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图书馆
清晨，似乎有雨丝飘落，一夜间天气就变冷了。
尼尔套上毛衣，去往奥恩图书馆。咖啡店门口的人群排起长队，跺着脚等待。他犹豫片刻，从书包里翻出来两块饼干，便决定放弃早餐。
九点的时候，自习的同学如期换了一批。
尼尔先将报社要的新闻稿写好放在一边桌子上，又做完两门语言作业，驾轻就熟的去报刊区找到装订成册的公报，拿回座位挨个查找法院的失踪公告。
近一年蒙塔纳州的失踪人口共有1497人，女性占到将近三分之一，即438人。
女尸的腐坏程度严重，没有技术手段进行断定，只能将年龄推测到15岁至45岁之间，具有生育能力，还算符合弗纳尔作为男性的正常审美区间。
尼尔记得笑脸杀手的受害人都是年轻女性，或许此时也有所偏好。
如此可将失踪人口锁定到……
294人。
尼尔不由得站起身，对着虚空对比了一下尸体的高度。它黏在柜板上，脚底虽然悬空了一截，也能看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那么应该是到他鼻子下方。
也就是……不对，忘记考虑尸体干瘪后的缩水。
尼尔坐下来，核对摘抄下来的信息，将女尸身高区间放到170-180，只有32人符合。
他把钢笔丢在一旁，揉着眼睛，书塔外的天色已经黯淡。
这32人很难再缩减下去了。
尼尔起身将所有资料归还原位，拿起书包去往伟兹收藏馆，准备向康拉德教授报告。
走到德雷特伯爵雕像，他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回到奥恩图书馆。
咨询台里，胖女士打着哈欠整理学生归还的书籍。
尼尔上前说道：“莫雷夫人，打扰一下。”
胖女士闻言缓缓抬起头，新烫的头发卷曲蓬松，是眼下时兴的发型，圆润丰腴之处像鲁本斯的《三美神》。
她笑着问道：“我一听就是你，怎么今天有空来和我说话？”
近在咫尺又事不关己的伤痛很容易被其他事情冲淡，一个多月过去了，除却他们的父母亲人外，恐怕只有威尔森警长在市政厅的威压下，还在孜孜不倦的寻找案件真相。
然而那些人将永远定格在失踪。
这是神话学会的决定，但造成这件事也是神话。
有时候尼尔在思考神话学会在一所大学里真的合适吗？可转念一想，这个世界却是先有的密斯托克大学，后有的神话学会。
危险本来就存在于密斯托克大学，神话学会的成立是为了遏制危险扩大，将它们牢牢锁在神话学会内部，因此他们不能有一点的疏忽大意。
尼尔不禁皱起眉头，想起昨晚丢出去的衣物，顿时心跳如鼓。
他手一松，书包直接落在地上，面露焦急的说道：“我现在有事情要出去一下，麻烦夫人下班后等我一会儿。”
“好……”胖女士看着他跑出奥恩图书馆。
到了食堂后的垃圾箱，尼尔卷起袖子，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始翻找。幸好岗特斯镇的垃圾都是晚上清理，他翻了一阵就找到了自己丢弃的衣物。
衣物沾着许多不明液体，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尼尔松了口气，把衣物扔回垃圾箱，弯腰捡起三块石头，按照《纯白真理》上的净化仪式，做完一个极为简陋的净化，就回到奥恩图书馆。
“这么快？”胖女士挎着手提袋在门口等他。
尼尔走到胖女士面前道歉，然后侧身捡起地上的书包，让视线避开胖女士。
胖女士捂嘴笑了笑，也向后退了一步。
尼尔起身道：“我想问夫人，你认识贝斯特街的伯恩斯·弗纳尔医生吗？”
“我当然认识他，整个北岗特斯镇上，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胖女士抬手扶了一下头发后卷曲，“你是想预约看牙吗？最近怕是不行。弗纳尔医生回家探亲，已经关门快有两个月的时间了。”
尼尔故意叹气，遗憾的问道：“弗纳尔医生每年这个时间都回家吗？”
胖女士道：“不，往年弗纳尔医生只有圣诞才会关门回家，今年好像是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听说是有法律问题要处理，大城市，说不清……”
尼尔再次道谢，向胖女士告辞。
“博科医生也很不错，至少比镇中心医院好。”胖夫人临走前叮嘱道。
尼尔让开奥恩图书馆的门口，坐到一旁的台阶上取出资料，重新整理顺序。
弗纳尔去年只在12月25日前几天离开岗特斯镇，其余时间都在岗特斯镇，每天都会打开诊所的门，而今年是在8月底关门不见。
