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20

　　开春的敬神仪式是如此重要和隆重，因为如果敬神的过程中，有任何不顺利的话，可能会影响到阆族人全年的运气。敬神的过程会持续整整一天。在最激动人心的敬神舞蹈结束之后，就到了每个家族轮流敬神，向山神祈求家庭平安幸福的部分。
　　在这个部分，嘉良玘换穿上了一件标志着大首领尊严的百羽衣，同时，他手执着一面缝着山鹰头像的旗帜。在这个仪式开始时，由各家族年长的女主人，率领着自己家族的重要成员，会先是来到大首领嘉良玘面前，大家高举双手，向嘉良玘表示敬意。嘉良玘则以大首领的身份，向他们一一挥拂鹰头旗，表示允许之意。然后，该家族的女主人和家族成员们，才来到大祭司面前。
　　站在祭坛前的大祭司，会引导该家族的成员们向山神跪拜祈祷，之后，他将带领着众人一起吟诵一些祈祷的福语。这些福语都具有特殊的意义。即使是祭神仪式过后，族人们还会牢记这些福语，不时地吟诵。
　　以往，当嘉良娥担任大首领的时候，带领嘉良家族的女主人来向山神跪拜祈祷的都是嘉良娥玦。谁都知道，嘉良家族除了嘉良娥，最尊贵的女主人就是嘉良娥玦了。家族女主人的身份，代表着一个人受尊重的程度和在族人中的地位。而今年，嘉良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尤其是嘉良玘让一个外族女子当上了自己围楼的女主人。大家都想知道，谁会是那个带领嘉良家族的女主人。是以前的大首领嘉良娥呢？还是嘉良娥玦？还有，那个外族女子会出现在家族祈祷的队伍中吗？
　　这时，家族代表敬神过程正式开始。大家看到，代表嘉良家族的女主人，还是那个行动有些困难的嘉良娥玦。而嘉良娥却没有出现，那个外族女子也没有出现。旁观的族人当中，有些人不禁悄声议论起来。他们都在猜测嘉良娥的用意和嘉良玘的态度。
　　其实，嘉良娥之所以让娥玦继续代表嘉良家族，主要是为了安慰娥玦。娥玦被赶回母家后，受到旁人的轻蔑。这让一向清高却有些自卑的娥玦十分的难过。因此，嘉良娥一来不想在儿子嘉良玘面前表示敬意，二来正好借此安抚娥玦。她就决定让娥玦继续像往年一样，代表家族的女主人，进行敬神仪式。
　　至于姬玛，嘉良娥打定了主意，不允许她参与任何嘉良家族的事务。长者会议后，嘉良娥就和嘉良玘达成了一项协议。嘉良娥要求嘉良玘保证，一切以嘉良家族的利益为尊。她可以默许嘉良玘将外族女子收进围楼，而嘉良玘则需要保证，不能让那个外族女子进入嘉良家族的敬神队伍。
　　嘉良玘心中明白母亲的担忧。他其实也没有想好该如何摆放姬玛在族人中的地位。为了将姬玛留在他的围楼，并且将嘉良娥玦赶了出去。这个举动在族人中所带来的巨大轰动，影响到了他的大首领声誉。嘉良玘需要时间稳住自己的位置，和进行他下一步的计划。因此，他同意了嘉良娥提出的要求。他想，来日方长，他还需要很多努力，才能让所有阆族人接受姬玛的存在。
　　然而，嘉良家族里，对姬玛的存在，还有一个最大的反对者，二姐嘉良布娥。
　　布娥比大姐娥玦小5岁。她不仅年纪轻，她的个性也远不如大姐娥玦成熟。特别是她容易急躁的脾气和嫉恶如仇的个性，一向不讨母亲嘉良娥的喜欢。但在娥玦搬出嘉良娥的围楼，成为嘉良玘围楼的女主人时，嘉良娥只能依赖布娥，作为自己的主要帮手。这种布娥从未有过的待遇。让她因此获得了极大的虚荣。不料，这种虚荣很快就遭遇到挫败。由于娥玦被迫搬回母家，布娥失去了难得的助手位置。这让布娥非常不满。她因此而迁怒于那俩个外来的女子。若不是她们，兄长嘉良玘不会赶走娥玦。而自己，也不至于失去阿姆的信任。
　　布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她恨姬玛姐妹，就一定要表达出来。所以，在嘉良玘不在的时候，她带人去到他的围楼，将围楼的食物拿走，使得姬玛姐妹俩饿肚子。但这只缓解了她一时的仇恨。当她知道阿姆不允许姬玛加入到家族的队伍敬神时，布娥相信阿姆和自己一样，也一定憎恶那个外族女子，必欲除之而后快。于是，她想到了一个计划，要替阿姆和自己，除掉姬玛姐妹。
