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政治部。
今天钱年年破天荒来得早，正盯着桌子上的这两个橙子发愣……
越安宏今天却来得稍迟了些，远远的看到钱年年的身影就知道大事不妙。没敢看钱年年的表情，走到工位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脑，随意扒拉了一沓材料拿在手上。
只见伸过来一只拿着两颗橙子的手，“安宏哥，吃吗？”
审法部。
周季注意一上午了，这小子最近怎么跟吃了仙丹一样，动不动就看着手机露出微笑……怎么说呢，是那种班级里的万年老二突然兴奋地发现自己有机会超过第一名而发出的窃喜。
他从背后绕过去猛地一拍，“瞧什么哪……”
成鹿鸣很淡定，脸上没有出现他想要看到的惊慌失措，也没有立刻收起手机的动作，只见屏幕上是……
很多空了的餐碟和……很多餐碟。
周季不甘地摆摆手坐回工位，“你这是……被海底捞免单了？算了，我看你是忙傻了。”
后来，周季偶尔会偷摸瞧一眼成鹿鸣的手机，说是恋爱了吧，发现上面就是些橙子和奶茶，连个人影都没有，最后彻底死了心，只能在心里默默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年轻人已经脱轨了？有代沟了？现在的小伙解压的方式真是越来越千奇百怪了。
成鹿鸣确实窃喜，他不断地想起那个画面，那天晚上钱年年突然回头叫自己的名字，说，谢谢你。
可是自己衣服没有赔成，请客也没有请成啊，所以，这个谢谢，会不会是其他意思？比如说，
那些橙子！
成鹿鸣想到这一点，激动了！虽然自己送温暖献殷勤什么的，原本也不是为了那一句道谢……但是自己的心意，居然被年年接受了？这就是个历史的飞跃，足以在成鹿鸣和钱年年的建交史上留下里程碑的意义，是成、钱二人在恢复友好关系上迈出的成功一步！
越想越觉得很对。从前一起读书的时候年年对自己不是视若无物，就是横眉冷对，要不然就是单方面打击自己，比起现在的态度那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想到某人的存在，不然我们二人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同学的事情……不然还是之后再提吧，比如，等到两人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才能让感情更深刻嘛……
周季在工位上唤道。“鹿鸣，陈林总要一份文件你去楼下拿一下，他在1号开会，你送过去吧。”
成鹿鸣答应着，起身走向楼梯的方向。到了文件室门口，却发现自己想要见到的那个身影不在，再一瞧，钱年年一边端着茶杯，一手拿着电话从另一边已绕了个圈走到了工位里面。她皱着眉，表情有些冷，只是把茶杯放下了，正站着仔细地听着。
“文件，看一下。”
“好，辛苦您了。”他手拿文件，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却差点和转角处的越安宏撞上了，成鹿鸣立马道歉。
“这个转角要小心点，我们部门经常有领导过来溜达，撞上他们就不好了。”
这位越老师平时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没想到只是面冷心热啊，毕竟是年年的领导，说话就是和蔼可亲，成鹿鸣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越安宏一摆手回到了工位。其实他本来打算说几句，只是突然想起钱年年刚来公司时去打印室拿文件总是毛毛躁躁的，常常撞到他，也就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成鹿鸣找到第二排的陈林，将文件放在一旁，轻轻地拍肩示意。他转身就走，却被陈林拽住，只见领导用手指指旁边的空椅子，抬了抬下巴，成鹿鸣只好坐下旁听这个会议。
和集团连线不能看手机，陈林翻着文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只一边偶尔抬头看看屏幕。但成鹿鸣连只笔和本子都没带，只好哭笑不得地干坐着抬着头，努力地辨认着屏幕上这位兄弟单位领导的口音。
因为有些半懂不懂的，他只能专注地看着屏幕上不断闪现的其他分会场的人们，从衣着到姿态，还有会议室的装修风格。画面突然切向集团总部，占据着一整个屏幕。
这是不是说明要开始总结陈词，会议要结束了？成鹿鸣顿时精神抖擞，陈林注意到这个年轻下属的动作，只老神在在地继续保持着翻文件——看屏幕——写笔记的规律。
成鹿鸣聚精会神地看着大屏幕中两手撑着讲台的女性领导，视线不可避免地移到一旁忙碌的工作人员，他突然眯起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身影。
正巧那人也站起身，看向镜头露出了正脸，果然是……
是程嘉鱼，没错。
“鹿鸣，走啊，你这是还挺认真啊？”陈林看看这个对着已经关闭的屏幕愣神的下属，笑着说道。
陈林办公室。
“领导，您找我？”周季拉过椅子坐下。陈林眯着眼睛望向周季身后。
周季了然地看到上司看向自己的疑惑眼神，“哦，我让鹿鸣去资产那边开会了，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暂时回不来，就我们开吧，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两人商量了一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讨论完，两人随意地聊了会，陈林扶着下巴，“我怎么觉得鹿鸣这几天，有点不太对劲……”
