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被忽略的线索
那张楼盘沙盘的照片一直放在葛蕾的包里，它曾经多次被拿出来放进去，因此，现在它留下了明显的折迹。
重新把它提起，是在葛蕾一个人的时候，她整理着案件的思绪，“恒晟公司”几个字就在深夜里跳了出来。
葛蕾一刻也不想耽搁，天刚放亮就赶到了位于红谷滩的恒晟公司。
葛蕾靠在柜台前，叹了一口气，感觉很累。多日的寻找一无所获，除了听了几个心酸的故事而外。如今她更渴望直接的线索，而直接的线索来的居然是如此无力。
她的叹息大声地回荡在空旷的、一片静寂的大厅中。
环绕在四周的大理石建材说不定只是仿造品，但看在葛蕾眼里都像是真的。恒晟公司应该很赚钱吧?如果小鑫在这里，她一定会仔细观察墙壁、地板，开始寻找化石的痕迹。或许在灰色和肉色混合的大理石纹理之中隐藏着鹦鹉螺。
葛蕾双手撑在柜台上倚靠着，尽可能不让腿承受压力。就像老师不在的学生一样，她松了一口气趁机休息——等到那名前台小姐回来，她又得挺直腰杆故作正经了。
就在这个时候，葛蕾看见柜台上恒晟集团的宣传册。她拿起来翻看，这的确是一家颇具规模的集团公司，业务涉及有色金属、建筑材料、石油化工产品……几乎囊括了这个时代的一切暴利行业。旗下还有矿业和房地产公司。令葛蕾吃惊的是，这么多天来，她居然从未将“恒晟集团”这几个字放在心里过。也许她想过其间的关联，但她的确没有一点印象，她甚至不知道，恒晟集团在南昌已经开发了两个楼盘。
心脏有种被踢到的感觉。不知不觉之间，葛蕾将身体半趴在柜台上。听见脚步声，她赶紧将身体移正，看见那位前台小姐一脸狐疑地快步跑了过来。
“我跟上司确认过了。”一走进服务台，她快速地说，“还是无法满足您的要求。”
“是吗?”
“是的。我们这里是总部，所以有全集团的员工名单，但没有照片，至少没有存盘资料。所以如果您不知道名字，只凭照片提出要查询是否有该位员工，我们是无法告诉您的。”
“原来如此。”
葛蕾拿出那张楼盘沙盘的照片，“请问，这是你们集团公司下的房地产公司开发的楼盘吗？”
对方有点错愕，盯着葛蕾的脸。回答却很确定，“这是我们铭雅园的楼盘呀，怎么啦？”
没想到，线索一直就在身边。
葛蕾简短地回应道：“谢谢你。”
铭雅园可以说是南昌的高档楼盘，比起给人崭新之感的楼盘绿化，售楼中心的灰色大楼显得典雅而庄重。
连前台小姐的制服都统一着装，通往办公室的门在玻璃上也贴有楼盘的商标。地板上铺着酒红色地毯，因为光线的关系，看起来像是黑色的。
葛蕾对着一脸微笑的前台小姐开门见山地表示，想跟人事部门的主管见面。
“请问事先约好了吗?”
“没有，但是有急事求见。”葛蕾尽可能装出严肃的表情，并拿出假刘惠的照片说，“请问这名女子两年前是否在这里上过班?我在调查关于她的消息。”
前台小姐皱起眉头看着照片。不知道是葛蕾的表情吓到了她还是怎么，她居然没问葛蕾姓名，只说声“请稍等一下”，便用手指夹着照片转身去了里面的办公室，而且是小跑着去的。
等待期间，葛蕾尽可能离服务台远一点站着。于是，她很自然地发现电梯旁的架子上陈列着恒晟集团的精美商业目录。
她拿起目录翻开。这是她第一次翻阅这种东西，找到所要的页面花了不少时间。
“如何申请会员?”
条理清楚的说明之后，夹着一张申请卡，从虚线处可以剪切下来。
“第一次申请的客户请据实填写姓名、住址和工作地点。”
“申请可以利用专用申请卡或打电话。电话为免费专线，二十四小时受理传真。”
“付款方式可用信用卡或划拨；可指定申请日，并提供礼品包装服务。”
“如您的亲朋好友尚未了解恒晟集团，欢迎介绍推广。会员介绍新朋友，每介绍一人，可享有百分之五的优惠折扣，同时可参加抽奖，获得精美礼品。”
葛蕾的视线追着文字跑，接着看到的是“请协助填写问卷”的内容。
就是这个。
光是为了这问卷，今天来这里便值得了。
“家庭成员”、??“自家住宅或承租”、??“工作年数”、??“年收入”，到此为止都算是一般性的询问内容，但还有更细的项目。
“对买房的打算和要求?”
