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个知情者(一)
昌北地区也是个繁华热闹的地方。
漫步之余，葛蕾看到了一家服饰店、一家咖啡厅和一家餐厅都贴出了招聘广告。看来这里店家的生意很好。
这里是农民住宅区，南昌的城郊结合处。
十年前，当刘惠十八岁时，应该还没有这般繁荣的景观。但毕竟这里也是一个颇大的地方，她为什么要离开母亲而独自生活呢?
如果是为了读书还能理解，但她九年前就已经开始上班了。
葛蕾曾想过拜访当地公安局以获取刘惠的母亲死亡情况的资料。既然是意外事故死亡，就应该留有什么记录才对。如果事先让吴伟知道，他一定会说“我会先联络好，让对方帮忙”，这么一来效率会更高。
但葛蕾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想维持空白的状态。刘惠母亲已经过世快三年了，之前她的死因从未被怀疑过，她的女儿刘惠也顺利地领到了母亲的意外身亡保险金。警方并不认为刘惠的死亡有问题，所以结案了。因此自己也没什么好急的，先亲自去看过现场，听听附近居民的说法，如果仍需要找警方帮忙，就留到最后再说吧。
从开车往这里出发起，不对，从踏入这块地方的那一瞬间起，她就感到这里是个烟火气息浓烈的人群拥挤的地方。在这平坦的地方，怎么会有什么湖会让喝醉酒的人跌落致死?刘惠母亲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吧?
昌北这一带跟城市附近郊区很像，都是简陋的住宅区。没什么公寓大楼，多半是独门独户，而且建筑年代都有些久远，不像是建筑商整批盖好卖的便宜房子，而是植根于该地区的居民的老家，这是葛蕾的第一印象。
慢慢走在T字形的小巷中，一对手牵手的情侣迎面走来。女子稍微看了一下葛蕾拖曳的步伐，然后赶紧将目光避开，男子则不断地大声说话。前面是一间挂着“胡思乱想”广告牌的理发屋，对面是教英语的补习班。隔壁是栋三层楼的建筑，每个窗户都晒满了衣物，像旗帜般挥洒下来，一楼是建筑承包商。再过去，空出一辆车可停放的空间，后方是栋外墙涂灰泥的二层建筑，就是这里了。
葛蕾走进一家店铺，开始询问。照理说这些人应该具有服务业从业者的热忱才对，但是葛蕾从推开店门，到进店说明来意，竟足足花了三十分钟。
葛蕾很谨慎地表示，自己对亲戚石川的未婚妻刘惠有些疑虑。
“我可不想惹上什么麻烦。”
“不会。毕竟我也是石川的亲戚。只是因为刘惠没有亲人，我们多少会有些担心。”
葛蕾边说边想自己是否露出了不愉快的神色。
店铺老板娘点点头说：“是呀……刘大姐的死法真是可怜呀。”
老板娘称呼刘惠母亲为“刘大姐”。她表示跟刘大姐家不熟，只是到葬礼露个脸的交情而已。
但是从她的话中解开了“湖泊”之谜。
刘大姐淹死的地方是离这里几公里远，北边的环球公园旁一个供游客休闲的人工湖。
“那是一个风景优美的人工湖，大家都喜欢在那里转转，散散步什么的。刘大姐也经常去，不过她爱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
“人工湖外还有栏杆，要翻过去才有可能跌入水中，刘大姐可能是醉得很，翻过栏杆跌入湖中，活活淹死了，可怜啦。”
狭小的美容院看起来不怎么时髦。美容师除了老板娘外，还有一名，是这家的老板，现在出去买东西了。说到客人，只有一位坐在红色合成皮椅上，让老板娘用发卷卷头发、正在打瞌睡的老太太。
“当时新闻闹得很大吧?”
“那当然喽，你想想在湖里都能淹死个人，多危险。”
“警方来调查了吗?”
“好像来过，因为是意外事故。”
听老板娘的语气，她对于刘惠母亲的死因丝毫没有怀疑。
真的刘惠在五月酒吧对母亲的过世只是简略地陈述了事实，但是假的刘惠会怎么说呢?
关于“刘惠”母亲的死因，石川只说是意外事故。这大概是因为“刘惠”只跟他透露那么多吧。而且对石川来说，这对刘惠而言，毕竟是件难过的事，自然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会不会是故意从湖边推倒一个喝了酒、脚步不稳的人，然后假装是意外事故呢?这应该是最简单又安全的杀人方法，只要不被怀疑。
“当时旁边没有人吗?”
老板娘偏着头说：“这个嘛……我不知道。”
葛蕾换了个角度询问：“你们家跟刘大姐家熟吗?”
“还好吧。”老板娘说。她和丈夫、两个小孩住在小区的B5室。生前，刘惠母亲则是住在他们隔壁的B4室。
“刘大姐住在那里将近十年了。”
“每一次更新租约，房租都会涨，她居然都没有搬家?”葛蕾试探着这么说。
老板娘听了笑道：“现在南昌的房租贵得像高利贷一样，我们这里可没有。虽说近年来涨了些，但都不会涨得太离谱。”
“十年都住在同一个地方，难道不会腻吗?”
“因为是租房子，哪有能力搬家呀。搬家太麻烦了。”
“当时刘惠在家里出入吗?”
“她女儿我大概见过两次面吧，暑假和过年时一定会回来。”
一直在打瞌睡的老太太头上的发卷都上好了，老板娘看着镜子调整一下整体感觉，然后离开，很快拿了一条干毛巾回来。
“刘大姐的女儿长得很漂亮吧?”
“是呀，人很漂亮。”
葛蕾根本是乱说的，因为她还没有机会看到真的刘惠的长相。
“可是有点小姐味吧。”
葛蕾看着老板娘，她似乎正在专心帮老太太的头包上毛巾，但视线有些游移。看来她在试探些什么。
“那是因为她在酒吧上班的关系吧。”葛蕾说。
“听说……”老板娘用橡皮筋将毛巾固定在老太太的头上，“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事，听说她女儿跟地下钱庄借钱，被搞得很惨。你知道吗?”
老板娘家是在五年前搬进来的，正好是刘惠处理个人负债手续的时期，也是高利贷纠纷闹得最凶的时期，难怪老板娘会听说刘惠的困境。
“我知道。”
于是老板娘脸上闪过遗憾的表情，还差点发出咋舌的声音。看来她是知道什么。
“很惨哪，刘大姐家来了讨债公司的人，连警车都上门了。”
“什么时候的事?”
老板娘拿着烫发药水的罐子，想了一下。
“嗯，应该还是在四年前吧。”
那就没错了。
“听说，那种钱虽然是小孩欠的，但是做父母的可以不用还。”老板娘的语气显得很意外。
“是呀，反过来的情形也一样，没有还钱的义务，只要不是连带保证人。而且只要不是两个人一起花的，夫妻之间也是一样。”
“是吗?如果我那死鬼赌博，跟人借钱，我可以不用还吗?”
“当然。”
老板娘淋上药水，大概是因为冰凉的感觉，老太太总算从瞌睡中醒来，突然开口说：“什么，你老公还在赌博吗?”
老板娘笑着回答：“说是要帮我买房子。”
“你别傻了。”
老板娘按下推车上的定时器，一副工作结束的样子，往葛蕾所在的位置走来。她坐在客人等候区的座位上，从围裙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烟，用廉价打火机点燃，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浓烟。看她睑上的神情，仿佛辛苦工作就为了这一刻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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