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已经过了政治部和审法部的饭点。钱年年和成鹿鸣从公司出来向食堂走去。
“早上你有看见吗，你们陈林总拿着证书壳就发，一人发两本，不多不少，哈哈……就跟……发馒头一样。”钱年年想起那个场景，忍不住笑，“那个奖杯，你们真的做的很重……我根本端不动，你们还真是下了血本啊。不过我们部门还有集团发的那个，特别粗糙。下次我给你看看……”
两人并肩走着，成鹿鸣听着女生的声音，一边忍不住偷眼瞧她，因为笑着而鼓起的脸蛋。“好啊，我下午就去看。”
钱年年更乐了，“下午还要继续开会，想什么呢，还想着咖啡呢！”她一个没留神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没事，就一个小石头。”成鹿鸣只能收回想要抓住胳膊的手。
越安宏看着两人和自己擦肩而过，钱年年看到自己笑着打了个招呼，“安宏哥，我们去吃饭了。”他轻轻点头。
钱年年抱着电脑在电梯门口，成鹿鸣拉着装着奖杯的拖车走了进来，有些还要继续参加会议人员的奖杯，他们得转移到另外一个会场让他们离开的时候带走。
“喂——喂——能听见吗？”
周季正在一旁陪着信息部的老大方程调试着，看到他们过来，打了个招呼。
方程笑着拍了一下钱年年的肩，“哟，年年呀，被魏均派来帮忙了，肯定又是陈林这小子干的。”
钱年年只是笑，没有接话，坐下将成鹿鸣的电脑打开插电，把翻页笔放在一边，“下午还是用他的电脑投对吧。”
周季在钱年年身后瞧着。“对，刚刚跟北京那边试过了，没有1号好，但是效果还行。我刚刚还给鹿鸣发消息问你们什么时候过来呢。连吧，看一下投屏。”
钱年年点开ppt，想切一个双屏，方便下午的分享者能看到下一页。
“怎么没反应。”钱年年抬头，“哥，怎么分不了屏啊。我记得上午在1号是可以的，我记得是摁这个键。”
周季和钱年年往旁边一让，方程弯腰坐下。“不应该啊……哦，可能是这边当时弄的时候，没注意到吧。这个会议室分不了屏。先这样吧。”
周季面露难色，“您先看看怎么弄吧。这样会影响效果的，这个会议室新装好，不比1号差，这个常规操作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呢。”
方程起身，揉着肩膀，“先这样吧。我还赶着去1号调试一下那边，反正能看就是了。今天为你们审法这个会啊，真是，饭也没吃好、觉也没睡的。我先下去了啊，出事打我电话。”
钱年年道了句辛苦，周季勉强扯出来一个微笑。
哪里是没注意，分明是因为主会议室那边要跟集团连线开会，又有副总在，于是审法就被放一边了呗。这个陈林总，该在的时候不在，聪明劲都放在怎么从别的部门要人了。
在这一点上自己的领导魏均就聪明得多，知道会议能不能办成从来都不是人员配置的问题、而是看领导上不上心，而只要部门领导都在一旁盯着，信息部再大的架子都拿不起来了。所以不管是政治部的大会小会，魏均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地在一旁笑眯眯地，平时跟方程的关系又好得很，于是越安宏和钱年年，就向来不用在会议技术上费心留神。
陈林总把钱年年要来帮忙，想的挺好，多了个人手，又是和信息部关系好的政治部的人，自己在不在，都能顺顺当当的。却没有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搭你这茬，除非把魏均本人借来用用，不然借谁都白搭。
钱年年在心底做了个总结陈词。
身旁的人突然低低地说，“有些人仗着自己快退休，在这倚老卖老。真是，早晚要把他们清出去……”
钱年年眨眨眼睛，假装低头熟悉这间会议室大屏和电脑的切换，抬眼看到成鹿鸣把奖杯安置在一旁的空储物间，从门口进来。
钱年年连忙招招手，“那个，过来看一下这个ppt可以吗？我去楼下拿相机。”