周季翻着手里的笔记。“岂止是这几天，他从老早之前就没对劲过，那时候总是对着手机上的什么水果瞎乐，倒也还算正常，现在莫名其妙地就不开心了，谁知道”
陈林迟疑了一下，“难道是……失恋了？”
周季摇摇头。“不可能，他都不怎么打电话发微信的。恋哪门子的恋？”
“那就奇怪了……”陈林思索着，突然看向面前的下属，“难道是你给他的工作太多，把他压榨的喘不过气了？这两天总看到他加班。”
阿慧这个丫头果然在走之前给自己上眼药了！
周季摊手大叫，“冤死谁了，没您这么偏心的，当初我累的跟骡子似的，您都没说过这话！是他最近非要从我手里分担一部分工作，他加班的时候我也在加班啊，只是您一眼就看到了鹿鸣，我想跟您打招呼，您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您说我压榨成鹿鸣图什么？他还是我学弟呢，把他压榨跑了，我还得一边当骡子一边苦哈哈地等新人，我图啥？
我就知道您还记着阿慧那时候的事，是，我当时是让她忙了点，但是她都要走了，还剩那么多工作，您说就我们两个……”
“行了行了，说你两句还来劲了，有你这么跟领导说话的吗？真是……”陈林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忽的叹气，“真是，我这边人手不够都快火上房了，又让魏均占了个便宜！你知道前段时间说集团要下来人锻炼吗？”
周季面露期待。“知道啊，去年就听到风声了，结果人也没个动静，怎么，要来我们部门？”
陈林连白眼都懒得翻了，“都说魏均占了这个便宜了！这下政治部那边，又多了一个人手，还是集团来的，啧，这下那边估计高兴地要发疯了吧……”
确实正在发疯的某个部门。
“我要疯了……”齐飞发出哀嚎，“我要小伙子！我的小伙又没了啊……小伙……”
钱年年不用抬头看，就知道魏均不在办公室，她的嘴巴发出“噗”“噗”声，活像气球漏了气，她看向越安宏的工位，发现老师也不在。
笑吧，显得幸灾乐祸……不笑吧，难度又太高……
“阿飞老师，你不是说领导答应你很快就会再有的吗？”钱年年压抑了半天笑意，安慰道“小伙在路上呢，马上就到，会有更好的小伙的。”
齐飞猛地站起身，“你不懂！这个小伙是我好不容易才面到的，秦总也好不容易点头了，结果！我的小伙啊，没了，再好的小伙我也不换……”
钱年年实在憋不住了，这个场景任谁都看了都想笑，一个半头白发、有些年纪的胖子在你面前撒泼打滚口口声声说要小伙子，虽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真的，太好笑了……
她的脸憋得通红，想拿茶杯喝一口顺顺气，却不小心将手边的钢笔碰到了地上。她用手使劲揉搓着脸上的肌肉，弯腰蹲下，先无声地偷笑了会，然后伸手够着越滚越向前的笔。
余光尽头似乎有人想要帮忙，她喊道，“别动，上面有墨水。”
她伸手抓住钢笔，看到一只手伸过来，她抬头。
他的笑容一如往昔，清风拂面，“你好，我是程嘉鱼。”
钱年年鬼使神差地握住那只手。
钱年年站在工位前，三魂已经没了七魄。
魏均脸上的笑越来越肆无忌惮，“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来我们部门锻炼的，集团办公室的，程嘉鱼。”
他看向齐飞，“这下我们部门有新的小伙子了，阿飞啊，满意吗？”
齐飞脸上的笑容自然无比，“哪能呢？我就知道领导您一直想着我！”一边跟程嘉鱼握了手，“你好，我是宣传口齐飞。”
魏均的目光又转向了，钱年年，对着程嘉鱼说，“嘉鱼，你说要带给年年，什么证书是吗？”
程嘉鱼点点头，从包里抽出一份东西递给钱年年，“是去年视频的那个证书，没有跟奖杯一起发，不好意思。”
不提视频的事还好，钱年年想起了一些羞耻回忆。
这几年短视频火热，去年刮起了一股妖风，各种企业的账号里充斥着各种美女跳舞、美女变装，可谓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公司品宣部那边也蠢蠢欲动，到处搜刮公司的漂亮姑娘们，齐飞还毛遂自荐跑去帮了一段时间忙，据说那段时间品宣部的部长走路眼都是花的。
本来没钱年年什么事，但品宣部在下属企业那边眼都挑花了还不满意，就把主意打到总部的人身上，见过钱年年本人后，他们当场开始激烈地讨论，既然到处都是脸蛋精致身材火辣的大美女，他们反而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钱年年这种就可以打造成“笨蛋美女”，说不定就火了呢，于是拉着她就进了魏均的办公室。
钱年年悲愤交加，美女就美女吧，笨蛋是什么意思？不但侮辱了我的长相，还侮辱了我的智商，你们知道我高考多少分吗？！
钱年年牺牲了几个中午的午休，羞耻地在镜头前时而卖萌、时而冷酷，跳了各种舞，还尝试了变装等等。在品宣部的期待下，在强烈要求下属企业纷纷转发点赞之下，在政治部的摇旗呐喊下，视频成功地……没什么水花。后来集团顺势办了个比赛，品宣部那边就挑了个数据勉强可以看的花了几千块买了个抖加，在比赛里成功获奖啦。哦对了，评委里特别巧合的有钱年年的领导——魏均同志，品宣部还很大方地表示可以把这个奖杯送个政治部纪念，再后来，品宣部那边终于成功地找到了几个新进企业的漂亮姑娘，据说现在的数据很不错呢。
钱年年微笑地点点头，接过这所谓的证书。听着领导富含激情的欢迎词，她百无聊赖地打开证书一看，竟然是……
一张写着程嘉鱼的三好学生奖状？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到那双俊秀的眼睛看向自己，带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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