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恰似你温柔 3
这话其实我并不太明白，但我唯一意识到的，就是熊文杰彻底要限制我的自由了。
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会带着这帮并不想要命的小混混，去砸了我爸的摊。
当时我隐约觉得，我的生活是立马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我爸爸还在等我！”
换做之后的我听到这句话，恐怕要给当时的我两耳光。
可偏偏十四岁的我就是那么没出息，那么懦弱，那么晚熟。
熊文杰听了话就乐了，他跟我说不用管我爸怎么想，他会早一点送我回家的。
如果我爸闻起来，就说是放假第一天，班上同学一起玩。
这种谎言我爸并不会相信。
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
但是，我的顾虑是，熊文杰会带着刚子他们去找我爸的麻烦。
天越来越暗，空气还很潮湿。
六月底，七月初，正是最难熬的日子。
空气中都是令人烦闷的味道。
熊文杰带我吃了鱼，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实在太稀罕了。
我爸爸会杀鱼。
有时候他一天纯利润赚够了二百，第二天就会买点鱼或者鸡，要么就是得等到过年。
所以，我太稀罕了。
加上我刚好八个人，我们坐了张大桌子。
熊文杰和他们喝酒，给我单点了一瓶饮料。
我至今难忘那饮料的味道。
因为对我来说，这也是奢侈品。
很多东西，你不稀罕，是因为你没尝到第一口。
单反你尝到一点甜头，那便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对我而言，那口饮料就是致命伤。
最开始真的很忐忑担心，可是那口饮料让我发现，熊文杰能给我前所未有的生活。
这种生活，在我爸爸和奶奶那里，我得不到，永远都得不到。
“丫头，以后你就跟着我，我罩着你，不管是学校还是镇上，不会有人欺负你！还真是……越看越漂亮！”
我盯着他看，觉得他喝了酒的样子，跟前几次见到都不太相同。
饮料明明不含酒精，那个考完试的夏天，我却觉得我醉了。
醉醺醺。
熊文杰送我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爸爸没回去，奶奶在门口借着不知哪来的光，纳鞋底。
“明天来找你！去吧！”熊文杰喝得有点多，摸了摸我的头。
我抿着嘴，眼角余光发现刚子正看着我，用一种别样的眼神。
他手放在口袋里，盯着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发什么呆？去吧！”
我知道，我犯错了。
可是我死不悔改。
这就是一个人最致命的，知错不改。
奶奶跟我说饭在桌上，我逼着自己吃了很多，这晚肚子胀得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那句，明天再找我，心里异常亢奋。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期待。
这种感觉令我心头好满，感觉是有了除了读书和陪爸爸之外的事。
而这件事令我心里有别样的感觉。
所以，那晚我就在想，我明天要穿什么衣服。
想了很久发现，我就那么几样衣服，并不用挑。
可我难得的，选了裙子。
是我妈妈留下的，我犹豫很久，第二天穿上了。
我长得不算高，穿着有些长，配上布鞋，总觉得心里很紧张，等着熊文杰来。
爸爸出门前我正穿着裙子走出去。
这已经很久没穿，有种旧物的味道。
他见我穿着裙子，大声吼：“你穿它干什么？！”
“我……”我双手抓着裙子，“我想穿！”
我看到我爸的脸都在发抖。
奶奶坐在门口纳鞋底，准备纳完最后一点就出去卖。
她穿着花衬衫，白底蓝花，没有抬头。
她应该是不想看到这些东西。
他们总拿吉利不吉利这件事来说话。
“脱了！”
“我不！”
“脱！”
“不！”
我难得的忤逆他。
他气得越发抖得厉害，转身进屋，我不知道他去干嘛，只听到翻箱倒柜的声音。
没多久，他拿了一张五十一张二十给我。
钱！
五十加二十，七十块了。
我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不知道他要干嘛。
奶奶进屋放了针线，提起篮子出去了，一句话没说。
“自己去买！”
“不用。”我有些害怕，不敢拿钱。
爸爸把钱塞我手里，让我去把衣服脱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刚换上我自己的衣服，我爸就把我妈的衣服全拿出去烧了。
