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恰似你温柔 4
我想我这辈子都生不起熊文杰的气来。
有的人是属于那种，乍见之欢。
最初见他，你会觉得他光芒万丈，哪儿哪儿都好。
熟悉之后，你会慢慢发现他的各种缺点，不如自己想象中的好。
一点点失望，一点点觉得他变了或是自己看走了眼。
另一种人，是属于一开始你并不觉得他如何如何，可相处久了，你会觉得他压根就不是你想的这样，他其实没那么好，缺点很多，事儿也很多。
熊文杰属于前一种人。
第一次见他，知道他脾气暴躁。
踹了别人的车，砸了我爸的修车铺。
可是慢慢接触，我发现他没那么不讲道理，他有他自己做事的一套方式。
他会有自己的想法，不勉强，不为难，甚至不胡说八道。
他有他自己做事的原则。
随后，他带我出去吃鱼，刚子他们早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还是熟悉的地方，还是那几个人。
他们把摩托车停在外面，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这个镇上最帅的少年。
其实有时候觉得他们这样也不差，我为什么要天天读书？
他们不上学，不照样有钱花么？
刚子上学是，可是他成绩不好，一有空就跟他们厮混。
当我在桌上跟熊文杰说起这件事时，他大手把桌子一拍。
“你特么说什么呢！啊！什么叫不读书了，不读书做什么？跟我一样到外面做社会笑流氓吗？老子要找小流氓还不容易，不缺你！”
并不知道熊文杰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他一向对我都是笑嘻嘻的，很少跟我这么严肃这么大声。
我吓得手拿着筷子都不敢说话了，就那么盯着他。
别的几个小伙也都看着他，觉得他这次有点过了。
我头一点点低下，别人都不敢吭声了。
“看我干什么，特么的当时都等你暑假才带你玩，老子说要影响你学习了吗？”
熊文杰就是一个早熟少年，在我们这群人中间，他就显得特别成熟和深谋远虑。
做事会莽撞，但是心里始终有杆秤。
所以，他一定不会坑我。
“好啦，我知道了。”我委屈巴巴地抓着他的衣袖，“大熊，你不要凶我，我会好好学习，我在我们班的成绩可好了。”
他本来急赤白脸的，听我这么一说，表情终于好了不少。
他摸了摸我头，看着一桌子人：“吃饭，看什么看！”
刚子也看着我，最后什么都没说就把头埋下继续吃饭了。
这顿饭吃得我实在不舒服。
吃完之后，熊文杰拉着我出去，让他们都散了。
他没送我回家，而是骑摩托车带我到我学校门口，然后我们爬墙进去，他让我踩着他肩膀的时候，我还很怕。
可看到他的脸，我瞬间觉得很有安全感。
我踩在他肩上的那一瞬间，心里头热热的，总有种，他是真的喜欢我的感觉。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不懂得爱人，但是我懂得，有个人爱我。
我到操场坐着，有蚊子，他便把他的衬衣脱下来，让我套上，盖住小腿。
“今天吓到你了？”
“没，没有啊！”我别开脸，“我才没有那么容易被吓到，再说了，你就那么吓人吗？明显没有啊！”
他哈哈几声。
十八岁的少年，终究和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有所不同。
我在他面前，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胆子很大么？”他把我搂在他怀里。
我突然心跳就加速了。
男生的味道终是不同的。
他的皮肤并不柔软，甚至有些硬。
我跟他不常有肢体接触，这算是最刻意的，最暧昧的，也最令我胡思乱想的。
夏夜，皮肤有些黏黏的，他却坚持抱着我。
他的呼吸离我好近，痒痒的，让我想躲，又想靠近，奇妙的感觉。
“对啊，我长这么大，就没怕过什么！”跟他们一起生活久了，竟然也学会说大话。
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好习惯。
可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怂。
“是吧，我的小丫头这么大胆？”他凑近，“那我亲你，怕不怕？”
我心跳飞快，想躲可是有不想让他笑话我怂。
眼前黑压压的树，一排排教室，我紧张得要命。
很想说怕，因为我是真的怕。
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怕。
所以，我一闭眼一咬牙，抱住他脖子，献上初吻。
这个夏天，我把我的初吻给了熊文杰。
很多年后我想起这事儿，觉得自己做得没有半点错。
甚至，我很高兴是跟他，接吻了。
那是我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美好回忆之一。
