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11

　　当一缕蛋青色的阳光洒在嘉良玘的脸上时，他闻到一股清淡的艾草香味。嘉良玘猛地打了一个震颤醒了过来。他睁大了眼睛，发现自己斜靠在一棵大树的树脚边。而东良阿芒则歪躺在自己身边睡得正香。嘉良玘略带疑惑地四下里看了看。只见黎明微弱的阳光正透过山头的云层，照亮了他们所在的山崖。晨光中，大祭司所住的山洞像昨天一样安静，那条缀满羽毛和花朵的草绳，也和昨天一样静静地悬挂在洞口。嘉良玘搓了搓自己的脸，心想，难道他昨晚看到的洞壁上的人，那些阴风和那些蝙蝠，全都是自己做的梦吗？
　　他闭上眼睛，用力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头脑从梦魇中清醒过来。他继而发现，洞口边的那个地炉里，似乎添加了新的植物。他有些激动地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肺腑中体验着那一缕清新。没错，嘉良玘发现，空气中的确带着一股艾草的香味。他肯定香味是从地炉那里传来的。而这种味道是昨天没有的。那就一定是今天一早被放进去的。
　　嘉良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大力地拍了拍身边的东良阿芒，说道：“阿芒，快醒醒！”
　　阿芒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他揉着眼睛吃惊地四下里望望，说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是在这里？”
　　嘉良玘见此，也有些不解地问说：“你忘了我们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吗？”
　　阿芒皱着眉头说道：“我没忘。我们是来找大祭司的。我奇怪的是，我们不是已经进到洞里去了吗？我是跟着你一起进去的嘛。”
　　嘉良玘听了此话，内心里也不由得一震，说道：“不错，我也记得我和你一起进到洞里去了。我看见了一个人贴在洞壁上，还有很多的蝙蝠。我还以为那是我做的梦。”
　　“对，我想起来了！我们一起向外跑的时候，那些蝙蝠多得像暴风，把我们都刮晕了！我完全不记得是怎么跑到外面来的了。”
　　“唔，那么说来，那并非是一场梦。”嘉良玘一边说，一边在心底下寻思着昨天夜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两人若是真的进到洞里去了，后来为什么又都睡着了呢？如果是在洞里睡着了，又怎么会在外面醒过来呢？难道是小祭司把他们二人拉出来、放倒在树底下的吗？嘉良玘努力地想找出一个解释得通这一切的答案，但却枉然。于是，他干脆放弃了寻找答案的念头，转而对东良阿芒说道：
　　“别想那么多了，就当我们做了个一样的梦好了！阿芒，你伸长了鼻子闻闻，这里是不是有些什么异样？”
　　阿芒略带疑惑地张翕了几下鼻翼，说：“是艾草的味道吗？”
　　嘉良玘兴奋地挥了挥拳头，说：“没错！必定是有人把新鲜的艾草加进了地炉里，我们才会闻到艾草的味道的。”
　　“可是我们还是没见到人啊。难道你想就这么闯进去洞里吗？”
　　“大祭司一定在洞里。我今天一定要见到他。”嘉良玘突然下了决心。他双手紧握成拳头，语气变得十分坚定。他看了看犹豫不决的阿芒，安慰他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大祭司会动怒。可是我们这么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今天我自己先进去洞里看看，你在外面等着我好了。”
　　“说好的我陪你一起的，我怎么能在外面等着，让你自己进去呢？”阿芒变得认真起来，郑重地说道：“只要你进去，我就和你一起进去。”
　　嘉良玘动情地拍了拍阿芒的肩膀，说道：“好兄弟！嘉良玘谢谢你这份情谊！我想，大祭司固然不允许外人进他的山洞，但我是阆族的大首领，他怎么也会给我点面子的。我怕大祭司会迁怒于你，所以，你还是留在外面比较好。你放心，我会很小心地和大祭司协商，请他来帮我的。你就在洞外等我的消息好了。”