成鹿鸣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一边翻着电脑，一边在会议群里发消息提醒他们会议时间。看到身旁的周季脸色不好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为什么钱年年刚刚离去的背影显得那么匆忙。
他知道不宜刨根问底。琢磨了一下屏幕和投屏之间的连接，打开ppt发现不是上午的模式。刚想开口问，就看到钱年年发来了消息。
“刚刚ppt分不了屏。我下去问了安宏哥上次是怎么弄的分屏，我记得也是在3号。他说先关机重启，然后插拔一下连接头，重新连屏幕。点右下角那个隐藏的组件。你先试试，我马上上来。”
原来分不了屏吗？成鹿鸣按照步骤做了一通，就看见坐在另一边的周季突然站起身满脸笑容，“可以啊鹿鸣，我们刚刚试了很久都不行，你可以啊，果然是高材生，就是……”
“这是……”成鹿鸣刚想说话。就见钱年年抱着相机推开门，“弄好了？那他们什么时候来啊？我看快开始了吧。”看着女生不以为意的样子，成鹿鸣也就摁下不提。
赶在会议开始前，人们三三两两地走了进来，在门口依次签到。周季连忙站起，拉着成鹿鸣一起和他们握手寒暄。钱年年则占据一个光线不错的地方，开始抓拍一些照片。拍完几张，她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翻看着。
突然收到了越安宏的消息，“下午到时候要是下班了还没完，也找个时间赶紧撤吧。就说我找你有事，他要不依不饶的，你就说我当领导的最近脾气不好，已经催了半天，一刻都等不了了。”
她一乐，低头看看时间，差不多该开始了。她把相机合上，小心地放进柜子里。把前后门关上，抓起一沓会议流程单往桌子上发着。
“您好，请就坐吧。”
周季一看屏幕上的时间，拿起话筒说了一句，“对，开始了，请各位就坐吧。下午的分享会不会像上午那么严肃，也没有领导在，大家有什么要说的，就畅所欲言，我们一定洗耳恭听。”
会议正式开始，钱年年帮着靠后一些的人们，点开桌子上的按钮，“您好，这个可以看投屏的ppt。”平板从里面缓缓升起。
钱年年径直走向柜子，拿出相机，朝着不同角度拍了一些。又凑近了些，转动镜头，朝说话的人拍了张特写。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人们的视线死角，时不时地站起拍一张照。
快到中场休息，钱年年打开后门，让综管部的人将茶点搬进来。
怎么又是旗下酒店办的，老一套的搭配，草莓蛋糕、芒果布丁、泡芙、三明治还有喝起来就知道是粉冲出来的橙味饮料，虽然甜点散发出来的香气，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
“年年姐，别说是你了，其实我们也早就吃腻了，”站在一旁的前台，对钱年年脸上的嫌弃感同身受，无奈道，“但是他们确实离得很近，送过来特别方便，而且还不会超预算。”
是啊，反正领导是不会吃的，只有饿了的人才会吃。下次政治部定茶点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找到一家不说更好吃、起码不一样的甜品店，有了竞争，才能学会更好的进步嘛……
人们吃着茶点，钱年年顺便捞过笔记本导照片，一旁的成鹿鸣已经端来了两碟蛋糕和水果和一杯橙汁，放在了自己的手边。
钱年年想叹气，但已经放到碟子里了，不吃就成浪费了，而且人家亲自端过来，直接拒绝是不对的。
她抬头笑着说，“多谢，我自己来就好。不过那个水你喝吗，我不喜欢橙子味。”
成鹿鸣一惊，不喜欢橙子吗？他端起杯子，下意识拿到嘴边喝了一口，才松了口气，原来是那种粉冲的。原来如此，这个自己也不怎么喝，还得是新鲜的橙子才好吃。
会议重新开始。
照片已经拍的差不多，足够交差了。钱年年无事可做，简单地修了一下图片的色调。抬头看看应该没人会注意自己所在的这个角落，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操作着鼠标。
