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无法破局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伟突然提议说：“既然朝这个方向思考，那我会去调查刘惠父母的坟墓。”
葛蕾苦笑说：“说得也是，但问题是没有那座坟墓!”
刘惠双亲的骨灰还寄放在寺庙里。
“哼，不行吗?根本就是没有方向的搜查嘛!”
吴伟不甘心地咂了咂舌头，挂上了电话。
徐芊芊家亲戚女儿的债务纠纷，几日来也发生了类似战争的激烈，小额贷款公司的人把女孩放了，但是她的父母必须替她还债，否则钱滚钱利滚利，她们家只能卖房还债了。
在徐芊芊命名为“等待司马静”的时间里，葛蕾难得地连续睡在家中的被窝里，可以与小鑫好好呆下了。这期间陆平安每天一早出门，傍晚才带着若干收获回来。
不过，这种走访的收获无法查出潘贝贝目前的所在，而是在追踪刘惠在南昌生活时的轨迹。尽管线索很少，只要能嗅出刘惠和潘贝贝的关联便足够了，调查到现阶段，其他信息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了。陆平安也知道这一情形。他夸口承诺：“一切交给我吧!”表现得倒也可圈可点。
从吉安回来三天后，铭雅园的焦明伟打来电话，说是问过潘贝贝当时的同事，但没有收集到什么值得报告的内容。
表面上看，很难得他没有忘记承诺，但葛蕾益发觉得可疑。潘贝贝应该就是通过焦明伟取得了恒晟集团的客户资料吧?
“有没有跟凌珊联络过?”焦明伟用很正经的口吻询问。
凌珊就是潘贝贝曾经的室友，她到香港旅行回来的日子已经标注在月历上了，预定明天才回南昌。
“还没有。她应该还在香港吧?”
“啊，是吗，说得也是。”焦明伟的语调变得很快。他似乎很不想让葛蕾跟凌珊说话，但又没有表现出露骨的妨碍行为，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恶意。真是奇怪的男人。
“明天我会跟她联络。谢谢你的来电。有些事还要请教，到时再麻烦你。”
或许葛蕾的话听起来像是一种威胁，焦明伟很老实地回答一声“好”，如逃难般挂上了电话。
葛蕾不是没有想过，趁着凌珊还没有从焦明伟那里接收到奇怪的信息，最好明天一早就打电话过去。只是就焦明伟目前的情况判断，他既非大坏蛋，演技也不怎么高明，对凌珊的不良影响应该不会太大，所以葛蕾算好对方下班后才联络。
第一次没有人接听电话，第二次才是凌珊接的。
对方的口吻有些戒备，直到葛蕾报出铭雅园焦明伟的名字，才稍微缓和。
“这件事我听焦部长提起过。”随即凌珊又似乎觉得好笑般地补充说，“那个焦部长好像对潘贝贝很不死心呀。”
噢，是吗?好戏上场了。
“果然是这样。”
“嗯，因为在我跟潘贝贝住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人送过她回家好多次。潘贝贝说过焦部长不是她的男朋友，但那个人却不这么认为。”
所以现在焦明伟才会那么热心帮忙。他关心潘贝贝的下落，也在意寻找潘贝贝的葛蕾是否跟自己处于相同的立场。
“潘贝贝和我曾经讨论过，并约定，两个人同租一间公寓，应该尽可能不介入对方的隐私。所以我不是很清楚潘贝贝的事，她和我就算是节假日也不会在家。”
葛蕾皱起了眉头，问：“潘贝贝到了节假日都会外出?”
“是的。去哪里我不晓得，但好像都是远行。”
“她有驾照……”
“她有，不过车子是租的。”
“出去的时候，是跟别人一起?”
“不……她好像都是一个人。”
大概是为了寻找新的身份，为了实现计划而到处调查探访吧。
“你也在铭雅园工作?”
“是的。我在机房，负责管理恒晟集团的客户数据。”
葛蕾顿时发出惊讶的声音，凌珊担心地呼叫：“喂……喂……”
“真是不好意思，原来如此，你是在机房工作呀?”
这是焦明伟说的一个消极的谎言，他说凌珊是事务职员。这种无谓的谎言只要同本人一谈，马上就会败露。
“是的。我们要处理恒晟集团的计算机数据。”
“工作地点在哪里?”
“铭雅园里设有计算机主机。所以我是在铭雅园员工通讯录上面与潘贝贝认识的。”
“员工通讯录?”
“售楼中心内部的员工通讯张贴征求室友的启事。光靠自己一个人的薪水，是住不起那种公寓的。”
于是，潘贝贝出现了。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专业人员，领的薪水还算不错。她是临时工，我有些担心，但是看她很有兴趣，便答应了。”
“凌小姐，请容许我问一个失礼的问题。”
“什么问题?”
“潘贝贝有没有拜托你，利用计算机盗取恒晟集团专线的客户数据?”
一阵惊讶的沉默后，凌珊笑了。
“为什么她要拜托我做那种事呢?”
“如果她拜托你，你做得到吗?”
“可以呀。”她还在笑，“只不过若被发现了，就得立刻走路，而且永远背上黑名单，不会被集团公司雇用。”
葛蕾自己也认为不太可能，那个潘贝贝怎么会向同住的室友拜托如此重要的事情，欠下如此大的人情，但是——
“还有一点，你觉得焦明伟可能被潘贝贝拜托做那种事吗?”
凌珊立刻回答：“可能呀。”
果然没错。但凌珊又接着说：“不过那是不行的。”
“为什么?他不是对计算机很熟吗?”
