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天空灰茫茫
“你说得对，遇到你，真是不幸！”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始痛哭失声。
不知道为什么，越活越脆弱。
可能我的神经已经崩到了临界点，或者，已经在一点点断裂。
薄衍想抱我，却被我一把推开。
他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
我抓起烟盒，两支烟后，薄衍出来。
“你去公司吧！”我打发他走。
终还是没能如愿。
他开车把简简送到朱娅红那里去了。
朱娅红看到是薄衍，十分激动，老泪纵横。
我想人这一生，唯有刚出生时和即将离开时，最为真实。
对我而言，没差。
我任何时候，都活在云雾之中。
云雾令我走不出，终于我累倒在这条路上。
我自己能够判断，我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差到，我去医院给自己拿了药。
我犹豫过很久，毕竟在哺乳期，就怕你简简去朱娅红那里，我也会把奶水挤到奶瓶里让人带过去。
可是我一旦吃药，就不能再喂孩子奶水。
百日过后也有一两个月了，但……
我在踏进诊所前，是梁起的妈妈看到我了。
经验丰富，战功赫赫。
她一眼看出我状态不对。
荆城有名的心理诊所，是她的？
我本想隐瞒，所以才不去医院，想找个靠谱的私立诊所。
没想到……
荆城真小。
“进来说吧！一旦关了门，我们在里面说的，就是秘密了。”
我懂她的意思，她这是让我安心。
她是个再好不过的心理医生。
进去之后，我事无巨细跟她说了。
产后我的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但最近格外厉害。
而且，还失眠，整夜睡不着。
我本来自己就是心理医生，当然知道应该怎么跟医生沟通。
她保持微笑听完，而后握着我的手，目光温柔，语气和善。
“辛苦你了，一个女孩子，承受了二十年的痛苦，唉……”
是啊，承受了二十年，我还怎么正常得了。
都说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做得好就是治病救人，做得不好就是自我纠缠。
每一天都在很多很多，需要吸收和化解甚至带入自我。
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会被击溃。
我看着梁妈的眼睛，难怪，梁起被她教得性格那样好，开朗，宽容，大气，没戾气，阳光……
却，又不柔弱。
我跟她聊了五个小时，茶水添了一次又一次，知道没有了味道。
我泪流满面，她面色凝重。
她说，她遇到过无数病患，我是跟特殊的一个。
因为，我从八岁陪在一个病人身边，并且爱上了生病的人，因此我成了一个心理医生，而且，我还患了心理疾病。
枝节缠绕，错综复杂。
“这样吧……”她从抽屉里拿出几颗糖给我，“不要吃药，先吃糖试试。”
“阿姨……”
“听我的！”她拍着我的头，“我儿子的眼光不会错，他觉得是好姑娘，你就一定是。果然，你看你……受尽委屈。”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
“你可以在我这里来上班，工作以后，或许会好。你放心，我不让你接触什么太严重的病人。”
我一愣，没想到她知道。
“我也是想经常看到你，没关系，就是个闲职。你也不用马上过来，毕竟孩子还小，你可以等他一岁之后再来。”
我没想到，万幸中也有不幸。
万幸柔柔把梁起介绍给我做朋友。
薄衍打电话来，问我在哪，我才想起他已经下班了。
我报了地址，等他来接我。
我以为他会反感这地方，没想他进来冲梁妈点了个头。
“一起吃饭，位置订好了，叫上梁起。”薄衍的一句话把我惊住了。
果真现在他跟二十年前差太远了。
人情世故，他多少知道。
只是他的语气太不送拒绝了。
我主动给梁起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
他那边明明很吵，却立马回答我说有时间。
我报了地址，让他自己先过去。
梁爸在外出差没有过来。
这顿迟了很久很久的用餐，梁起见到我已经要起飞了了。
笑得太开心。
“我说你，这顿饭是我等得最久的一顿饭。偏偏我还真的就一直期待。”
薄衍现在我旁边，淡淡的，点了头。
他不会寒暄半个字。
梁起看到他，也知道他的情况。
我一直担心薄衍不愿意把自己的袒露在知道他麻烦的人身上。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这顿饭就算薄衍话少，但我们三个还算和谐。
梁起也觉得我是个有趣的人，但不会再有任何冒犯。
他知道我的性格，也自己有底线。
饭后，梁起起身准备偷偷结账，薄衍说了吃饭后第三句话。
“结过了。”
然后，他看了梁妈一眼，又看了梁起一眼。
