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装作看不懂
天寒地冻，无处藏躲。
这年冬天，长到我以为他不会过去。
冬风向一道道凛冽刺骨的锋芒。
我终是跪在雪地上，双手抱着他的腿。
求人的姿势。
太折磨了，谁说人要有傲骨，我只是想求他，别折磨我了，别再让我难受。
我在这个冬天，又死了一次。
这一辈子还没死，我就丢命两次，一次是几年前，郑璐璐把我推到江里。
一次是简城走的这个冬天。
当我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我忽然意识到我曾得到过什么。
失去了简城，但我得到过爱，得到过整个简城。
……
薄衍带我回去的。
可能是不大的那场雪，让我小半条命没有了。
我找不到不别的方法来让自己解脱。
薄衍的画室，我把自己关在里面。
几条烟，是简城手底下那些伙计之前孝敬给简城的。
我窝在小沙发里，不到一忽儿，烟灰缸满了。
一个不会抽烟的人，在小房间里吞云吐雾。
这样持续了几天，薄衍进来，把我手里的烟拿走，把我拉起来，拉到外面。
“好了，够了，这么一折腾，不舒服了？嗯？”他替我擦了擦脸，“去洗个澡。”
我被闷的头晕眼花，脑袋疼到我都站不稳了，重心失稳。
他抓着我的手，摸到那个戒指的时候，他手指反复摸了一下。
“我帮你洗！洗完睡一觉！”薄衍并不会特别宠人，但他身体力行。
浴缸是简城喜欢，所以后来装的，薄衍把我放进去，里面已经有水。
他这是算好了时间，不准我多抽烟，不准我多颓废一天。
身体浸泡在水里，他点了香薰在角落里。
几天几夜没合眼，泡在水里不多久就睡着了。
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睡过了。
之后才发觉，薄衍点的香薰里有助眠的东西。
睡醒之后，我躺在床上，开了暖气，旁边有杯水。
薄衍就在我旁边，第一反应是看了看手，戒指还在。
松了口气。
“喜欢你就戴着。”薄衍冷淡，“起床吃点东西？”
我内心挣扎一阵，还是决定好好活着。
我还有孩子，我必须生活。
————
转眼，两年过去。
简简已经三岁，上幼儿园了。
一般是薄衍开车送他上学。
本来公司是九点上班，他为了挪出时间送简简去上学，把所有员工时间改成了九点半。
他一向严禁公平，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他自己怎么着，他就让自己的人怎么着。
而我在梁妈的医院上班，她让我慢慢接受了很多事。
因为这里，失去快乐的人太多了。
我反而对好好生活四个字，越来越有希望。
慢慢的，看到病人，看到病人家属，越来越希望他们早一点摆脱心理疾病，早一天笑，早一点，尝尝喜乐。
越盼望一种生活，就说明还有盼头。
有盼头的人，才有力气和希望生活。
所以，我要帮所有需要调整的人，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活着容易，开心不易。
我跟着梁妈学心理学，她教给我的和周医生教给我的不大相同。
方式不同。
原本一切很平静，也终于消停，薄衍的妈妈找到我了。
她一身素衣，头发有些发白。
我是从医院出来走在回家路上看到她的。
就现在路边，眼睛看着我。
这么久没出现了，上次山上尼姑庵一别，我也完全不懂规矩了。
“你来做什么？”
薄衍现在成了这样，很大的部分是因为她，和她老公。
我真心没有了解过薄衍的过去。
也因为我从来不敢去问，去触碰。
他从八岁之前，就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我在心里一直对她特别在意。
无奈缺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从来就没机会。
“我来，看我儿子。”她倒是坦荡，“还有我的孙子。”
“你不能去找他！”我本来就心平气和，但我不一样她的出现影响到薄衍。
薄衍好不容易，情绪稳定了几年。
孩子也上幼儿园了。
我不希望薄衍因为她想告诉薄衍自己是他母亲，导致薄衍有大的情绪激动。
“我已经年过半百了。”她一张脸长得很素，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眼睛的地方，但看久了，会明白为什么她回事薄衍爸爸喜欢的女人。
因为她，长着一张看起来就简单干净的脸，并且，她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让人觉得过。
她的表情到位，该善良善良，不轻不浮，不苦大情深，不喜笑颜开。
就很合适的一个女人。
不会让人一见钟情一直念想。
但是，会让人越来越觉得，她就是个很好的人。
