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7你在威胁我？
“喜欢摸男人的手吗？”吉克在被碰到之前把手抽走了——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没有睡着吧。“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癖好，贝尔托特。”
他叹了口气：“对不起。”
“三更半夜，偷偷摸摸地来做这种事，”吉克从枕边摸出眼镜戴上，“想必你是知道了什么吧？”
“嗯……”贝尔托特不想否认，“既然已经……吵醒你了，那请问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战士长……”
吉克无奈地从帐篷里钻出来，披上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
“要吗？”他问。
“来一支吧。”贝尔托特没有拒绝。他不会抽烟，但喜欢那银白色的烟雾——给他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吉克点上烟递给他，然后给自己也点了一支，深吸了两口，然后朝远处走去。
贝尔托特默默地大步跟上。
吉克走出了将近百米，才面朝马莱的方向，在城墙边缘坐下，开口道：“说吧！”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我调查了当年复权派事件的一些资料。”贝尔托特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也坐了下来。“包括所有涉案人的照片。”
“哦……然后呢？”
“戴娜·耶格尔……是您的母亲吧？”
“果然啊……”吉克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然后呢？”
“然后我基本可以确定，当时和艾伦耶格尔接触的那个无垢巨人，就是她了。”
“果然啊……”吉克又重复了一遍，狠狠吸了一口烟。
“据说，当年复权派里，有一个王血的女子……”
“据谁说？”吉克打断了他。
“反正不是马莱人，请放心吧！”
“我想，是我之前在船上听取汇报时候的失态，让你产生了调查此事的动机吧？”
“那只是一部分原因……相同的姓氏，艾伦忽然觉醒的坐标之力，还有战士长独有的特殊能力……还有……”说到这里，他感觉有些为难。
“还有什么？”
“还有……听说战士长的父母，就是被送往乐园的复权派……”
“呵，没必要吞吞吐吐的，事实就是如此。”
“总之，所有细节加在一起，慢慢拼凑出了这样的猜测……虽然一开始感觉很不可思议，但稍微一调查，就发现好像也只能这样解释了……”贝尔托特越说越小声。在吉克面前，他感觉自己又变成了当初那个小小的战士候补生。
“你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吉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可一旦小瞧了你，后果还真是吓死人啊！”
“对不起……”贝尔托特低下头去，让烟雾笼罩了自己的脸。
“没必要道歉的。作为一个战士，你的敏锐性很合格。”
“……所以说，智慧巨人和王血相接触的话，就可以达到类似王血巨人的能力效果，对吗？”
“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总之，有了这样的猜测，就想试试看……实在很抱歉打扰您了。”
“想要加强巨人之力的效果吗？现在？在这里？”吉克转过头看着他，“想变成一百米高的巨人，压塌这座城墙吗？”
“不……我只是，”贝尔托特把烟举到鼻子前，还是没有抽，只是轻轻嗅着那熟悉的香气，“想要让自己忘记一些东西……”
可以的话，还想送回一段记忆。
“忘记？”吉克沉吟了片刻，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获得了始祖的能力？”
“嗯……”
“难怪啊！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我和阿妮都获得了战锤巨人的硬质化能力，阿妮妹子还额外获得了始祖巨人的召唤能力——虽然都只有一点点吧！”吉克一拍大腿，“可最被寄予厚望，第一次上手就将超大型巨人运用自如的天才少年贝尔托特，却居然没能通过饮用脊髓液获得任何额外的能力……军方的巨人学者一度为此失望得不得了呢！”
“对不起……我私自隐瞒了此事。”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一方面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能力……另一方面则因为这种能力对潜伏作战的帮助有限，如果如实汇报了，反而很有可能会因此被留在马莱，去执行别的任务……”
“就那么不想留在马莱吗？你还真是奇怪……这座岛到底有什么好？”吉克表示无法理解。
“对不起，当时有一些异想天开的傻念头……”
“所以你获得的，就是始祖巨人的洗脑能力？”
“对。但也是只有一点点而已……”还有进击的巨人的一点点能力……不过那是我和伯恩斯坦先生之间的秘密了。
“所谓一点点指的是？”
“仅限于一对一洗脑，还必须离得很近才行……而且洗脑的效果没法维持很久——就算没有人提醒，最多三四个月后，也会逐渐失效。”
“所以你连效果都测试过了？”
“嗯……虽然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完整的样本……”
“真有你的啊……”吉克边说边摇头，“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隐瞒了这么久！要是今晚我真的睡着了，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把秘密带进道路里去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贝尔托特没有正面回答。
“你在威胁我？”
“不，正相反，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把您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条件是我也帮你保守秘密？”
“不，您是战士长，是马来军方在战士队的代表。既然告诉了您，那和直接报告军方也是一样的。等这次作战结束后，该接受什么样的处罚，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我现在唯一的请求，只是希望您能允许我借用您血脉中的力量——请相信我，这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作战任务。”
“要是我拒绝呢？”
“那样的话，您恐怕会收获一个在战场上心不在焉的超大型巨人……要不然就只能现在换人来继承了。”
“这不还是在威胁我吗？现在上哪儿找人来继承巨人，而且还要能在短时间内上手啊！”吉克将抽剩的烟头扔下高墙，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支。“想忘记事情吗？不借助王血，就不能给自己洗脑吗？”
“巨人之力的许多操作，对智慧巨人的效果好像总是更弱的样子……艾伦觉醒坐标之力的时候，可以控制所有在场的无垢巨人，却无法控制我们，也是同样的道理吧——当然，也多亏如此，我们才能顺利逃脱。”
“你已经试过了？在自己身上？”
“试了好几次……都不行。”
“好几次……啧啧啧。”吉克继续摇头，“你究竟，想忘记什么啊？”