看着时间快到五点，想起越安宏给自己发来的消息，所以我是不是，一会就可以找机会走了？钱年年振奋起来，连食之无味的蛋糕都觉得吃着香甜起来，起身到茶点桌上，想找个看起来没吃过的点心尝一下。
一抬头突然发现台上的ppt好像出现了问题，人们等待得有些着急，于是聊起天来。钱年年放下碟子擦了擦手，走上前去。
她没有问看起来有些慌张的周季，也没有看正在操作的成鹿鸣，问了一下旁边的人，“请问怎么了？”
“好像是卡住了吧，说是ppt太大了还是什么……”
成鹿鸣试图将分享者的电脑跟大屏连接，但这人的电脑插孔很少，还没有转接头，他只能暂时接回自己的电脑。
钱年年听见一旁的人小声说，“转成pdf应该可以，我记得上次也是这样，太大了。”她这才走到人群中间，“有人说转成pdf，你试一下。”
一分钟后，果然切换如常，周季如释重负，“刚刚发生了一点插曲，您请继续吧。”
钱年年数了一下，似乎是最后一个人分享了，而且看起来好像已经过半。她从另一头绕了个圈，在周季耳畔说道，“安宏哥那边叫我有事，我先撤了？”
还没等她提起关于越安宏的脾气，周季略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好吧，走吧。今天辛苦你了。”钱年年顺便补充道，“记得让没拿的人把奖杯带走，不好拿的话，让他们去找前台寄一下，在下班之前。”
钱年年欢快地下了楼，看见一项延迟半小时下班的越安宏不在，只有同事赵怀山在。
“怀山哥，怎么还没走哪？阿飞老师那边结束了吗？”
“在加班哪，我可没有人帮忙……”许召头也不抬，“倒是你，今天去哪帮忙了？之前不是说，只跟着你的越老师吗？”
每次都挑越安宏不在的时候这样，真是……记仇啊。
您老说的之前，是指几年前我刚进公司当实习生时，想指挥我跑腿被我拒绝的事情吗？我这个新人做过的一次小小的反抗而已，您有必要，恨不得抓着机会就提一嘴恶心我吗？
钱年年原本结束了工作的欢快像被一下子戳破了，噗噗的向外漏着气。
她像往常一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容满面，“哎呀，还不是得听领导——的安排嘛，等下我还得上去继续帮忙，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下班呢。我先回去了啊，您忙。”
有本事就当上领导之后再指挥我吧，钱年年把相机在桌子上放好，转身离去。
成鹿鸣小心地提着装着奖杯的袋子，“小心，提好了。”他站在电梯门口，挥手告别最后几个嘉宾。
周季收拾着文件，一抬头居然看到钱年年拎着包回来了，他惊讶地道，“年年你不是……你怎么回来了？”
钱年年把包放在一旁，“哦，安宏哥那边没什么事情，我就回来了呗。”
她拔下成鹿鸣电脑上的蓝牙接头，拿起一旁的翻页笔。“这个我去放到前台那边，放会议室的话，他们明天肯定疯狂打电话找你要。”
成鹿鸣送完嘉宾，正好和钱年年一起进入办公室，发现女生的情绪明显地低了很多。
想到一会的安排，成鹿鸣一边收拾，一边思索着。
周季要去地下车库，于是跟他们挥手告别，“年年，鹿鸣，今天辛苦了！明天见哈。”
钱年年径直走着，却发现跟自己不同路的成鹿鸣一直跟在身后，“你……走这边是要去吃饭？”
“不是。我是想问你……我是想说，上次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可以陪你去买一件新的吗，我买单！”成鹿鸣回道。
“不用了，我没跟你说过吗？那个衣服是旧的，我扔了，没关系。”钱年年耐心地解释完想离开，却发现成鹿鸣依旧拦在自己面前。
我只是想赶紧回家躺着啊，她皱着眉，忍不住大声说道。“我难道……就必须要答应吗？我没有拒绝的权利吗？”
唉……我真是。我不敢像这样大声地反驳赵怀山，却拿一个跟我一样新进公司的人出气。钱年年，你真是越活越窝囊，越活越憋屈，活该到处跑腿补空。
钱年年努力微笑。“对不起，我只是，有点累……那个衣服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真的，真的只是一件旧衣服。”