那天他宁愿晚一点去修车，他也把这件事做完了。
家里，没有留下任何一样我妈的的东西。
本来，她也没多少东西。
这对我来说，跟地震了一样，太可怕了。
最后，他满头大汗。
我看着大铁桶里的狼烟滚滚，心惊胆战。
最后，我在他离开之前，攥着钱跑出去了。
我跑到街上，跑了一个街口又一个街口。
我买了两条裙子和一双新布鞋，剩了五块钱在身上。
回家之后，已经中午了。
以往这时候我都在学校里，但现在我一个人在家里。
我烧水洗澡，把裙子也洗了。
颜色鲜艳的裙子被挂在铁丝上，飘飘荡荡。
我有种，自己长大的感觉。
我快要十五岁了。
这个镇上没有高中，开学我就初三了。
如果我能考到县里，高中就能住校。
或许这一天，我还有了对自由的向往。
我一个人拿着花露水，坐在院子里等裙子干，等熊文杰来。
直到傍晚，裙子干了，熊文杰也来了。
我听到动静，急忙把裙子取下来跑到屋里换上。
头发乱糟糟的，套好买的布鞋跑出去。
熊文杰在门口看着我，张着嘴，一动没动。
好半天，他说了句“卧槽”。
其他几个趴在墙外面看的人也都看傻了。
我不知道，裙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我皮肤不白，甚至有些黑。
但是我选了一条红色的，白色花纹的裙子。
可能，我太想要鲜艳。
那天，熊文杰带我吃了冰棍，还带我吃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镇上有网吧，是那种私人家里的后院，放着几台电脑。
熊文杰带我进去，一看就是常客，老板很热情地跟他招呼。
我不敢跟着他走。
我有点怕这种地方。
怎么说，就那种，一看就不是好人到的地方。
掀开一块布，后面就是几个染了头发的少年咬着烟骂骂咧咧。
“嚷嚷什么！”
熊文杰进去，那些人就起身打招呼，游戏也不打了。
他们本一脸严肃，满脸油光，结果看到我，兴致来了。
“哟，这是哪来的小丫头，还在上学吧？！这么小！”
“你管得着吗？！”熊文杰态度不是很好，“什么时候还钱？有钱在这儿耗着，都特么没钱还我？！”
我不知道熊文杰是做什么的，有摩托车，有钱，有兄弟。
到那时候，我还是懵的。
只看到有人拿了钱给他。
“大熊，都谈恋爱了，就别这么五五六六的，好歹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你特么管我？！”熊文杰脾气很不好，他一句话就把人给怼了回去。
这后院烟雾缭绕，其他人接着玩游戏，而熊文杰也找了一台电脑，让我坐他旁边。
“一个小时，玩儿完带你吃晚饭。”
我看熊文杰玩游戏的时候，很专注，他也很厉害，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就能把人杀死。
其实，我看不大懂，也没什么兴趣。
不过我懂得，不要破坏别人的兴致。
那天他还是带我去吃鱼，说昨天之后，他知道我特别爱吃。
回家的时候，他让他们都走，他自己送我。
路过一个小摊，他给我买了一瓶指甲油。
是大红色的。
他跟我说：“马柔，你信我，你不适合粉色，不适合白色，不适合小姑娘的东西，你不属于这里。”
我不明白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怎么会跟我说这些。
后来才知道，熊文杰很厉害，他是那个镇上为数不多高智商高情商的人。
他足够聪明，也足够潇洒。
那会儿我十四，他十八。
“指甲油……”
“你拿着，玩儿。”他说完对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也没说会再来接我。
我拿着指甲油进屋，一直放着不敢用，熊文杰也没来。
我更不想去我爸的铺子，我没脸见他。
直到一星期后，熊文杰又来了。
他摸着后脑勺跟我说，前段时间他实在有事，就没能来接我。
我竟然发现我有些生气。
生气他这么久没来。
转身没说话，他哈哈笑，拿出个小玩意递到我面前。
“什么？”我不认识。
他把盖子打开，里面有香味出来。
“香水。”
“我差点就喝了。”我闻了又闻。
这味道我以前没有在谁身上闻过。
我当然知道香水这种东西，但是我家没有别的女人，我也不认识别的女人。
人生中的第一瓶女人香，是熊文杰给我的。
“我前几天去县里了，给你买了一瓶，虽然你还小，放着吧！”
是熊文杰，一遍又一遍给了我女人用的东西。
那瓶香水不大，我却放了很久，也没用。
那会儿我觉得用香水涂指甲油的，都是妈妈级别的人。
或者，至少要有二十岁。
我打算存到那会儿再用。
“今天想吃什么？”
“鱼！”
“不生气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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