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约会
中学时期的我经常在朋友圈里看到同学炫出和闺蜜一起逛街或吃饭的照片，那时候我满心嫉妒与理解不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是否也能和父母之外的某个人一起出门，单独两个人一起游玩，当时我根本不敢相信，这想象会有实现的机会。
在这座正义山原本伫立于侧的城市里，不管是小吃摊还是酒馆，漂亮的饰品店还是张扬的音像店，对我和拉甘来说都相当陌生，我们莽莽撞撞地推开一扇扇店门，因一样样并没有太奇特的商品而感慨万分。拉甘把他的兜帽衫穿了出来，配上制服短裤其实感觉有点违和，我偷偷把今天的购物目标定为了给他买一条日常可以穿的裤子。
不过，比起店铺本身，“与恋人一起逛街”这个事实更加令我兴奋。至于更吸引拉甘注目的，并不是任何店铺，而是行人。他兴致盎然地把目光投向每一个与我们擦肩而过的市民，无论那些人是否有变装。
有些提着糖果的孩子会自来熟地朝我们大呼小叫，询问我们在扮演什么角色，有些成人在看到我们第一眼时会猛吸一口气或愣一下，不过在那之后，他们基本都会礼节性地笑一笑。不停地对人回以笑容让我亢奋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过于激动，我提议找个地方坐一坐。
“你吃过晚饭了吗？康纳他们跟我推荐过些餐厅。”
“我本来想着一会儿回食堂吃饭的……”拉甘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说实话吧，我没带钱。”
“我们可以去平价一点的店，我有在美国能用的银行卡。”我抽出钱包，庆幸于我出门前有记得带着它。
按照记忆中康纳的介绍，我在离大学校园不远处的街角找到了一家快餐店，现在时间不早了，所以店里的人不多，我和拉甘选了靠窗角落的卡座，分别点了餐。
“老是由你来买单，感觉有点丢脸啊。”拉甘坐到与我同一侧，勾着我的手指抱怨。“我平时几乎不离开基地，宿舍的东西和拜托卡尔教授带的东西都是用的公共经费，结果我对陆地上私有财产概念的认知一直都不够……”
“有什么关系，我现在的大部分私有财产还是从漂移女那儿得来的呢。而且我是成年人了，能担起更多的责任我会觉得更开心的。”
为了让自己显出年长一方该有的样子，我特意挺直了腰。
“可不能这么说，希恩。”拉甘忽然板起脸，俯下身严肃地说：“我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诶？……”
来自拉甘手掌的微凉触感贴上我的额头与脸颊，这一刻的拉甘显得前所未有地成熟，他放低的声线和身躯笼罩下来的压迫感让我怔住了，我一时间竟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呆呆地看着他继续低下头，快要与我嘴唇相触——
“等……等下！我的感冒还没好！”我连忙拉开距离，在脑海里回顾了一下刚刚几秒钟里发生的一切，吐出一句：“你是什么时候满的十八岁？”
“就不到几个月前……不对，这不重要，我是想说你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啊！”
“哪里不重要？我错过了自己男朋友的成人礼诶！”
拉甘抿着嘴，嗓子里发出一阵呜哝，败下阵来般松开了我，小声说：“陆地人很重视成人礼的吗……”
“这取决于个人喜好，但我还是想给你庆祝生日。”我作出赌气的样子，叉着腰要求道：“告诉我具体日期，明年我们要一起过。”
“好好好，你呢，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要满二十一了？”拉甘把关注点扯回了我身上。
“事实上是二十二。”
一想起这是个本可以大学毕业的年纪，我就哀怨地趴到了桌子上。
“请让一下，客人，你们的土豆沙拉和金枪鱼三明治。”
上空传来一个无奈的声音，我顿时弹了起来，轻咳一声重新坐好。
店员上好了菜后，靠着卡座饶有兴致地问：“诶，同学，你们的戏服是在哪里买的？看上去好逼真啊。”
拉甘顿了一下，抄起叉子作势进攻沙拉，似乎是想要假装没听到或是在思考。
“我的衣服是朋友托熟人做的。”我用尽了自己锻炼出来的会话能力，笑眯眯地向店员抻平披风展示了一下布料，随后揽住拉甘的脖子，迫使他抬头看向店员。“——至于这位，他是亚特兰蒂斯人，你知道的吧，海王来自的那个亚特兰蒂斯？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不是戏服。”
“希恩！……”
拉甘埋怨般瞪了我一眼，但店员在愣了一秒后佩服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太酷了！亚特兰蒂斯人是不是都完全不怕冷的啊？”
——还好这个店员不是像g戈登那样的极端排外主义者。我暗暗松了口气。这算是赌对了？
拉甘半张着嘴看了店员一会儿，我不知道他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还是他根本就没试着去想。不过，他很快也扬起一个笑脸，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炫耀起来：“也不看看大西洋底水温多少！你说，我要是去参加变装派对，准能夺冠的吧！”
“被人抓住作弊就不能了——话说快乐港中学今天就有派对来着，他们欢迎校外人员进去玩，如果你们在那里有认识的人，可以去看看，据说他们还有社团展示和义卖……啊，你们的苹果派好了，我去下后厨。”
健谈的店员被厨师叫走了，拉甘松了一口气，倚靠到我身上，扭过头耳语：“说实话前就不能提醒我一下？”
“我又没想到会有人问。”我扶住拉甘的肩膀，顺势从后面环抱住他。“不过，不需要掩饰，就作为真实的自己面对别人，不好吗？”