只是，她不是长辈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你在外面这么多年，不管他，不理他，让他自己受折磨，缺少父爱母爱，现在他生活好了，状态好了，靠自己做到了这一步，家庭幸福，你还回来做什么？”
我把话说得很绝对，因为我现在很珍惜我现在的幸福。
我也想捍卫薄衍的幸福。
不想他再有别的情绪。
“你回吧！”
她仍然平静，双手把我的手握住。
“生死有命，但你听过，身不由己么？你也是母亲，应该明白，换位思考，不要为难对方。我们没有婆媳之间的别扭，但总会有一些鸿沟。你本来善良，但是你太不坦荡。”
她没有化妆，眉毛不浓不淡，颧骨不高，没有攻击性，没有刻薄意。
我其实很难做决定。
“薄衍十分钟后会在商场门口等我，我得先走了。你要见他的话，好歹等我跟他说一声！”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风暴。
她同意了。
明天是周末，简简要吵着到商场吃东西。
他还不到四岁，但继承了简城的性格。
小小年纪说话就很有趣，不脏不假。
但是，他常常喜欢念叨他干爹陆昊羽。
陆昊羽老喜欢叼着烟跟他说：“简简，干爹问你，长大想干啥？”
简简每次都挺胸抬头，用奶音说着：“我要开车，开货车！”
“呵，真出息！”陆昊羽揉着他的头，“行吧，干爹跟你说，你想做啥，干爹就支持你！”
每次我看着他们，就觉得陆昊羽一定是想简简快点长大了，然后和简简喝酒聊天，跟简城一样。
即便他没说，但我从他眼神中看懂了。
每次，也都装作看不懂。
……
“妈妈，你今天都不正眼看我，是看上哪个小正太小鲜肉了吗？”简简牵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有什么好，你也亲不到抱不到。”
我被他逗笑了，跟薄衍说：“你儿子越来越自信了，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了。”
薄衍眼神难得有宠，他弯起嘴角：“有妈妈的孩子，胆大妄为。”
这句话要是平常说起来我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是，今天他的回答让我听着心冷。
晚上回去，在薄衍那里。
简简上幼儿园之后，我们就搬回去了。
简简听完我讲故事，就睡着了，我回到主卧。
薄衍刚洗完澡躺下，我躺下去，暗暗呼吸。
“这么多年，你想过找到你妈妈么？”
我知道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会让他怀疑或者疑惑。
可他回答得很快。
“想过。”
“那你找了吗？”
“没有。”
“为什么？”
他动了动脖子：“没有必要。”
“那……那如果她……”
“她不会。”薄衍明显迟疑了一下，“一个母亲，在生下孩子之后离开。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可原谅。”
没有一丁点儿希望。
“睡吧！”
没想到第二天薄衍的妈妈又找到我了。
我知道她会再来，没想到她这么着急。
看她脸色不算好。
“他不想见你，他不会原谅你。”
“但他熟悉我。”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是谁。”
最终我还是拒绝了，提着菜走出超市。
薄衍在门口，车内等着。
她还是出来了。
固执又坚定地见了薄衍。
薄衍正和简简坐在车内。
他见到她，下了车。
我感觉耳朵都懵了，不敢上前听他们的说话内容。
只知道，薄衍让她上车。
这是除了我和简简，第三个人能坐上着车。
“老婆，晚饭多做一点。”
我坐在副驾驶，手捏紧了车门。
简简在后面，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上车。
“爸爸，为什么要妈妈做饭？云奶奶做的比妈妈好吃！”
云姨现在也五十多岁了。
薄衍不太让她做很多事。
新的保姆我们又都不太想适应。
所以，就由着云姨。
她明年就走了。
薄衍偶尔让我做饭。
但更多的时候，是他做。
“那爸爸做！”薄衍开着车，“云奶奶年纪大了，不能让她太辛苦！她看着爸爸妈妈长大，辛苦了一辈子！”
自从有了简简，他的语言也多了很多，因为简简会天天问他一大堆问题，逼得他回答。
“那，云奶奶是爸爸的妈妈？”
“不是。”
“那爸爸的妈妈都没有陪着爸爸长大，云奶奶比他们都好！”
今儿这话题，还真是绕不开了。
薄衍没有再说什么话。
到家，云姨一般是很热情招呼客人的，但见到薄衍的妈妈，半生风云都见过，却还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云姨，辛苦你跟我一起做饭，小衍得陪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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