夏夜，蚊虫多，气温闷热。
原本是令人烦扰的，可因为这个吻，我彻底放飞了自己。
熊文杰也愣了。
他手背往我额头上一贴：“你丫的，今天没喝酒，发什么浪？”
我亲上瘾了，觉得这种感觉跟着魔一样。
“大熊，以后你会想要跟我结婚吗？等我高中毕业，等我十八岁过后。”我是头一次有结婚这个概念。
可能跟大熊谈恋爱之后，我就彻底从一个晚熟的人，变成了一个早熟的人。
这一切，似乎只是在一夜之间。
“你这丫头怎么比老子还野？”
“野吗？哪有啊！我明明很……”我笑嘻嘻地捏了大熊的鼻子，“我明明很老实，难道不是你让我跟着你的么？”
他看了我很久，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最后，他很神情地，吻了我。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去，奶奶和爸爸都已经睡了。
我偷偷摸摸洗了澡爬上床，没想到爸爸和奶奶竟然不管我。
他们不可能没发现我不在家。
或许，他们是不想管我吧！毕竟对他们来说，我是个初中毕业，就要离开家的人。
所以，在不在家也没所谓。
我是摸着自己的嘴巴睡着的，梦中，我还在和大熊亲吻。
他其实很温柔，并不像他大家那样粗暴。
我对他的印象，一次又一次颠覆。
越来越觉得，自己很需要他。
他填补了我十四五年以来的孤独和无趣。
我一直没有朋友，他不仅给我朋友，还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亲吻，是很亲密，是很甜的事！
那晚的梦里，有气泡，很美，轻飘飘。
第二天起来，或许是心理作用，我爸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他走之前，拿了十块钱给我。
他说我现在长大了，兜里应该放一点钱，不能老是让别人给钱。
我接过钱的时候太有罪恶感了，觉得这是我爸的血汗钱，我怎么能自己拿着花。
可他都不子阿姨，我也就不矫情。
不过我拿着钱出去，买了一包烟给熊文杰，让他分给他们。
那包烟也就二块五。
剩下的钱，我留着给熊文杰买了个塑胶手环。
三块钱。
其实很便宜，也见不得世。
可是，熊文杰很高兴，从我送给他那天起，他就一直戴在手上。
那些人都很高兴，我也高兴。
他们说，我终于是他们中的一员。
通知书是熊文杰陪我去拿的，我看着上面特别好的分数，沾沾自喜。
他看了看通知书，夸我出息。
“这分数老子就是赔上半条命也考不到。”
相反，刚子就考得特别不好，是他有史以来发挥最失常的一次。
所以，几个兄弟们也没有太夸我，怕刚子多想。
千万不要在别人失意的时候，展示你的得意。
“我先回去找我爸，晚一点过来跟你们吃饭，你们去餐馆里等我。”
“好！去吧！”他摸着我后脑勺。
……
我拿着通知书蹦蹦跳跳去到我爸的修车行。
我看到他铺子上多了个女人。
这女人打扮很妖娆，身上是香味，就在我平常坐的那个凳子上。
她穿着裙子，领口很低。
“你是谁？”
我爸正修车，听到我的声音一下子抬头。
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慌张。
他整张脸就写着“精彩”二字。
女人看着我，上下打量一下：“你就是老马的女儿？”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她眉梢抬高，像是故意跟我挑衅：“我是谁，你问问你爸就知道了。”
或许是我太单纯，我当真走到我爸面前问他：“爸，她是谁？为什么坐我的凳子？”
难怪他最近顾不上我，原来，是有了别的让他花心思的人。
大夏天的，女人披散着大波浪，头发是橙色的，指甲油却是绿色。
整个人就像电视里的国外的圣诞树。
五颜六色。
我爸擦了擦手，想是也已经缓过来了。
“柔柔，过来，这是南姨，叫人。”
我把头抬得老高，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是人的直觉和本能。
本能觉得这个女人就是我的敌人，会抢走我的爸爸。
“我不叫！”
“柔柔……”
“就不叫！你不能有别的女人，我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你又别的女人，就是背叛她！”
这么成熟的话，我很难说一次。
但说，就是认真的。
我爸沾满机油的手抬起来要往我脸上打。
“老马……”那女人站起来，走过去，“别打孩子，要慢慢沟通，需要接受的过程。”
她声音倒是好听，可我觉得话很刺耳。
她浑身上下，从内到外，没有一处，足够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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