“……如果一直都能这样就好了。”
拉甘的声音听上去不无失落，但这时，店员走回来把派搁到了桌子上，他见我们腻在一起，没再多说什么，促狭地眨眨眼睛就离开了我们的桌位。
由于我在家吃过早饭了，所以我除了一个半份的派没点别的。拉甘把坏情绪甩到身后，转而吐槽起我胃口太小，我一边争论一边拿起自己的餐具，提出要互相尝尝看对方点的食物。
吃完这顿让我生物钟辨别不出属于什么时段的饭后，拉甘在我的坚持下去餐厅卫生间换上了我给他挑的卡其色中裤，我们与自来熟的店员寒暄着告别，走出了快餐店。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夜风刮得我仍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刺痛，我不由得抬手护住脸，认真地思索是不是该戴芬奇的头盔出来。
拉甘低头看着自己迈出的脚步，时不时地拉一下裤腿。“膝盖被遮住还有点不太习惯。”
“你说要不要配双鞋？这样就算穿及踝的长裤也不会显得别扭。”我已经在考虑接下来添置什么了。
“所以说，希恩，不要再破费了。”拉甘说着拽住我的胳膊，让我们站定在了路旁。面对我不知所措的凝视，他环顾四周，拉着我走到一片街边小公园的长椅前坐了下来。他现在的语气不同于与队友打闹时那样简单粗暴带些揶揄，不同于与店员搭话时高昂得近乎挑衅，也不同于平日撒娇时的温软，而是讨论正经话题时的那种——我最喜欢听的声线。但我也知道，每当他这样平静下来说些什么，态度大都比较严肃。
“你也明白……你也能想到的吧？我没什么机会能像今天这样在外面约会，日常的衣服对我来说并不怎么必要。你把它们作为礼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但……比起礼物什么的，能见到你才更让我开心。”
急迫地说到这里，拉甘松开我的胳膊，将我的手包裹在了他的掌中，他的语调也随之变缓，语气更加肯定：“万圣节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和你像其他普通情侣那样出门约会、游玩的日子，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如果说我希望你是为了我才逃学的，你会不会觉得不高兴？但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无论如何，谢谢你能陪我来这里，希恩。”
拉甘脸上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安宁的微笑让我胸中的情绪澎湃起来，我一下子站起了身，一条腿跪上椅子，双手扶到他肩上。我很少有从上而下俯视拉甘的机会，从这个角度看来，拉甘凸出的颧骨没那么明显了，但他每一次困惑地眨眼都会显现出好看的眼窝形状。我抬起右手抚过他微蹙的眉头，盖住他的双眼，随后弯下腰，亲吻了上去。
我不像拉甘那样精通此道，能做的也只有触碰他的嘴唇。在剧烈的心跳声中，一切都变得极为易感，我的大脑自动接收着全部有用没用的信息，我能感觉到拉甘片刻的僵滞，感觉到他的手犹豫着扶住了我的侧腰，感觉到他屏住呼吸片刻，像是想要进一步缠绵似的张开嘴，轻轻吸吮了一下我的下唇，我缓慢而坚决地把自己拉离他，放下了捂住他眼睛的手。
“对不起，因为太激动了……不过我已经不发热了，也不怎么咳嗽，应该没事。”
我道着歉重新坐回去，但没有松开拉甘的肩膀。我需要他在我触手可及之处，也需要他看着我，他深潭般的红色眼眸给了我克服羞耻，把那句话说出口的动力：“——和你想的一样，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拉甘小小地倒抽一口气，他半掩着嘴低下头，许久才咕哝出声：“感觉……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我好奇地追问。
“明明都是接吻，但由你来主动……总感觉，格外心动。”拉甘终于抬起了眼，他面颊上晕染的深色与句尾的颤音让我差一点当场尖叫。
——这是我第一次，成功让他害羞了吗！
我不由自主地把他圈进怀里，不想让他看到我现在的表情多像个初次去猫咖的变态。“呜啊……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可爱得过头了！”
“比起‘可爱’，我更希望你能觉得我帅气啊。”拉甘嘟囔着抬起手，也搂住了我。
“这得怪我词穷。”我蹭了蹭他宽大的翼状耳廓，贴着他的脸笑道。“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一直觉得你很帅气，看到你待在厨房里时我会忍不住想与你共度更多日常，与卡尔德合作时我会遐想身处家乡时的你，但要我把我的心声说出口的话，我第一时间只能蹦出一句可爱——这是我表达最喜欢的心情时，能想到的第一个词语。你不会介意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可能介意……”
跑过公园的小孩们的呼喊声打破了温存的氛围，拉甘稍稍紧了紧他的怀抱，不舍地放了手。我们相视须臾，他低声呼唤道：“小飞鱼。”
“嗯？”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这个昵称微妙的可爱感与喜感还是每次都会让我嘴角上扬。
“这是我上岸以来最棒的一个假日。不是因为万圣，不是因为别人的眼光，而是因为你到来了，因为你的那个吻——我的小飞鱼，万圣节快乐。”
“万圣节快乐，还有迟到的成年快乐，拉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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