这可以根据失踪公告的时间再次缩小范围。
尼尔整理完资料，走向伟兹收藏馆。
“尼尔，你今天好晚啊！”尤克斯在二楼的沙发上涂指甲油，一看见尼尔就放下小刷子说道，“我今天等了你整整一天，喏，学生卡还你。”
尼尔接过学生卡正要离开，尤克斯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一下把他拉近，凑在耳边低声问道：“你昨晚和康拉德教授去哪里了？是去见格丽克教授了吗？”
尼尔点头，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果然是这样。”尤克斯露出狡黠的笑容，“康拉德教授的表情都不一样。”
尼尔闻言不由得回忆了一下，康拉德教授的表情……根本就没有表情。
尤克斯靠在沙发上，淡淡的夕阳洒落在她身上，将灿烂金发映成了暖融融的橘色，她歪头看向尼尔，皱着鼻子说道：“你觉得我很无聊是吗？但这也是莉亚的遗愿啊。”
时间似乎没有冲淡尤克斯对莉亚的感情。
也许是因为在神话学会，天天面对朋友同自己说的最后一件事。
但有些东西就该让它随着时间流走，苦苦抓着不放，也挽不回什么。
而且，他感觉康拉德教授和格丽克教授的关系，好像并非尤克斯说得那么简单。
尼尔低声道：“但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不，这就是我的责任。”尤克斯摇着头说道，“我答应过莉亚，而且那天……就是莉亚出事那天，格丽克教授答应了康拉德教授的约会邀请，所以莉亚放学家里没有人，想找我玩，我在教堂帮忙，她才会去找罗南。”
尤克斯低头，收起指甲油的瓶子。
“我只想让他们不要因为莉亚的事情而心存芥蒂，莉亚那天很开心，她是希望格丽克教授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尼尔想到茶几上拜访的照片，沙发上的玩偶，橱柜上的搪瓷碟，雨伞架里的那把蓝色蕾丝小伞，沉默一会儿，看向办公室说道：“但对于格丽克教授来说，一直怀念着丽雅未必不是幸福的，甚至可能比和康拉德教授在一起幸福。”
尤克斯一愣，笑道：“也许吧。”
尼尔离开楼梯口的沙发，走向右侧走廊，敲响了康拉德教授办公室的门。
“进来。”康拉德教授说道。
尼尔推门进去，将整理好的资料拿了出来。
康拉德教授看见他的举动，直接问道：“查到了？”
“查到了。”尼尔把资料按照失踪地距农舍的远近摆放到桌子上，并说出自己的推测，“按照尸体状况筛选后，只有32份资料符合。其中这32份资料里没有岗特斯镇本地人的失踪公告。而弗纳尔去年几乎一直在贝斯特街的诊所里，圣诞节前夕才离开岗特斯。在他离开岗特斯的期间，整个蒙塔纳州失踪的人，只有一位15岁的女孩。”
“这个女孩是在普洛夫市失踪的，离岗特斯镇很远。假如弗纳尔真的是因为圣诞节而回到家乡，普洛夫市和他更是南辕北辙的两条路，可能性很低。”
“所以我认为这两份可能性大些。”
尼尔把最近的两份资料推到康拉德教授的面前。
“艾丽·福波斯，她出生于康纳利州，在蒙塔纳州立大学读书。去年夏天，她选择一个人进行毕业旅行，就此失去下落。根据车票购买记录，她买了通向岗特斯镇的大巴。”
“妮可·勃伦，她是斯文顿市人，虽然没有任何的可靠记录，证明她前往过岗特斯镇，但从岗特斯镇到斯文顿市的车程不过两个小时，但这些符合条件的失踪者里，她的失踪地是离岗特斯最近的。”
尼尔说完喘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
“至于弗纳尔到底有没有回家？还是需要核实一下。”
康拉德教授点头道：“这点我来核实。如果弗纳尔去年确实回过家，那么不是这两个失踪的女孩，就是冈特斯镇的□□了。”
尼尔看着资料，手微微发颤，但还是转身走到书架旁，找到《十三女巫》拿走。
尽管他查了整整一天，但他心里很清楚，刚才所说的全部都是推测。
那具女尸可能就不是蒙塔纳州人，可能两年前就失踪了，可能年纪更小一些，或则年纪更大一些……
但他尽力了。
那座农舍里只剩下一个弗纳尔，孩子早就被人带走，找不到踪迹。
女尸的血缘，可能就是追查到的唯一线索。
找到它，让所有死者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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