“我工作虽然能腾出时间，但轻舟会有不愿意跟我沟通的时候，就麻烦你们！再会！”
客套，疏离，却又不讨人厌。
我没忍住笑起来。
梁起看到我笑，愣了。
薄衍把我搂到怀里，低头在我耳边吻了一下。
霸道无比。
之后到车上，他开着车。
“以后少跟他往来。”
“难以避免，我已经决定去他妈妈的医院上班。”
医院环境我看过了，很不错，不仅医疗设备是七八成新的，而且干净，安静，服务周到。
没有理由拒绝。
这里，给我安全感。
我也快三十岁，该有个自己正式职业工作。
“想好了？”
“想好了，等简简一岁之后，就去。”
一岁还有多远？
该有七个月。
大概是明年夏天了。
或许，是个好的期盼。
回到家，我的精神状态稍微好一些了，拿出梁妈给我的糖，透明糖纸，有点酸，但很舒服，不腻。
薄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身后。
他说：“那个人，看你的眼神，很不好。”
“我都是孩子的妈了，你还计较这些？”
他咬着我耳朵：“计较，只要是你，就都计较。”
……
没想过简城很快会回来。
这个冬季都还没彻底过去。
仍然没想过，他这次再走，就是一去不回。
冬末，很多地方雪未停。
他说想去冷的地方。
我跟他在一起，就没有过正常的经历。
但是，我愿意。
这时候，简简已经八个月了。
我心里清楚，简城更重要。
雪地里，他和我慢慢走着，他撑着伞，我知道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因为，他的眼神在一点点暗淡。
我抓紧他的胳膊，仿佛这样，他就不会走。
只是，我太一厢情愿了。
“媳妇，可能没有下次了。”简城干脆用另一手撑伞，靠近我的这只手直接搂着我。
“嗯。”
“有没有要说的？”
“没有。”
“我想听。”
“好。”我吸了吸鼻子，“你不用担心我，我有男人爱的，也有儿子爱。”
他眼角一点点湿，把头偏向别处。
“老天爷对我多好啊，给了我一个青梅竹马的老公，给了我一个人人都会喜欢的小弟弟，给了我一个青春期时候每个少女都喜欢的少年。”我苦笑，越笑鼻子眼睛越酸，“我还奢求什么呢？”
是啊，还奢求什么呢？
老天爷给了我三个男人，一个有钱有权有爱有丰富和个性，护我生平衣食无忧，护我不缺所有。
一个可爱调皮，令我笑。
一个，风驰电掣，张扬疯狂，令我体验了一场，梦的一样生活。
我还要生活给我什么呢？
况且我有了简简。
简城的手指，隔着我的厚衣服，紧紧抓着我胳膊。
“你特么还真能想。”
“那当然了。”
“你爱我吗？”
冰天雪地，他这问题让我热血沸腾。
心底里千千万万遍，早已经回答过。
“我爱你。”
要钱白雪皑皑，虽然积雪不厚，但踩在地上跟普通路面大有不同。
“我带你来，但是可能不陪你回去。他应该会带你回去。”简城走路轻，“不要骂我渣，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但我不能贪心，你明白的，媳妇。”
“那晚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太吸引我了，明明没有大胸长腿，所以拉你去玩。之前我以为陈蕊是合适我的女人……”他说着自己都觉得有趣，“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不，应该是……你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
“媳妇，你不到三十岁，以后你还有下一个三十年，再下一个。你会活过九十，长命百岁，百岁无忧。”
一句似一箭，万箭穿心过。
“可是，可是我特么再也没有十八岁了！简城，你王八蛋～”我拳头捏紧了，打不出去。
发泄不了，只能眼泪。
简城抱着我，哈哈大笑：“你也知道你不是十八岁？那哭什么鼻子。”
他声音越来越小。
“你听我说完。”他亲着我的额头，轻轻用嘴唇碰，“想我的话，把我给你的戒指戴着，指连心，我会知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想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想我。”
我号啕大哭：“简城，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你别走……”
“一开始知道真相，我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一趟。后来越来越清楚，我来这一趟，不为别的，只为了你，我爱你，我的宝贝，我的命。”
天空灰茫茫，地面白晃晃。
所有的一切，在顷刻间，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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