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被寄放的骨灰(一)
陆平安来到侦探社拜访，是在次日下午。
前几天离别时，葛蕾和陆平安作过简单的讨论。葛蕾请他在新余和她母亲居住地收集刘惠失踪以前的信息，有多少收集多少。之后的计划，等见面后再说。
“收获还算不少。”陆平安打开手提包。
徐芊芊端着咖啡过来，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
陆平安摊开小型记事本。
“你都记下来了，是邬倩要你这么做的?”
“嗯，答对了。”他稍微咳了一下才说，“我跟地方上的人说小惠失踪了，联络不上，希望大家帮忙。大家一开始都很惊讶，但马上又表示理解。”
这也难怪，因为她和欠债、特殊行业挂上了钩。
“我的同学当中，有个女同学两三年前在火车站和小惠站着聊过天。
当时她看见小惠艳丽的打扮，还很是不解。”
“那应该是刘惠在五月酒吧上班的时候。”
“很难说。她只提到是两三年前，不记得准确日期。唯一能确定的是，当时她穿着无袖超短裙，所以是夏天。”
一般人的记忆大概就是这样。
“她说小惠看起来很有精神，神情很明亮，还说小惠妆化得很浓，吓了她一跳。因为那个同学也听说过小惠的种种传闻，所以故意套话说‘你辛苦了’，小惠笑着回答‘还好啦’。”
“那也是没办法。”徐芊芊说，“人生路上摔了一跤的时候，最讨厌遇到自己的同学!”
似乎有什么言外之音，说不定徐芊芊也有很多回忆。
陆平安继续说：“我想，能收集到最多信息的还是阿姨过世的时候，所以来参加守灵和葬礼的人我都一一去拜访了。感觉好像工程浩大，但其实没什么，因为重点对象已经确定了，都是些中年妇女。”
陆平安问那些人刘惠当时的情况，并拿出另外那个女人的照片，询问她们是否见过。
“守灵和葬礼无法在昌北小区的住处举办，说是房东的太太不喜欢，于是租借了离昌北小区五分钟车程的即将拆迁的老村委会办公楼。因为身为丧主的小惠忙不过来，这些手续都由地方上的人帮着处理了。”
说完，陆平安喝了一口咖啡，合上了记事簿。
“小惠的样子跟我感受到的一样，大部分人都觉得她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瘫了下来。但也有人批评她这时居然还染红了头发，念叨个不停。”
“婚丧之类的场合，保守一点是最好的做法。”徐芊芊说。
“没错。不过守灵时和丧礼上，没有人见过照片上的女性，也就是假冒小惠身份的女人。不认识的人来了反而醒目，而且有地方上的人在前面接待，看到不是当地人的年轻女子拿奠仪来，绝对会问她是谁、跟阿姨有什么关系。所以应该错不了。”
葛蕾点点头，想应该可以相信。因为照徐芊芊的说法，在婚丧场合，宾客的眼睛再锐利不过了。
“但是——”陆平安搓了一下鼻子下面，“有人看到过假冒小惠的女人。”
葛蕾和徐芊芊同时发问：“真的?”
“是。”陆平安像个孩子一样抓着脖子后面，笑道，“说起来实在是巧，居然是我妈妈。”
葛蕾睁大眼睛问：“你妈妈?”
“没错。而且不是我去问她，是她主动来告诉我的。她在美容院听说有人在调查小惠的事。”
葛蕾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家小美容院的老板娘。葛蕾将潘贝贝——当时还是“刘惠”的照片留在那家小美容院。老板娘答应帮忙四处打听。
“是那个老板娘?”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陆平安一脸失望，“我妈妈总是在那里做头发，说是那里老板娘拿照片给她看了。”
陆平安强调，母亲的记忆很清楚。
“我妈妈平常的记性很不好。但是如果她觉得稍微有点不对劲，就会记得很清楚。我爷爷过世的时候，她就对来家里诵经的和尚慌慌张张的态度很不满，于是连和尚脸上的一颗痦子也记在心里。结果有一天那个和尚居然骗了施主的钱和女人跑了……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话题偏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说你母亲并非误会或是记错了。”
陆平安用力点头。
“是的。我妈说她是在走出那家美容院时看见那个女人的。”
“时间呢?什么时候?”
“她记得很清楚。”陆平安的神情显得很严肃，“阿姨的满七那天。一开始她记不起日期，结果翻了日历才发现是2014年1月14日，星期天。”
“哎呀……”
“你也吓了一跳对不对?不过问过之后，我也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小惠家几乎没什么亲戚，附近的人都觉得往生者太寂寞了，因此都去烧香吊唁。我则有非办不可的急事，所以没法去，而我妈妈去了。我妈妈对这种事很坚持，参加法事还得洗过头才行。
“结果洗好头发离开美容院时，她在小区门口看见一个女人躲在电线杆后面站着。她悄悄地上前问对方：‘要找哪位?’那个年轻女人有些惊讶，说不出话来，急忙离开了现场。我妈妈应该很在意这件事。她本来就很强悍，还追上去问：‘慢点，你到底是谁?’结果那个女人更加吞吞吐吐，拼命地逃开了。所以我妈记得她的长相，说是个美女，就像女明星一样漂亮。”
葛蕾皱着眉头，心中梳理着刚才陆平安所说的内容。
满七的法事是在2014年1月14日办的，但刘惠母亲的死亡日期是2013年的11月25日，所以并非准确的满七日。大概是为了避开忙碌的年底，利用新年期间的星期日，才选了这一天。又过了十天，刘惠去拜访周律师，询问能否领取保险金。
而这个时间点，潘贝贝已经出现在刘惠的身边了。
潘贝贝于2013年12月20日辞去铭雅园的工作。她是否开始准备要假冒刘惠了呢?于是先来观察情况——
“法事在哪儿举行?”
“在阿姨寄放骨灰的庙里。”
“寄放骨灰?”
“没错。该怎么说好呢?关于这一点，情况有些复杂。”陆平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阿姨很早就死了丈夫，吃了很多苦。亲戚之中没有人肯伸出援手，她一个人带着小惠工作，当时她已经跟亲戚们断绝了关系。”
徐芊芊抓抓眉毛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不让她跟死去的先生埋在同一个坟墓里呀。”
“你说得没错，说得没错。”
葛蕾想了一下说：“我知道了，她先生也没有坟墓，没办法建，因为没钱。”
陆平安点头说：“是的，的确是这样。阿姨的先生是在小惠还是婴儿时便过世了，根本没有多余的钱造坟墓。偏偏——”
“哈，我懂了。”徐芊芊点头说，“为了盖先生的坟墓，刘惠母亲去请求亲戚帮忙，却被冷淡地拒绝了。是不是这样?”
“没错。所以没办法，刘惠父亲的骨灰就一直随她们带来南昌，后来寄放在那家庙里，每隔五年就缴一笔供养费，请庙里代为保管。”
在墓地不足且价格高昂的今日，这种事倒也寻常。
“哦，所以刘惠母亲的骨灰也跟她先生寄放在同一家寺庙里。”
“是的，小惠对这件事也很难过，说想赶紧盖坟墓，让父母能够安定下来。结果有人还说‘该不会是想用这招来借钱吧’，小惠哭得更难过了。”陆平安气愤地表示，如果自己在现场，肯定会骂回对方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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