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谜一般的女子

吴忠明偏爱深夜的怪癖愈加明显，梁杰被恶梦惊醒时，他仍在狂放不羁地胡思乱想。

        他指着身下的大床，那张床是他带来的，对有些迷惘的梁杰说：“这张床上，你知道重复过多少甜言蜜语吗？做成录音带够你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听上好几个月，现在没了，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留下。如今我们要是还扯什么爱情，那就太幼稚了！我为什么看好你跟张静？因为你们没有爱情，却有信用，网上打的赌都能兑现，太伟大了！两个讲信用的人比两个讲爱情的人要可靠得多，你看人家张静一不要房子，二不要车子，如今有几个女孩子能做到？”

        梁杰觉得吴忠明言之有理，但把他们归类为与爱情毫不相干的两个赌徒在兑现赌注，梁杰面子上过不去，于是他反驳说：“没有爱情，信用是不需要兑现的，兑现的信用也是没有意义的，又不是做生意。”

        吴忠明似乎不想跟他讨论这些话题，他伸个懒腰说要眯会，天一亮就得出门去相亲，报社一个拉广告的同事给他介绍了一个野模。

        文联艺研中心工资低，待遇差，单位上班就很松，一般上午去半天就行了，每个人领一个项目或做一个课题，在家研究也行。但一个课题或项目两年还是三年完成，没个准数，也没人来较真。政府现在一门心思抓经济建设，至于研究赣剧之类的文化工作，相当于一个人化妆的时候多搽点粉，可有可无，无关大局。

        梁杰研究的是《赣剧艺术的现实性》，主任说最好三年内弄一本书出来，到时候争取市里的文化专项资金出版。梁杰三个月就拉出了提纲，搭好了架子，反正写出来的书也没人看，也要不了那么长时间。

        一心想着挣钱买房的梁杰四处找兼职的活。

        在梁杰的内心深处，他自己在跟自己打赌，三年内无论如何得买一套房子，办一个体面的婚礼，把张静体面地娶进门，他算了一下，赌赢了的时候，他正好三十岁。上海求职失败后，梁杰三十而立的定位非常实际，老婆孩子稳定的窝，这是人生的最低目标，也是最高目标。

        当年大学时代的宿舍里，宏伟的理想每天都在煽动着每个人狂妄而自负的情绪，情绪在相互传染后，一个比一个牛。梁杰想当一个讲授屈原和楚辞的教授，黄同学想当作家，姚同学想办一所自任校长的私立中学，坚决把老家的县一中压趴下，陈同学的理想居然是当国务院副总理。可大学毕业几年后，一切都已物是人非，黄同学发表过几篇无人问津的散文后，文学从此不见长进，如今落到靠栖身小报写表扬稿混点烟酒的地步，作家是彻底没戏了；姚同学私立中学校长没当成，自己落草到一个私立中学打工；梁杰当古代文学教授的美梦早已灰飞烟灭，他现在只想当一个好丈夫；陈同学去了北京，具体下落不明，可以肯定的是，当副总理如今连他自己在梦里都不会相信。

        吴忠明把手头的一家叫“楼市资讯”的地产会刊转给梁杰去办，每两个月出一期铜版纸印刷的会刊，编、校、组稿三位一体，做一期八百块。

        梁杰觉得这报酬已经相当高了，问吴忠明怎么舍得转给他，吴忠明说：“如果哪一天你看到我暴富了，千万不要奇怪，因为我看不上这种鸡零狗碎的小钱！”

        同事老李平时对梁杰一直很关心，梁杰过年回来后，给老李送了一袋家乡土特产，聊天时老李发现梁杰这小伙子像个男人，心存感动，于是将梁杰介绍给了洪城文化传播公司。

        公司经理跟梁杰差不多年龄，他对梁杰表现出了过度的兴趣：“你是我们公司第一个兼职的研究生，中午我请你喝酒，好好聊聊！”中午的酒桌上经理将“李渡养生酒”的广告传单的撰稿任务交给梁杰，时间三天，报酬二百八十块钱。

        好事一个接一个，梁杰贴在电线杆上的家教广告也起到了效果，没几天，双休日梁杰就落实了四份家教，每个学生每次辅导三小时，报酬三十块钱，双休日两天可挣一百二十块钱。

        从二手市场花二百块钱买来的旧彩电里韩国明星李仲基正在屏幕上深情地唱着一首动听的情歌《爱你真好》。

        张静自言自语着：“有爱真好，我好像活过来了。”

        梁杰希望这首歌能一直唱到天亮，可电视上的图像突然乱晃了起来，梁杰下床用手拍了拍电视机外壳，越拍图像越晃。

        张静说关了算了，梁杰关了电视上床后搂着张静说：“等到我有钱了，我会把我的爱全部表达给你，把电视里的生活搬到你面前来。”

        张静像一只小猫一样蜷在梁杰的怀里：“电视里的生活都是假的，我不要，我只要你。”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屋内一股淡淡的幽香，随风袭来，划过梁杰嗅觉的敏感地带，给他留下谜一般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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