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孤独的母亲(一)
“我想我们与其在这里说，不如直接去湖边看看吧。”陆平安提议。
“你可以带路吗?”
“当然。”
“我也去。”邬倩说。
“可是身体会吃不消的。”
“没关系。”邬倩扬起了下巴。
她的话似乎隐藏着葛蕾听不出来的关键语，陆平安听了立刻放下玻璃杯重新坐好。
“葛侦探，我想帮你的忙。”
“嗯?”
“我想帮忙，帮忙找出小惠。请你答应我让我帮忙。”
这种事情应该先征得怀孕中的太太的同意吧。葛蕾看着邬倩的脸。她有点逞强地紧闭着嘴唇，点了一下头说：“他可以的。”
“可是修车厂呢?”
“请假，这点自由我还有。”
“可是……”
“没关系的，已经说好了。邬倩也答应了。”快速说完这句，陆平安逃跑般站了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等到只剩两人时，邬倩并拢双膝，对着葛蕾露出空洞的微笑。
“平安是个好人。”
“嗯。”葛蕾点头说，“把你们也拖进这件怪事，真是不好意思。
邬倩开始摆弄起放在桌上的纸巾。
“听说你是私家侦探?”
“是的。”
“所以他才想帮忙。能跟侦探一起去找人，多棒呀。”
“你真的答应吗?他修车厂可以不去，但有时候甚至会连家都回不了。”
“我是说真的，请让平安帮忙吧。”
停了两秒钟，葛蕾才说：“还是不行。”
邬倩吃惊地抬起头，问：“为什么?”
“我不认为你是真心答应，也不能让你们之间发生风波。我会报告调查的状况，请说服平安留在家里吧。”
“那不行，你还是让他帮忙吧。”
“你不觉得麻烦吗?”
邬倩的声音变大了：“麻烦。我当然觉得很麻烦。”
葛蕾沉默地看着她，邬倩丰满的脸颊有些颤动。
“我虽然觉得麻烦，更受不了他在家里整天担心刘惠的事。”
“不会的，那是你想得太多。”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葛侦探你又不清楚平安的为人。”
葛蕾有点被邬倩的气势吓到了。
“可是，就算与刘惠青梅竹马，对现在的他而言，还是你和孩子更重要。至少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是呀，我们很重要，他很看重我们。可是不一样，意义不一样呀。”
“有什么不一样?”
邬倩无力地说：“葛侦探有过青梅竹马的人吗?”
“有，但现在不怎么熟了。”
“那你就不会懂。”
“陆平安与刘惠又不是长大后依然很亲密。”
“可是平安很在意刘惠，一直都很关心她。她借高利贷、当陪酒小姐……平安都很关心。他其实很喜欢刘惠。”
“我先说清楚，那种‘喜欢’跟对你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是不一样，因为不一样，我才答应，答应平安为那个人拼命做这些，但只有现在。我希望能作个了断，不希望再继续牵扯下去。”
邬倩低着头，一颗泪水直直掉落在她放在腿上的手背上。
“太兴奋对小孩不太好。”
葛蕾试着开个玩笑，但邬倩没有接受，也没有打算离开之前的话题。她挺起肩膀说：“平安对我直呼名字，叫她却始终用小名，‘小惠’。”她幽幽低语，“我其实很在意，一直都很在意。因为他们拥有共同的儿时记忆，我是赢不了的。”
葛蕾看着邬倩，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既然那么喜欢，陆平安不就早跟刘惠结婚了吗?”
邬倩笑了一下说：“刘惠好像没把平安当对象看待。就算不是那样，也因为彼此太亲近而无法接受吧。”
彼此太亲近而无法接受——现实情感中确有此情形。
“青梅竹马跟谈恋爱、结婚毕竟不一样，我想应该是这样吧。而且——”
“而且?”
邬倩像个孩子般用手背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他因自己有亏于刘惠而很懊恼。刚才不是说他怀疑刘惠杀了她妈妈吗?所以才想帮忙。”
“想这样来补偿吗?”
“是的，补偿是好听的说法。是因为做错了事，想用行动来改正吧。”
陆平安老实的脸孔和邬倩说话的声音重叠于葛蕾的脑海中。
“还有，因为刘惠妈妈那种死法，才让我和平安认识了。换句话说，这件事跟我们夫妻有些渊源，难怪我们会很执著。所以请让平安做到满意吧。我们可以请假，因为我们没有去度蜜月，结婚的时候，我已经有身孕了。”
邬倩笑的时候，鼻间会聚集皱纹。
“今天五点就下班了，我们花了两个小时在吵这件事。平安在葛侦探离去的一瞬间，好像就决定要帮忙了。他人很好很认真，所以请你，让他做到满意为止吧。”
邬倩虽然没有泪眼模糊，但眼神是哭泣的，她心中一定很不甘心。但是这个聪明的女子知道除非平安觉醒，否则自己便无法赢过他们的回忆。
真坚强呀，葛蕾想，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坚强本性吧。
现在人工湖边风刮得紧，葛蕾站在栏杆边望着沉默的湖水，但这足够让她感受到那种气氛了。
湖水沉静有与地面平行的错觉，而路边的灯光却不够明亮。尽管有栏杆，但翻越过去难度不大，就算没喝醉酒，一不小心失去平衡，也会失足跌落到湖里。
“感觉湖水本身就像是个凶器吧?”邬倩紧张地缩着脖子低语。
咖啡吧里面已经有人等着他们。看见陆平安，一个上了年纪、坐在窗边包厢的男人站了起来。他是罗哥，这里派出所所长。陆平安的动?作还真快。
“平安已经大致跟我说了你的事。该怎么说呢?好像很复杂。”
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势力范围”。罗所长手边摆着温热的咖啡，他悠闲轻松地坐着，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聊家长里短。
“首先，刘大姐的死亡事故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很在意这一点，是吗?”
“是。有没有他杀的可能性呢?”?葛蕾问道。
罗所长笑了。他大概是以这种笑脸作为武器，不让嫌疑人感觉到威胁，拍拍肩膀就让嫌疑人吐露真相的那种警察。
“我想没有可能，我可以确定。”罗所长说。
“可是……”
罗所长对探出身子的陆平安以开导的语气说：“我之前不是说过好几次了吗?刘大姐不是被人从那里推下去的。那不可能。”
“不可能?”?葛蕾问，“你是说办不到吗?还是说没有听到尖叫声，所以不可能?”
“是的，没错。湖边四周空旷，没有躲藏的地方，这样你明白了吧?”罗所长继续说，“没有可以逃跑躲避的地方。如果真有人推倒刘大姐，那犯案后只有一条路可跑：从现场赶紧逃跑，不被任何人看见，而这需要相当强的腿力和演技。”
听到葛蕾喃喃自语，罗所长笑了起来。
“没错，一般人是办不到的。”
“刘大姐跌落湖里，邬倩发现后大叫，引来人群聚集。要在这之前逃离现场，不被任何人看见地逃跑，简直就跟变魔术一样。况且路上还有其他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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