凌珊哈哈大笑，说：“他在客户面前的确是那样，但其实他是不能自由进出计算机房的，因为他没有识别证。在我们眼里，焦部长根本是外行。”她仍笑个不停。
“凌小姐，请原谅我的啰嗦。那潘贝贝呢?她的计算机技术很强吗?比方说，她有没有可能自己操作恒晟集团专线的计算机系统，取得客户资料?”
“会发生这种事吗?”
“不，我只是假设。和你共住一屋的潘贝贝能不能做到?”
想了一下，凌珊回答：“她绝对做不到。”
然而，潘贝贝究竟是用什么方法从恒晟集团专线的计算机数据库中，选出了刘惠的资料呢?
如果事实如凌珊所说，不管潘贝贝怎么拜托，焦明伟也不可能随便帮她取出她要的资料。他的态度之所以奇怪，只是因为以前喜欢的女人目前行踪不明，而且卷入怪异的事件之中——他担心自己也被连累而紧张不安。顶多就是这样的理由。
“作为一个室友，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葛蕾为调整思绪这么问道，不料如此宽泛的问题竟让凌珊感到困惑。
“什么怎么样的人?”
“她是不是很认真，很爱干净呢?常常打扫屋子?”
凌珊的语气变得明朗：“噢，那倒是。对我真是帮助太大了。她又很会做菜，常常拿冰箱里的剩菜加上剩饭一炒，就做出一盘省钱的炒饭给我吃，味道好极了，我还记得呢。”
葛蕾想起了潘贝贝租住的那间公寓里面一尘不染的房间和擦拭得光可鉴人的抽风机扇叶，便问：“她擦拭抽风机的污垢时，是不是使用汽油?”
凌珊立刻发出惊呼：“你怎么知道?”
“我是听认识潘贝贝的人说的。”
“是吗……我实在是吓了一跳。没错，她是用汽油。可是我很不喜欢，那气味很臭，而且家里面放汽油感觉很可怕，所以我劝她不要用，改用清洁剂。她总是将汽油装在小瓶子里，藏在阳台不显眼的角落。虽然不危险，但是万一有什么情况，阳台上又堆有旧报纸什么的……对了，”凌珊换了话题，“潘贝贝特别关注新闻。”
“新闻?”
“是的，是每日新闻……”她喃喃自语，“还有江南都市报什么的。”然后她提高了音量，“有一次我还问她，你这么关注新闻，是要去当记者吗?”
“潘贝贝怎么回答?”
“这个嘛……对不起，我忘了。她是怎么说来着……”
潘贝贝企图取代刘惠，多知道些新闻可能比较好吧。当然，也可能与心情有关：每天读着新闻和报纸，等到计划就能够开始新的人生，她是这样来鼓励自己的吧?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新闻?”
想了一下，凌珊回答：“我想她是一直关注新闻的，而且，她还常常剪贴报纸。”
剪贴报纸?葛蕾立刻问：“她都剪贴什么样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凌珊笑了一下说：“不知道，我的记性不好。我想大概是日常版的美容养生之类的东西。”
算了，没有留下印象才是自然的。葛蕾请她如果想到什么，就打电话联络，便结束了通话。
谜团还是没有解开。就算凌珊很清楚潘贝贝的日常生活，也帮不上什么忙。潘贝贝就算是面对室友，也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内心世界。
到铭雅园上班，和服务于计算机房的凌珊成为室友，又跟焦明伟熟识，潘贝贝一心一意只想寻找能取而代之的新身份，摸索着取得那些资料的方法。
和王传文离婚，又回到那无法奢望和平与幸福的处境，从那一瞬间起，她是否便在内心决定，要掌握新的人生，不跟任何人提起过去，也不求助他人，当然也不希望任何人阻碍?如果她能实现那么坚定的决心和周密的计划，那么葛蕾只花半个月，是无法破这个局的。
然而她究竟是如何取得顾客资料的呢?焦明伟这条线真的不可能吗?
“这可不行。”葛蕾不禁低喃说。
“怎么了?”小鑫问。她正坐在后面的桌子旁写今天的功课。
“妈妈要变成南昌的大侦探了吗?”她一脸正经地用南昌话发问后，自己也笑了出来。
“说得真难听。”
“南昌话好难学哟。”
好久没有听到小鑫像是被人搔痒般的笑声了。
“你心情好多了吗?”
流浪汉还没找到，小鑫难过了一段时间。葛蕾想，对于降临在自己头上的事情，有些人有时不知所措，等过两三年再好好教她不迟。得告诉她，今后你们生活的社会里面，将充满了以突发性、暴力等为特征的犯罪行为，来解决“无法成为原本应成为的人”、“无法拥有应有的东西”等愤恨的人。
要如何在这样的社会中存活?葛蕾如今好不容易才抓到寻求答案的线索。
葛蕾从报纸后探出头来，发现小鑫拿着铅笔正在看她。
“妈妈在找的女人，还没找到吗?”
“嗯，虽然我很努力地在找。”
“那个人杀了人吗?”
“还不知道。”
“找到后会报警吗?”
“有很多事要问她。”
“为什么要问很多事呢?这也是侦探社的业务吗?”
过去，小鑫对葛蕾的工作从来没有如此打破沙锅问到底，只会说“我妈妈是侦探，专门调查做坏事的人”。今天是第一次。
“对，这是侦探社的业务。”
不过这一次似乎不是这样……葛蕾将这句话吞回了嘴里。说实在的，为什么这次与以往不同，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同情潘贝贝。不，如果是那样，就应该默默地放过她。可那不行，因为自己是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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