成鹿鸣的表情自始至终没有发生过变化，甚至笑容更深了，“那，我们去吃火锅吧……今天很累的话，我请你，已经定好位子了，就在那。”他指向一旁的大楼，上面海底捞的广告牌鲜明异常。
刚刚拒绝过一次，所以就不能拒绝第二次了。
钱年年迟疑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了那座大楼。
还没有很晚，火锅店里人并不多，钱年年打好两个不同的蘸料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里翻滚着的食物。
成鹿鸣看了眼时间，刚想说可以吃了，就见钱年年迅速地捞起肉片放进了碗里，笑着对自己说，“牛肉好了，你夹得到吗？要不要我帮你？”这笑容比刚刚的自然动人了好几倍。
果然，自己临时改变地点选了火锅店是对的，看到钱年年开心的样子，他慌张地低头对着锅傻笑。他重新下了几碟不同的肉卷，多加单了几份。
师傅忽的将面甩来。
虽然知道不会甩到自己脸上，钱年年赶紧闪到一边，“等一下等一下——”
她看向一旁，端着蘸碟一动不敢动的成鹿鸣，顿时起了坏心眼。伸出手指了指，师傅会意，将手中的面突然向他袭击过去，吓的他“啊”的大叫一声，差点将手上的碗翻到地上。
钱年年笑得前仰后合，倒在沙发上，“就是这样，就是这个表情……”
吃完了抻面，钱年年手指敲打着桌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成鹿鸣说着什么。
成鹿鸣觉得气氛正好，“年年，今天谢谢你，其实，你还记得吗，我们小学……”
“……和所有的烦恼说拜拜……”身后突然传来喧闹声，钱年年立马回过头去看热闹。看着主人公尴尬鼓掌的样子，只要主角不是自己，这氛围还是很好玩的，起码，自己已经被这气氛感染，之前那些负面情绪都在这家热闹的、有人烟气的火锅店里消散开了。
客人们有的是情侣，有的是一家三口，还有的是面庞青涩的学生们欢笑着聚餐，虽然从桌面上的拥挤程度可以看出来，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这桌一样满满的肉，等一下，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碟肉吗？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费得起一大桌菜，但是大家吃到美食时，不管白天遇到再难的事情、都会露出不约而同的满足的笑。所以，自己那点小小的插曲，只要自己不往心里去，就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这人就只会这一招罢了，大不了自己一直装傻不接腔。
钱年年回过头来，“啊？不用谢，你又不是一直在旁边闲着，工作嘛，我很专业的。”
成鹿鸣在柜台结账，看见钱年年朝自己招手，“电梯来了！”
“先生，您那桌的账单，女士结过了。”成鹿鸣想到之前女生要自己去打牛肉粒，原来是那个时候。
“快点，我结过了。”钱年年探出头来。
看着成鹿鸣一脸的不可置信，钱年年乐了，“想什么呢，aa，把剩下的钱转我微信。多的拒收”
“不行，说好我请的！”成鹿鸣气得跺脚，“那我转你支付宝，你总拒收不了。”
钱年年走在前面，“至于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本来是想要你请的，只是没想到你点了那么多碟肉，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吃得我撑死了。
不然这样，请我一杯喜茶吧。”
她指向远处的一家店。
不是说吃撑了？成鹿鸣失笑。
钱年年接过打包的饮料，挥手告别，“拜拜！”
她突然回过头，“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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