“有无换工作的经历?”
“有无资格证书?”——下面列有“打字”、??“一般汽车驾照”、“会计”、??“其他”。
“存款额度?”
“投保的保险?”
“有无信用卡?”——“持有信用卡的种类是什么?”
葛蕾抬头看着墙壁，受到缤纷多彩的目录影响，连壁纸都觉得染上了一层粉红色。但是她的脑海中却跟明亮的色彩相反，呈现出阴暗的想法。
这是一家集团公司底下的房地产公司，以合理的价格提供高档的住宅。只是一家这样的公司，但是如果会员填写问卷，问卷内容就立刻成为该公司的资料。因此在这里上班的人，有机会掌握这些信息的人——就能掌握客户的隐私资料。
“让您久等了。”那名前台小姐打开门探出头来，对着葛蕾点头招呼，“请。”
葛蕾上前一看，在她后面站着一位身穿草绿色套装、约三十来岁的女子。
“不好意思，对于你刚才提的事情，我们无法提供协助。”葛蕾尚未及开口，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便说话了，态度可说是毅然决然，有种给人下马威的味道。
葛蕾尽可能地保持平静。??“由于我的说明不足，贵公司当然会觉得奇怪。能否给我五分钟，让我把话说清楚?”
言下之意，是说这些话不方便直接对前台小姐说，但对方似乎无动于衷。
“对不起，没有办法。按规定，如果事先没有约好，是不能安排你跟公司里的人见面的。麻烦请先回去吧。”
简直就是闭门羹，一点情面都没有。是因为遇到的人不好，还是另有隐情?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说，葛蕾发现前台小姐和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挡着的通往办公室的短走道旁边，有个年轻男子躲在门后想窥探这里的情况。只是一瞬间，当葛蕾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人的方向时，男子的头立刻缩了回去。
“我知道了，下次再来。”葛蕾回答得很干脆。但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脸上连笑也不笑。
“不过，刚才交给前台小姐的照片能不能还给我?”
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以责怪的眼神看着前台小姐。后者缩着脖子说句“我去拿回来”，随即快步走向后面。
葛蕾目送着她，往走道的方向看过去，刚才的年轻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还是像个卫兵一样站得四平八稳，没有看葛蕾，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轻踢着地毯。等前台小姐手拿照片回来时，身穿草绿色套装的女子像是完成了击退恶客的任务，露出安心的神色，其实，葛蕾也为可以不必再看她严厉的脸色而松了一口气。
葛蕾慢慢地往外走，一会她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一名年轻男子拖着脚步在地毯上走，正准备按电梯的按钮。葛蕾猛然出现在他面前，说：“找我有事吗?”
年轻男子自我介绍说，他叫焦明伟，是售楼中心的副主管。
“刚才那位穿套装的女土是我的上司，业务方面的，工作内容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我的工作是公司内部的人事管理、申诉处理等，反正就是什么杂事都做。”
男子年约三十四五岁，五官端正。他的外表若再稍微过一点，就会给人纨绔子弟的感觉，但控制得正好——全身上下呈人工晒出来的小麦色，没有穿西装外套，而是西裤与衬衫的打扮，脚上穿着正式的皮鞋，鞋头有鸟翼般的装饰。
“你一开始就认为我会追出来吗?”两人往外走时，男子开口问道。
“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葛蕾回答后微微一笑，又道，“但我认为你应该是知道什么内情的人。”
焦明伟的脚步停在了门口的缓冲区。这里很安静，有一股很难察觉的微风由上而下吹来。
“焦先生，你看了我带来的女子的照片吧，而且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葛蕾向他询问，并再一次取出假刘惠的照片，拿到他的鼻子前方说：“请看清楚，就是这个女人。”
焦明伟的两只手背不断在裤子后面擦来擦去，抹去汗水。他专程追了出来，却又显得有些迟疑。??“是的。”回答的声音很小。
“这个人在这里上过班吗?”
这一次，焦明伟沉默地点点头。
点头。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是他的回答。说是到达了终点，感觉还有点不足，但对方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他认识这个“刘惠”。
焦明伟终于停下用手背在屁股后面擦来擦去的动作，抬起头问：
“为什么要找她?”
“说来话长。”
“不能简单一点说吗?”
这种问话方式，不由得让葛蕾觉得，会听到一如预期的坏消息。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说：“事实上，照片上的女子假冒别人的名字和身份生活，而且那个被假冒的女子很有可能是你们集团公司的客户，她的名字叫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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