“简单来说，我在墙内接触到了一些……理念。那些理念动摇了我作为战士的意志。”贝尔托特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残月，“我没法不去想，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到底有没有意义，还有……会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而一旦开始这样想了，就很难坚定不移地执行既定的作战任务了。”
“比如说……什么样的理念？”吉克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抱歉……那个，我不能说。”
“不能说？为什么？”
“具体的原因也不能说，但所有诱导我产生这样的理念的事实因素，我都已经如实写在了报告里。如果是您的话，看了以后也许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以及为什么不能说的原因了……对不起！”
“我还没时间去看那些报告。”吉克缓缓喷出一大口烟雾，闭上眼睛，沉吟了半晌，“不过，你就那么确定你要舍弃那些……理念吗？既然不知道哪边才是对的，那为什么又偏偏要逼自己用洗脑这样极端的方式做出选择呢？”
“因为……命运吧……”
“命运？”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种理念。”贝尔托特的眼睛注视着夜色中的远方，“对于‘怎样做才能生存下去”，“生存下去之后又该做些什么’之类的问题，有各种各样不同的观点，也就对应着各种各样不同的道路。但我们每个人只能选择一条路去走，不可以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只会什么都得不到。唯有把全部赌注都押在选定的这一条道路上，并为之全力以赴，才多少能有那么一点儿成功的可能性。”
“说得不错。”吉克表示赞同，“但那些被舍弃的道路，又要怎么办呢？”
“别的道路，就留给别的人去走吧！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谁也没法保证自己就一定是最特别的，自己选择的道路就一定是最正确的。或者说，只有当所有人都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毫无保留地努力过之后，才能从最终的结果中，判断出哪一条才是最正确，最有效的道路吧。”
“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点。”吉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重，“你就不怕自己倾其所有，结果却发现错把赌注押在了最终被淘汰的那条路上吗？”
“那样的话，至少排除了一条错误的路。”贝尔托特好像早就想过了这些，“人类想要真正获得自由，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我以几十万条人命为代价，才终于认清了这一点。现在，就轮到我赌上自己的一切，去挑战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你倒真想得开啊……”吉克好像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又好像全都懂，“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为什么还需要洗脑呢？”
“理性上知道该这样做，但感性上还是难免会犹豫，会害怕啊！”
“好吧，那么下一个问题：你所选定的道路，就碰巧是‘认真执行马莱的任务’吗？”
“碰巧吗？也可以这样说吧……碰巧生在了马莱，碰巧是个艾尔迪亚人，碰巧成为了战士，又碰巧知道了些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事——这也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总之，目前看来，以我现在所具备的条件和所掌握的信息，结论就是继续现在的道路，按计划把始祖巨人带回马莱，是我最该做的事，也是成功率最大的选择。
“等等，你所谓的成功率？是指什么事的成功率？”
“那个……也许听起来很傻，不过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贝尔托特把脸转向另一侧，看着远处城墙上的帐篷，“大概就是‘拯救人类’吧！”
空气沉默了一分钟，或者更长时间。
“哈哈哈哈哈哈哈！”吉克掐灭了烟，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他站起身来，向贝尔托特伸出手：“那么来吧，马莱的战士！祝你成功！”
就这样……同意了吗？贝尔托特有些不敢相信。是不是太痛快了些？
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必须握住这只手。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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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吉克手上的温度一起传来的，还有一种感觉——没有原因，就只是感觉。
就像当初喝下脊髓液之后，自然而然就知道自己拥有了新的能力一样。
现在那种感觉告诉他，他现在有能力做到自己想做的事了。
王血之力，请给过去的我送去这段记忆——他努力在脑中回想那棵大树，那个湖，还有湖岸边那个需要帮助的女孩……
然后，请让我忘了她，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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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吗？”手被松开之后，吉克迫不及待地问。
“大概，成功了吧……”贝尔托特感到万分疲惫，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脑子里一片混乱……应该是忘记了很多东西……虽然已经无法知道都是什么了……但至少还记得，是我自己选择忘记的……”
“喂，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事……”他努力稳住呼吸，“总之，我们现在的第一要务还是夺取始祖巨人，没错吧？只要朝着这个目标全力以赴，就可以了吧？”
“嗯……是这样没错。”
“明白了……谢谢您，战士长！”
“何必这样客气呢！”吉克好像松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微笑着说，“毕竟，我的愿望，也是拯救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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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定一条道路，然后全力以赴吗？
目送贝尔托特回到帐篷后，吉克又点起一支烟。
可惜，我所设想的拯救之路，恐怕与你的不同。
而我的道路得以实现的关键，就是深藏于血脉之中的秘密。
那个被你洞悉了的秘密。
你知道吗？贝尔托特。
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能够百分之百地保守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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