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猛灌自己酒
世事难料，却世事真切。
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引来另一个地方的惊涛骇浪。
转眼，简简百日了。
朱娅红原本想在家，请一些宾客，前来祝贺。
可是，简城拒绝了。
他说，既然是男孩儿，就得带他去接地气。
“不必接触那些达官显贵，要紧的是，学会拳脚功夫，以后保护妈妈！因为薄衍会赚钱养我，但他一定要让轻舟不受委屈。”
他的话，也让朱娅红叹息了。
如果说几年前，她还想要控制薄衍的路，现在她一来有心无力，二来……
她是真的，不想强求了。
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应该已经想通透了。
……
“根据地”。
简城喜笑颜开地抱着简简，让每个人过来看。
而且，很大方让所有想抱的人抱着玩。
我不太愿意，但他说，男孩子一定要这样，长大了才不矫情，才不把自己弄得矜贵。
“男子汉大丈夫，该爷们就爷们，别学什么绅士，自己的女人自己护着，自己的妈妈也得护着。”
简简百日这天，简城阔别一年之久，喝醉了。
他一年多没有这样纵情喝过酒。
想想他这十来年，抽烟喝酒打架机车，为了谭警官能抓到张老板，不惜让自己以身试毒……
他活得激烈，勇敢，凛冽……
却为了我，放下所有所有他最标志性的东西，在家洗手作羹汤。
即便抽烟，也是夜晚陈我睡着，偷偷摸摸出去露台抽。
我看他今天，实在高兴，也实在，心事太重。
“怎么了，当爸爸了，懵？是不是还没学会换尿布，所以……”
简城抬头冷眼扫了陆昊羽。
“别不好意思，我是孩子他干爹。”陆昊羽得意洋洋抽着烟。
快三十岁的人了，平常个个看起来人五人六，但聚在一起，总还是十年前那般，说话没分寸，却足够真实。
或许他们在一起是轻松的吧，彼此见过对方最少年最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也就什么都肆无忌惮。
工作繁忙，此刻却自在。
工作上喝的酒，是应酬。
现在喝的酒，是开心惬意。
柔柔也半醉不醉，一只手搭在陆昊羽肩上：“对，我是干妈！”
简简被姐姐抱到办公室去睡觉了。
她一直不和他们一起吃饭。
她说，她一个这么大年纪的人，就不和年轻人一起了。
他们也不勉强，不勉强，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尊重。
散局，朱娅红让人来把简简接去她那边，保姆对简简熟悉，朱娅红也想孩子。
要是平常，我肯定不会答应。
但是今天简城实在喝醉了。
他照顾我这么久，今天换我好好照顾他。
魏思铭先把我和简城送回我的住处，然后带着保姆孩子回朱娅红家。
我把简城扶回家里，他一路很沉默。
沉默到，我觉得他一点没醉。
可是他的步子又告诉我，他已经喝了很多。
对于一个一年多没这么喝酒的人，今天已经超过极限。
我没有半句怨言。
给他脱衣服，用毛巾擦干净，打水洗脚……
这些，他曾为我做过无数遍。
怀孕后期洗澡不是很方便，他就给我用毛巾一遍遍擦。
脚有些肿，他就打水给我洗脚，按揉。
“媳妇……”他摸着我的头，“你是妖精，又是仙女，还是我心头的肉。”
我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眼泪掉在了洗脸盆里。
“简城脚一踢，不洗了，困。”
给他擦干脚，空调调到合适温度，替他盖好被子，端着洗脚水出去。
躲在卫生间里哭了十来分钟，终究是洗漱好，回去了。
刚躺下，简城就把我抱着。
我忍不住眼泪又往外掉。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
你明知道一个人会走，可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凌迟，都割着心头肉。
关键是，你痛，又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所有的表相都是，幸福和睦。
“无憾了。”他语气里还带着醉意。
翌日睡醒，他已经熬好了粥。
昨晚醉那样厉害，他竟然还是起来熬粥了。
还做了几样凉拌小菜。
“吃完饭我们去把儿子接回来。”他把小菜塞嘴里，“老子多一分钟都舍不得。”
我明白的。
但我拒绝了。
“你再休息一天吧，明天我们去接儿子，好吗？”
他的脸沉下去。
我现在已经很少见他这样沉脸对我。
“轻舟，我没有几个明天等。”
现在我们都太敏感，轻轻一敲，整个人就都碎了。
外边看起来没什么，但是五脏六腑早已经被击碎。
不过，我仍然狠心拒绝了。
“我什么都不想，我要你休息，就一天！”
我态度强硬，吃完饭拉着简城出门。
秋天很适合出门散步，中午我们在商场吃饭，下午我给他买了衣服，拉他到咖啡厅坐了两三个小时。
