雪色的眼瞳定定地盯过来，指尖朝向他，轻轻地说了一声“你”。
……你？
元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反而感到更迷茫了。
于是也傻乎乎伸出手指，指向自己，“我？剑尊在意的……是我？”
剑尊轻轻颔首。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与明雪剑尊不过也就只有一面之缘,虽然对方在他面前与外界传言的样子颇为不符，但想来也就是性格本身如此，只不过旁人不敢接近他，以讹传讹误会了。
他这样想着，却又很快意识到：能与剑尊有一面之缘，恐怕也已经是剑宗里极为稀奇的。哪怕在他穿越前看的那本火葬场文里，洛俟作为剑尊的“官配”，与对方的见面也都少得可怜，只能靠不断提升修为、增进美貌来吸引对方，获得资源和地位上的补偿，要说起对剑尊本人的了解，可能还没他能说的多。
这样看来……他喜提“剑尊在意的人”荣誉，或许也不是那么不可能？
这个理由实在有些草率，简直像幼儿园小孩子交朋友，看谁长得好看或者跟谁正好同桌，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好友。他被自己的联想逗到，也是因为发现剑尊对洛俟并没有什么印象，忍不住从唇边泄出一点笑声。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从穿越前那本书里挑了几个比较特殊的剧情提问，终于彻底确定下来——他之前看的那本压根就是同人文，从洛俟那里得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发展，只是由于他的穿越，又多了一点变化。
这下他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也不似之前那般紧绷焦虑，连望向剑尊的目光都因为心情松快，而显出一点亮晶晶的、散碎星光般的笑意。
坐在他对面的剑尊身体却反而微微紧绷起来。
元逍听他低低地开口：“你……不吃吗？”
剑尊的耳朵似乎有些红。
“吃。”
元逍痛快地点头。
他倒也无所谓在剑尊面前摘下面具。一开始他戴面具是怕影响生意，后来逐渐变成习惯，何况在剑尊、谢构他们面前，他的马甲早就漏成了筛子，戴不戴面具都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一低头，伸手取下面具。
那张自他穿越过来就愈发与他前世相似的脸庞也随之露出。
犹如一朵春花初绽。
在纯黑色简陋面具下隐藏着的是一抔极为透明的雪，好像被风吹起的白色琉璃，从额角到下巴的弧度都美得浑然天成。
黑色的长发并未将他的气质压得沉郁，反而因为被风拂动，显出一股如狂风劲草般勃勃的生命力，可他看起来那样沉静细弱，半垂的眼睫犹如黑色的蝉翼，好像轻轻一触就会碎掉的羽衣。
鲜活的生机与如此纤薄的破碎感凝结出极为奇异的魅力。当对方漆黑的眼珠在睫羽下瞥过来，就如同一整个春天的山谷猛然敞开了怀抱。
活色生香。
察觉到对面的人从自己摘下面具后就不再动作，元逍抬起头，就见剑尊正呆呆地盯着自己。
他脑袋稍稍偏了一下，同样一呆：“你、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以他的性格，哪怕认出来对方的身份，甚至破天荒地另眼相待，也绝不会想到利用自己的灵力，去额外地看一看对方在面具下的脸庞。更不会想到对方摘下面具后会美丽至此，几乎要在他心头的万丈雪峰之上蛮横地插下一树桃枝。
明千榭不知道自己的耳尖已经悄悄出卖了他，他沉着冷静地收回视线，从腰侧掏出霁初，以手指慢慢拂拭。
余光却还能看到那抹春意盎然的身影忽然放下筷子，向他提出告辞。
明千榭当然是不知道他擦剑的动作有多僵硬、多像强忍杀意的，他的心头浮起淡淡的不舍，在外人看来却只是面色肃冷地收剑起身。
元逍朝他行了一礼，便快步朝外走去。行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转回身子。
雪色的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盯紧，却听那重新戴上了面具的青年口中说出一句“抱歉”。
明千榭并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只微带疑惑地静静看着。
元逍道：“从前我说过你许多坏话。”这当然只是原身曾做过的事，但既然穿越过来，占了别人的身份，自然也要承担起对方做过的好事与坏事，“还有，在你门口摆了这么久地摊，多谢剑尊不杀之恩。”
他说着又笑起来，朝回走了两步，走到明千榭面前，将一张薄薄的符卡递给对方。
“这是摊位费，就算剑尊入股了。”
薄薄的符卡似乎还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明千榭不由地捏紧了，然后看着青年再一次转身离去，那暖热的体温也随之远去，只在雪峰上静静伫立。
半晌，他抬起手，按住了心口。
-
元逍回到洞府之后就迫不及待将那本原著取出来，又仔仔细细读了两遍。
既然他穿越过来会造成剧情的改变，那么书里的剧情发展对他就没有了太多，除了一些会发生的客观事件和宝物、灵材的位置，他更着重去记下的，便是书中各个人物的身份、相貌特征、性格、经历和未来发展，以求以后什么时候遇到了，可以及时知晓和逃开。
在确认这些内容都已记下之后，他便准备销毁这本书。
以他的实力，想要守住这样的宝贝自然有所难度，而这样记载着整个世界未来发展的东西，一旦落入心怀恶念的人手中，对修真界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书本看起来就是平平无奇的纸张，想要损毁却颇有难度。一旦他想破坏，书纸就会变得坚韧无比，就算使用蛮力撕下来，也会很快又生出新的。
元逍不由蹙起眉毛，仔细观察起来。
这书纸看起来看起来薄而透明，整体呈乳白色，触手莹润光滑，闻起来还有淡淡的嫩竹香气，倒像是传说中的玉扣纸。
若是作为文人，此时想到的该是印刷古籍、题诗作画，哪怕不通文墨，也大可盖上两方私章。
然而，作为一个厨子，元逍却是立刻想到了另一种格外合适的用途。
他看向旁边不明所以的阿水。
“阿水，你想吃纸包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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