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17

　　嘉良玘和阆族长者们的协商，其困难的程度，远远超过嘉良玘的预想。
　　参加协商的长者一共有八个，而嘉良玘只有他自己。母亲嘉良娥也是参加协商的八人当中的一个。她的心情十分复杂。嘉良娥希望长者们能够阻止嘉良玘收留那两个外族的女子，但她十分忧心在这个协商的过程中，是否会危及嘉良玘大首领的地位。她虽然做好了妥协的准备，放弃阻止嘉良玘，以保住他大首领的地位的准备。但她仍然恐惧着，她这么做，是否真的能够确保大首领的位置，继续留在自己的家族。因为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决定，嘉良娥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而嘉良玘，尽管他没有十分的把握取得长者们的首肯，但他心意已决，无论长者们是否赞同，他都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他先是展示了从大祭司那里取得的草绳，表示说，他向大祭司报告了自己收留外族女子成为自己围楼女主人的打算，而大祭司给予了他祝福。他希望阆族的长者们，也像大祭司一样，给自己祝福。
　　尽管长者们对此事已有耳闻，但听到嘉良玘的这么直截了当地宣布自己的打算时，大家仍然相当震惊。
　　早就有所准备的东良妧最先发难。她指责嘉良身为大首领，却不遵守阆族千百年来的传统，不是想着照顾母家利益，而是居然想破坏规矩，让外族女子成为围楼的女主人。他若是得逞，将会影响甚至破坏整个阆族的家庭结构。我们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形发生。同时，东良妧提出，嘉良玘若是坚持，长者们就不得不考虑，让嘉良玘离开大首领的位置。
　　嘉良玘当然是毫不让步。他慷慨激昂地陈述了自己作为阆族的大首领，将如何带领族人开创一个富裕的新时代的雄心，然后很坚决地表示说，作为一个阆族的男子，他期望和自己的女人建立一个家的心情早已有之，他相信和他一样有此心情的阆族男子不在少数。如果如此，允许他们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只会给阆族人带来幸福，而不是灾难。
　　嘉良玘的话，自然又在长者们中间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反对得最激烈的当然是东良妧，她不假思索地大声反对说：“千百年来，我们阆族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一个围楼只能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母亲。当母亲的，把孩子生下来，所有的孩子都要服从母亲的意志，这样才能维持住一个家庭的和谐。所有的家庭都和谐了，我们阆族人的生活也就幸福了。你如今从母亲的围楼里搬了出去，也就罢了。可是你居然要把外族女子收留在家里，你变成围楼实际的主人。将来若是阆族男子们都学你，要从母亲的围楼里搬出去，那谁来照顾母家的生活？那我们阆族岂不是要乱套，这难道还不是灾难吗？”
　　嘉良玘看着东良妧，眼里带着不屑，激昂地说道：
　　“难道千百年来如此，我们就不能改变吗？你了解我们男子的心愿吗？我们想和自己爱的女人住在一个围楼里，我们也想每天都见到自己的孩子！我们不想走一个时辰的路，才可以和自己的女人睡一个晚上，然后天不亮就要离开。我们希望，可以和心爱的女子一起共享一个屋檐，晚饭的时候和她同坐进食。我们还希望，晚上可以揽着自己的女人进入梦乡。你若是以为只有我才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错了。这里的男子长者们，你们问问你们自己，在你们年轻的时候，可曾有过这样的心愿？你们没能实现这样的心愿，是因为你们没有我嘉良玘这样的大首领，为你们去争取。如今你们有了，就应该支持我去为我们的后代们实现我们男子们的心愿。”
　　嘉良玘的一番雄辩，打动了参加会议的3个男性长者。他们有的点头赞赏，有的沉默不语。而另外几个女性长者，都对嘉良玘的话十分地反感。东良妧更是出离愤怒。
　　“大首领，你到底是想将我们阆族引向怎样的将来？你说要给我们带来幸福，你却在这里分裂我们阆族的男人和女人！你明明就是想满足一下你的私利，却声称是为了我们阆族人的幸福。你根本不配做我们阆族人的大首领！我强烈要求大家考虑，罢免嘉良玘的大首领职位！”
　　这时，一个之前一直都保持沉默的长者缓缓地说道：“阿妧，我们今天讨论的是关于两个外族女子的问题，而不是大首领的罢免问题。”
　　他的话虽然缓慢，但却相当有力。他的话，让嘉良娥紧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她向这个叫做寒莫玬的人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个叫做寒莫玬的长者，是男性长者中年纪最大的。他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实际上他确实是身患重病。若不是东良妧专门去请，他本来是不打算来的。
　　东良妧之所以相信，寒莫玬会是自己的支持者，是因为很多年前，年轻的寒莫玬是东良妧的男人。岁月流逝，寒莫玬虽然早已不再去东良妧那里过夜，但两人依然保持着良好的感情。所以，东良妧相信寒莫玬一定会在长者会上，支持自己的所有提议。
　　寒莫玬意识到，东良妧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打击一下嘉良玘，以达到她的将嘉良玘赶离大首领的位置的目的。以他对东良妧的了解，寒莫玬知道东良妧意欲夺回大首领地位的想法早已有之，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
　　寒莫玬也想助东良妧一臂之力。
　　然而，嘉良玘所说的，男子们希望和自己所爱女子一起生活的那番话，不期然地打动了寒莫玬。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多么地渴望和东良妧居住在同一个围楼里，他又是多么地期望着，每天都可以都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也曾希望，可以和东良妧一起抚养他们的孩子。是的，那些痛入骨髓的想念和期望，到现在仍然不时地出现在寒莫玬的梦中。而所有的那些伤感，东良妧竟不曾体会。唯有眼前的这个成为了大首领的男子，说出了自己在心里埋藏多年，却不曾说出的心里话。
　　寒莫玬避开了东良妧不满的眼光，看了看屋内的另外两位男性长者，低声却清晰地说道：“大首领的话没错。我曾经多么地希望有自己的围楼，我也多么的希望，围楼里的女主人，是自己所爱的女子。到现在，我已经病入膏肓，我仍然忘不了这个年轻时的梦想。原来大首领也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我很高兴。我活不了多久了，我不想撒谎。大首领，我祝福你，祝福你和你爱的女子，一起生活在你的围楼里。”
　　寒莫玬的话还未说完，东良妧就生气地插了进来，说：“你这个男人，怎么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呢？若是都像你那样，年轻的男子们都离开阿姆自己去盖围楼，和喜欢的女子一起住。那他的姐妹们怎么办呢？阿姆们该怎么办呢？这样下去，我们阆族岂不是全乱套了吗？这不行！绝对不行！”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吓人？阆族的女人们若是都不愿意离开阿姆家，那那些男子们也不能盖自己的围楼呵。说到底，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一定是双方都愿意，才可以实现的吧？”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男性长者，看来他也被嘉良玘的话打动了。
　　“不错！我们刚好有两个外族女子。一来她们愿意留下来，二来我想让她们成为我围楼的女主人。她们是在我成为大首领之后出现，这必然是一种天意。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嘉良玘见到有人支持自己，十分兴奋。
　　“可是，大首领你爱的是滇良乃棣姑娘呵。你这样做，岂不是对不起乃棣姑娘了吗？”一个女性长者质问道。
　　这给问题有如当头一棒，打中了嘉良玘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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