什么都没聊，就抱着他胳膊。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我再一次提出，可不可以骑机车载我兜风。
他同意了。
阔别一年多的感觉，我耳边听到的风声和马达声让我振奋。
我抱紧他：“快三十了！”
我们都是二十七八的人，不年轻了。
他“嗯”了一声。
“认识你的时候，我们都十八。”
“怎么，别贪心想让老子陪你一辈子。”
我怎么敢贪心，不敢。
有今天和明天就好。
……
没想到，这次机车之行过后，他回去洗完澡睡下，就睡了好久。
我看他眉头皱着，知道他头疼了。
从儿子百日那天他猛灌自己酒，我就知道他一定不舒服了。
可是他撑了一个多星期。
尽管，他撑了一个多星期。
我一直守着他，就怕他醒来我睡着了。
这种日夜煎熬，无人能够知晓。
我让保姆把儿子抱来，希望他能看得到。
我是真的，受打击太多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
我不到三十岁，却像活了别人三辈子。
他睡醒，精神状态很差。
我怕的就是这样。
他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并没有躺下。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我控制着尽量让自己没有情绪，“喝水？”
“嗯。”
脑子又空又满，我想叫梁起的父母过来看看，可是又觉得不合适。
毕竟这样麻烦人家，会让我过意不去。
上次的债都还没还。
“吃点药么？”
“好。”
之后，他说了很多。
我一边哭，一边点头，靠在他怀里，把他衣服都弄湿了。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很轻。
“你跟着我，有过那么多胆战心惊的日子，怎么到现在还是哭不停？嗯？”
“你没教会我怎么忍回去眼泪。”
“都有孩子的人了，自己也没长大……”他笑，“不过还好，薄衍那小子，应该可以的。”
“你瞎说什么！”
“媳妇，我物流公司这几年赚了点钱，前段时间把我的股份转到你名下了！我的车也归你，随便使唤。”
“你闭嘴，你别说话，别说……”
“媳妇……照顾好自己，儿子会长大独立，但……”
“你赶紧给我睡觉！有什么话醒了再说！”
他乖乖睡了，嘴角是弯的，在笑。
……
庆幸的是，一觉醒来，简城仍是简城。
当他一声“媳妇”，我早已经喜极而泣。
没有那么多讲究，我大概是自私了一点。
可入冬的时候，薄衍回来了。
那是个薄雾缭绕的清晨，我醒来洗漱好出去吃饭，坐在对面的人把饭菜都已经烧好，但他没有坐下吃，而是换了衬衫西装准备出门。
我拿筷子的手一抖，叫了声薄衍。
他背影僵住，我立刻冲过去从后面把他抱住。
“今天别去公司，好吗？”
我手里的筷子都没放下，却把他抱得紧紧的。
这状态和动作静止了三分钟，他说了声“嗯”。
然后转身把我抱住。
我想，如果不是我离开的那四年，他和简城不会和解，不会彼此容忍，不会相互理解。
但即便这样，他们累，我也好累。
两个人相对坐着，都吃得不多。
薄衍一向食量不大。
“我跟他，去登记了。”我咬着筷子，心里会有愧疚，感觉自己像是对不起他一样，“奶奶给孩子取名，薄玺，小名简简，你看过他了吗？”
薄玺在卧室的婴儿床上，他睡醒应该看到了。
“嗯。”
“对不起。”我又说了这三个字。
薄衍抬头，深邃的眼睛把我吸进去，囚困。
“轻舟。”
“嗯？”
“你永远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手边有烟盒，取出一支，又放进去，“到薄家，遇到我，是你的不幸，毁了一生的不幸。”
“小衍，你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
我觉得我快要分裂了。
我不知道怎么对他，也不知道怎么对简城。
“你很累，不必多想。让我们照顾你。”
薄衍嗓音终归低沉，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轻，没什么语气。
他说的是“我们”，他和简城。
“小衍……”
“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我咬紧牙，一直发抖，一直发抖。
到最后终于爆发。
把手里的筷子一拍：“烦不烦，你们一个个都跟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时候才够！啊！”
每说一句，就是给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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