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图书馆
他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比如信奉喷涌血杯任一化身的教徒……
这个念头在尼尔的脑子冒出来就不肯离开。
康拉德教授目视前方，驾驶着梅斯车行驶在山间公路上，两旁的树木在地面投下摇动的森森影子，与此刻的沉默相得益彰。
尼尔不知道是否要问出口，也不知道康拉德教授此时提起喷涌血杯是否意有所指。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飞蛾正扑着路灯。
火光是假的，但路灯伪装的火光不会伤到飞蛾的性命。
尼尔垂目，闷声闷气的说道：“我明天去拿书。”
“嗯。”康拉德教授点头。
梅斯车安静的向前行驶，尼尔看见公路一直向上，那么教授们口中的罗文纳应该是住在圣坛山中，也是密斯托克大学的教授。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就直接问道：“老师，您的专业是什么？”
“贵胄先知。”康拉德教授转动方向盘，将梅斯车开入一条岔道。
尼尔从未听说过贵胄先知，他在《漫游者地图》和《密斯托克神话辞典》都没有见到过这个词。
康拉德教授道：“以后会告诉你。”
尼尔闻言自然没有追问，安静的坐在副驾驶，看着梅斯车行驶的路线。
山间公路蜿蜒，偶尔野兔还横穿而过。
梅斯车最终在一间别墅前停下，别墅有三层，最上面还有个没有窗户的阁楼。与格丽克教授家不同，这间别墅虽然也有花园溪流，但并没有围起栅栏。
所有路过的人都可以看见溪流旁边的花和吱呀作响小木桥。
康拉德教授关上车门，带着尼尔走过木桥，来到别墅的门前按下门铃。
“叮当——”门铃声隔门都可以听见。
没等多久，一个头发花白，头顶微秃的老人打开了门。他穿着一件圆领毛衣，露出衬衫领子，锐利智慧的眼睛藏在镜片后，见到他们露出颇为意外的神情。
“亲爱的，是谁来了？”手里拿着毛衣针的老妇人缓缓从屋里走过来。
“是克莱因。”老人回头看向妻子，目光温柔。
康拉德教授站在门口，向老妇人行礼问好：“夜安，罗文纳夫人。”
罗文纳夫人回礼，对他们说道：“外面天寒，快请进来吧。”
尼尔跟在康拉德教授身后走进别墅里，罗文纳夫人转身去厨房端出一盘点心，放在桌子上道：“今天我做了一些苹果派，还算可口，请尝一尝。”
“多谢夫人。”康拉德教授向她道谢。
罗文纳夫人微笑着离开，罗文纳教授立即严肃起来，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有大事。”康拉德教授推了下眼镜，“只是想拜托你做个占卜。”
“找我做个占卜……”罗文纳教授一字一顿重复道。
“是。”康拉德教授点头。
“露易丝的占卜水平比我高很多，于情于理，你都会去找她。”罗文纳教授怀疑的看向康拉德教授，目光如炬的问道，“露易丝出了什么事？”
康拉德教授垂下眼，沉默半晌后说道：“我去找过格丽克教授，但她得出来的结果有些奇怪，可能是被什么干扰了。格丽克教授建议我们过来，请您再占卜一次。”
“没出事就好，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罗文纳教授松了口气，起身去屋里拿出一副牌，“占卜当然可以，但露易丝的占卜结果都受到干扰，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把牌在手中洗了下，就展开铺到桌面上，抬头对对康拉德教授说道：“想着你要问的问题，然后顺应灵性的流动方向，抽一张牌出来。”
康拉德教授端详着桌面上的纸牌，闭眼抬手抽出最右边的一张，过于白皙的手指和黑色纸牌形成鲜明对比。
“翻牌吗？”他睁开眼睛问道。
“翻。”罗文纳教授点头。
康拉德教授缓缓向右翻开黑色纸牌，牌面是一只停在仙人掌上的秃鹫，直直望向湛蓝色的天空。天空里没有云彩，只在右边有一轮红日。
这幅牌面尼尔从来没有见过，它不属于尼尔认知范围内的任何一种纸牌。
罗文纳教授似乎是猜到尼尔心中所想，从康拉德教授手里接过纸牌，仅看了一眼就放到尼尔面前，笑着说道：“这张牌你有什么感觉吗？”
尼尔微怔，看向康拉德教授。
康拉德教授道：“没事，感觉到什么就说。”
“举目见日，没有浮云遮眼，是豁然开朗。然而场景在沙漠的仙人掌上，又有太阳，是酷热难耐。虽然豁然开朗，但也有焦灼不安的内在。”
尼尔字斟句酌的说完就看向罗文纳教授。
“不错。”罗文纳教授笑道，“比克莱因有灵性多了，他可搞不懂占卜。”
尼尔听到这话，立即低头闭嘴装哑巴。