　　在一个僻静的树丛边，姬玛姐妹俩正在专心观看阆族人的开春敬神仪式。姐妹俩看得实在入神，都没有发现，一条浑身暗绿，吐着舌信子的毒蛇，正静悄悄地向她们游走而来。
　　刹那间，毒蛇最先攻击了白玛。白玛只感到一阵剧痛，她“唉呀”一声惊叫，喊道：“好疼呵！是蛇！”
　　姬玛的心一紧，她连忙扶住了白玛。她也看到了脚下那条毒蛇。
　　只见毒蛇卷起了身子，摆起了架势，要向姬玛袭来。
　　姬玛慌忙之中，先是把白玛拉开。她拾起地上的一条树枝，疯狂地朝着毒蛇挥舞着，想要赶走那条毒蛇。但同时，她害怕伤到白玛。她朝着白玛喊道：“你快离开，快去找人！”
　　白玛哭着说道：“我好疼，走不动了。阿姐，你走吧。别管我了。”
　　姬玛听了这话，感到无比地心痛。她深吸了口气，把手里的树枝递给白玛，说道：“好妹妹，你拿着这个。我来吸引走这条毒蛇。”
　　姬玛心里明白，自己是跑不过毒蛇的。她必须要想办法，杀死这条毒蛇。此时，毒蛇已经昂起了头，朝着姬玛袭来。姬玛躲闪着，同时，迅速地朝四周望去。
　　就在她躲过毒蛇的一次袭击时，姬玛突然发现了远处的地上有一块大石头。她跳跃着冲了过去。然后她俯下身，使出了惊人的从未有过的力量，抉起那块大石，猛力地朝毒蛇掷去。石块砸中了毒蛇，它受了惊，卷起了尾巴，倏地逃窜而去。
　　姬玛见毒蛇逃走，也顾不上去追。她冲到白玛面前。此时白玛已是面色惨白，疼得说不出话来。姬玛哭着抱起白玛，欲要冲向山神庙那边正在举行仪式的嘉良玘。在这个时候，除了嘉良玘，姬玛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救白玛的性命。但她不知道，若是打断了阆族这个一年一次的神圣的敬神仪式，她们姐妹俩会激起全体阆族人的愤怒。那时候，所有人都会要求杀死她们。就算是大首领嘉良玘，也救不了她们。
　　就在姬玛打算冲出去的时候，一个老人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后，他伸出手来，拦住了姬玛。
　　姬玛吃惊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天而降的老人，她的脑海里闪现出来的唯一念头是，他难道是娅莎姆派来救白玛的吗？她流着泪，看着老人，不停地哀求道：“你救救她吧！求求你，她被毒蛇咬了。你救救她吧！”
　　老人像是听懂了姬玛的话。他示意让姬玛将白玛放在地上。然后，他艰难地蹲下身子，在白玛身边坐了下来。
　　老人看了看白玛被咬伤的脚跟。他先是大力地握住白玛的小腿，用力地挤压伤口，将伤口的血挤出来许多。然后他俯下身去，不停地用嘴吸吮着伤口。再将吸吮出来的血水吐掉。这样地不断地进行了多次之后，白玛的脸色渐渐地恢复过来。
　　姬玛看在眼里，心里充满了感激。她跪在老人面前，高举双手，向老人表达着感谢。
　　老人虽然救了白玛，可是自己却变得极度地虚弱。他的动作变得缓慢而勉强。他拔下身边的一些草叶，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将嚼碎的草叶吐出来，敷在白玛的伤口上，然后再用一条草绳，将白玛的伤腿束绑好。做完这些之后，他示意姬玛，带着白玛离开。
　　姬玛不肯，她执意要让老人和她们一起走。老人连连摆手，对姬玛说：“我是阆族人，我留在这里不要紧的。你们赶快走，赶快回你们的围楼吧。”
　　姬玛听不懂老人的话，但她可以听懂一个词，那就是“围楼”。她猜老人是让她们回到自己的围楼里去。她想，不如先把白玛送回围楼，自己再回来送老人回他的围楼。于是，她背起白玛，匆匆跑向自己的围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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