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16

　　嘉良玘和东良阿芒带着黑毛去追赶姬玛姐妹。嘉良玘以为姬玛他们一定是朝着茂族所在的方向走的。当两人追赶了一段时间，却并没有发现姬玛等人的踪影之后，嘉良玘停下了脚步。
　　“阿芒，你确定她们是今天早上离开寨子的？”嘉良玘仔细地查看着脚下的山路，沉吟地问道。
　　“没错，他们肯定是今天一早离开的。我去问了滇峤佬的家人。那两个外族女子，若是没有滇峤佬带路，她们是不会离开的。”阿芒肯定地说道。
　　“可是这路上不像是刚有人走过的样子。地上没有人的足迹，路边的草丛也不像有人踩过。他们有三个人，若是他们从这里走过的话，肯定会留下足迹的。还有，黑毛是认识那两个的外族女子的，它显得很安静，好像也没有发现她们的踪迹。”嘉良玘是阆族出了名不仅胆大，兼且心细的猎人。他对山林中的任何微小的人迹或兽迹，都可洞察秋毫。
　　阿芒知道这一点。他相信嘉良玘的观察和判断。他于是说道：“你说的有道理。难道他们走的不是这条路？”
　　“可能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我知道她们来自茂族，于是猜想既然她们要离开阆族，就一定是回去茂族那里。现在想来，也许她们不是回去茂族，而是去了凉族。”嘉良玘沉思地说道。
　　“若是去凉族，那是在相反的方向。难怪我们追不到她们。”阿芒着急地说道。
　　“不错，我们走得比他们快得多。没道理追不上他们。一定是方向错了。”嘉良玘果断地转身道：“我们现在即刻往凉族的方向走！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追上他们，把他们带回阆族。”
　　两个人都是翻山越岭的好猎手，走起路来有如旋风般。
　　“不过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她们若是茂族人，为什么要去凉族呢？”阿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地说道。
　　“我方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后来想通了。你想啊，她们两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深山里呢？若不是出了什么性命关天的事，她们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家呢？若是真的迫不得已离开家，那她们出来了，就肯定不会再回去的。既然不能留在我们阆族，那么就只能去凉族了。”
　　“对呀，我们刚才怎么没想到这层呢？现在看来，他们一定是往凉族那边去了。还好你发现得早，不然我们肯定追不上他们了。”
　　“没错，往凉族的路虽然远，但若是他们下了山的话，就很难追上他们了。我们必须再加快脚步！”嘉良玘同时催促着跑在他们前面的黑毛说：“黑毛，快，去找那两个女子！”
　　黑毛像是听得懂嘉良玘的话一般，立即飞一般向前跑去，一转眼就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天边的余晖照射在山顶，染红了满山的丛林。嘉良玘和东良阿芒两人，沿着依稀可辨的林间小路，跟随着黑毛，朝着去往凉族的方向飞速地赶去。
　　就在他们心急如焚，脚下生风之时，突然，远处随风依稀传来一个女子歌唱的声音。那飘忽悲凉的歌声，随着风声起落，忽而近，忽而远，忽而高，忽而低。虽然听不清楚歌声所唱的内容，但那空旷苍茫的声调，将歌者的悲哀心情袒露无遗。
　　“是她！一定是她！”嘉良玘听到这歌声后心情一振，疲惫焦急的心态顿时烟消云散。脚下的步伐充满了力量。
　　不错，唱歌的人正是姬玛。
　　两姐妹虽然一大早就跟着滇峤佬离开了山寨，但她们的心情十分沉重。特别是姬玛，尽管觉得不可能再见到嘉良玘，但当真的要离开时，她的心里充满了愁绪。再加上几天来，她和白玛住在东满胡的家里，连饭都没有的吃，只是靠在山上采些野果来充饥。两人的身体都十分地虚弱。在这样的情况下，三个人在通往凉族的路上，走走停停，走了近一天的时间，仍然没有走得太远。
　　滇峤佬有些心急，但他也无法让两姐妹加快脚步。他见天色渐晚，去往凉族的路仍然很远，于是对姬玛说道：“这里离下山还很远，你们走得那么慢，今天晚上我们只能是找个山洞歇脚了。”
　　当姬玛听到这话时，突然想起不久前，和嘉良玘在山里相遇的情景。回头望望阆族的山寨，已是隐没在山间。想到自己之前的美好愿望，已经化为云彩，飘散在大巴山中。再想想回不去的茂族家乡，姬玛忍不住悲从中来。她展开歌喉，放声唱起了从前在阿妈那里听来的哀歌：
　　“女神娅莎姆呵，请听我说！天上的云彩呵，请听我说！地上的小溪呵，请听我说！林间的飞鸟呵，请听我说！阿妈你在哪里呵，你可在听我说？”
　　姬玛的嗓音清亮通透，歌声里带着悲泣和请求。这歌声打动了白玛和滇峤佬，也将嘉良玘召唤到了她的身边。
　　“看，黑毛！那是阆族大哥的猎狗！”白玛最先看到了黑毛，惊喜地叫了起来。
　　姬玛也看到了黑毛，顿时她的眼中充满了泪水。她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娅莎姆呵，是你把他带来的吗？是你！一定是你！”
　　滇峤佬也十分惊奇，说：“这不是黑毛吗？它是大首领的猎犬。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黑毛见到姬玛等人后，兴奋地飞奔上来，然后围着三个人，不停地摇尾吼叫。
　　不久，嘉良玘和东良阿满也赶了过来。姬玛见到嘉良玘后，眼泪有如大雨般扑簌簌地落下。她甚至顾不上身边有其他的人，冲上前去抱住了嘉良玘，说到：“你是来带我们回山寨里去的吗？请不要赶我们走！”
　　白玛则是有喜有忧。喜的是阆族大哥终于出现，忧的是他是否会收留自己和姐姐。
　　嘉良玘在见到姬玛的那一瞬间，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松懈下来。他本想询问几句姐妹俩人离开的原因，但见到姬玛冲上来时，泪眼婆娑的样子，内心里已经立刻明白了。他觉得他和姬玛，虽然语言不通，但彼此间却有着一种非常神秘默契的联系。姬玛紧紧抱着他时所说的话，在他听来，就是：“我要跟着你回去！我是你的人。”
　　一旁的阿芒，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一边为嘉良玘感到高兴，一边留意地看了看白玛。看到白玛虽然年岁尚轻，但长得眉清目秀，姿采天然。阿芒的心里，已是泛起了爱慕亲近之心。之前嘉良玘让他也自立门户，就让一个外族女子做他围楼的女主人。阿芒口头上没有同意，但他内心里，已是有了一颗将要发芽的种子。他对自己说，若是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他也十分愿意追随嘉良玘的脚步，建立一个自己的围楼，和自己喜欢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的。
　　几个人当中，最尴尬的是滇峤佬。他见几人兴奋的样子，直觉其中必有复杂错综的矛盾。他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于是等到大家都稍微平静下来后，问道:“大首领，我们是要回去山寨呢？还是继续朝凉族那里赶路？”
　　“我们当然是回阆族的山寨去！从今天起，你住到我的围楼里来！”嘉良玘毫不迟疑地对姬玛说道。他又转向滇峤佬，说：“你会说她们的语言吗？告诉她们，她们以后就是我们阆族的女人了！我不允许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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