康拉德教授冷眼看向罗文纳教授。
罗文纳教授摇头叹道：“不懂得幽默的家伙啊。”他叹完气又捏起纸牌，“还总是殚精竭虑，怎么办呢？”
康拉德教授听到他的话，目光落在纸牌上，嘴唇抿了起来。
罗文纳教授道：“你是杞人忧天。”
康拉德教授神情略微放松了下，但仍追问道：“是，或者不是。”
“不是。”罗文纳教授痛快的回答道。
尼尔闻言皱起眉头，格丽克教授给的占卜结果正与此相反，他不禁转头看向康拉德教授，却见康拉德教授听到“不是”后，竟然眉舒目展，彻底放松了下来。
难道康拉德教授问罗文纳教授的问题，和问格丽克教授的问题不一样？
就在一瞬间，尼尔感觉自己猜到了康拉德教授的问题。
“弗纳尔是不是与格丽克教授合作，使得女尸在死后可以孕育分娩？”
“不是。”
但……康拉德教授为什么怀疑格丽克教授？是因为贝尔姐妹会的研究吗？
尼尔突然感到些恐惧。
不是源自于他在面对陌生未知的敌人，而是源自于猜忌与背叛。
幸好的是，怀疑在此刻烟消云散。
康拉德教授露出微笑，对罗文纳教授郑重道：“多谢。”
罗文纳教授道：“大家没事就好啊，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我和露易丝的占卜结果有冲突，选择你的第一感觉。”
“我知道。”康拉德再次道谢就起身离开。
尼尔也起身向罗文纳教授告辞。
“等等。”罗文纳教授突然在身后叫住了尼尔。
尼尔一愣，不知罗文纳教授是何意。回身问道：“教授什么事？”
罗文纳教授拿起桌面上的纸牌整理一下，颇为骄傲的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占卜天赋，但论起图像学，莫说神话学会，就是整个隐秘世界都没有我的敌手。这幅纸牌是我的得意之作，你拿走玩吧。”
尼尔接过纸牌，郑重向罗文纳教授道谢。
康拉德教授在门外道：“如果他考试没有通过，我会让他还回来。”
罗文纳教授笑着摇了摇头。
回到梅斯车上，康拉德教授转动方向盘，向密斯托克大学驶去。
“依照蒙塔纳州的规定，法院受理宣告失踪案件后，必须在公报登出寻人启事。农舍里的女尸不是妓/女，就应该会有失踪记录。你明天去图书馆查下公报，看看是否有能对得上的人，只查最近一年的就好。”
康拉德教授目视前方，梅斯车拐进岗特斯镇主干道。
“如果没有能对应上的失踪者，就只能去贝壳街打听一下了。”
热夜酒吧就在贝壳街。
尼尔点了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他明天真的找到农舍那具女尸的失踪公告，面对报纸上的联系方式，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张纸背后是许多人在等候亲人的回归。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人类面对失踪亲人的共同情感。
那具女尸现在就挂在农舍衣柜里面，得不到收敛，要被他们一遍又一遍审视来寻找一个与她无关的失物。
月光照在柏油马路上，柯林斯公寓出现在道路的尽头。
尼尔低着头，半张脸隐在暗处，等到康拉德教授把车停下，就拿起书包准备离开。临下车前，不禁回头问道：“丢失的孩子是谁的孩子？”
康拉德教授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一会儿车内的仪表盘，抬头对尼尔说道：“我们不知道，只是有个怀疑，但在记录上它叫做阿伐特斯和罗林夫妇之子。”
这句话基本就将尼尔早有的怀疑坐实。
他点了一下头，回到宿舍。
十点不到，保罗是不肯回来的。尼尔翻出一个黑色垃圾袋，走到浴室里，把所有衣物都脱下，放进垃圾袋里，彻彻底底的洗澡。
他走出浴室，水从脚踝滑落到地毯，皮肤已经泛起红色，像是皱而脆弱的纸张。
灯芯绒窗帘挂在窗户上，如同暗红色的瀑布，从天花板直泻到地板上。
尼尔擦干头发，换了一身衣服，拎起穿着旧衣物的垃圾袋出门。与夜色同行，走过两条路，将手中的垃圾袋丢到食堂后面的垃圾箱里，他空手返回柯林斯公寓。
曼恩图书馆的钟声响起，再有活力的青年也进入梦乡。
露水滴落，垃圾箱里白色的霉菌缓慢生长着。
一只长相丑陋的狗爬了进来，不成形的前爪扒开恶臭的垃圾，将带着白色霉菌的衣物叼了出来，用绿脓般涎水舔遍白色霉菌生长的地方，见白色霉菌迅速腐败，才又把衣物叼回垃圾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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