　　尽管嘉良玘是个血气方刚、无所畏惧的青年男子，但昨晚那段离奇的经历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当他独自走进这个神秘的山洞时，他不由得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洞内一片寂静，他仿佛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山洞里的地上，不时可以见到燃尽的草灰。洞里的空气中，也飘荡着若有若无的异香。奇怪的是，洞内并不显得幽暗，光线从高高的、不知何处的洞顶洒进洞内。这和昨晚嘉良玘所经历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嘉良玘不由得怀疑起自己昨晚其实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当他来到洞中一处宽阔的洞庭时，只见地面有一处深潭，潭边长满了茂密的植物。朝洞的顶端望去，竟是一方晴朗开阔的天空。嘉良玘被这景象震惊了。他心想，还好自己找进来了，之前还以为大祭司需要到洞外去取水，原来洞里就有水呵。
　　这里因为太过宽阔，也看不到任何的人迹，嘉良玘一时间踌躇起来，不知接下来该向何处去寻找大祭司。
　　“呜噜呜噜——”
　　突然，几声低沉而震耳的号角声响起，把嘉良玘吓了一跳。号角声在山洞内飘浮回荡，却难以找到声音的来源。嘉良玘四处张望着，并不见有人迹。他只好扬声唤到：
　　“尊敬的大祭司，我是阆族大首领嘉良玘。想来此求见。”
　　嘉良玘连唤了几声，都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正想在洞的周围寻找其他的洞口，猛然间，小祭司和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
　　嘉良玘心中一阵激动，正想开口说什么，却只见和崃伸出手来，将手中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递给他，同时语调平淡却毫无商榷余地地说道：“把这个吃了！”
　　嘉良玘有些懵，但他知道，若想见到大祭司，他只能遵守这里所有的要求。他接过那团不知名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放进口中，并咽进肚里。
　　和崃看着他吃下了那团东西。然后他对嘉良玘说道：“跟我来。”
　　嘉良玘不知道自己刚才吃下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感到口里有一种滑溜苦涩的感觉。不久，他的身体好像瞬间变得轻盈起来。他跟着小祭司和崃，飞一般穿过宽阔的洞庭，通过一个高而窄长的洞口，进入到一个幽深的山洞内。
　　不知过了多久，嘉良玘在恍然之中，见到了大祭司那佝偻的身影。他像是远远地坐在一处石壁上，又像是悬挂在洞壁上。不知为何，嘉良玘只觉得眼神模糊，看不清洞内的景象，却可以清楚地听到任何细小的声音。
　　“你为何要来我这里？”
　　嘉良玘恭敬地高举双手，行了一个阆族人的大礼。然后，他将自己如何在深山中遇到两个外族女子的事情叙述了一番，继而述说了自己想将外族女子留下，成为自己围楼的女主人，并且成为他将来猎杀狼王，寻求族人支持的理由。最后，他说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大祭司，嘉良玘深知，如此举动，打破阆族千百年来的传统，必然要遭到族人反对。但嘉良玘并不打算让步。自从我担任大首领职位以来，就想着要么不做，要么就做一个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大首领。这两个外族女子，许是山神赐予我的最好礼物。我请求大祭司给予我祝福和帮助，让我可以得到族中长老的赞同。嘉良玘将不胜感激。它日我猎杀狼王，必定将狼王作为最珍贵的献礼，献与大祭司您！”
　　嘉良玘一番慷慨言辞之后，大祭司没有任何反应。山洞里呈现出一片寂静。仿佛嘉良玘刚才是对着空气说了一番话。嘉良玘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朝着远处的大祭司再次行了个大礼。继续耐心地等待着大祭司的回应。
　　过了很久，才听见一个遥远而细微的声音说道：“嘉良玘，你不能留下那两个外族女子。”
　　嘉良玘急了。他全身的血液好像被点燃了一般燃烧起来，他内心的焦躁和愤怒像野马般在他体内上下奔突狂跃，他真想跳过去抓住大祭司，让他收回刚才的话语。但他克制住了自己，转而简短地问出一句：
　　“为什么？”
　　“她们会给你和阆族带来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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