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窗外有人

这样一来，梁杰每个月固定兼职和打零工加起来居然挣到了两千多块钱。梁杰将这些钱全都存进了银行。

        在收下这些钱的时候，梁杰时常有一种咽下苍蝇的痛苦，他有时候真想不干了，可想到张静呆在凶宅里的情景，他必须忍受别人难以忍受的付出。

        他在夜深人静的晚上绞尽脑汁为“李渡养生酒”广告传单捏造了一个个传奇和神话：“李渡养生酒”能舒筋活血，防止脑血栓、动脉硬化、腰肌劳损、半身不遂、阳痿早泄、痛经闭经等等。厂家要求根据这些功效，相应地要编出一个个见到奇效的故事，罗大爷、黄大妈、李先生、钱小姐这些根本不存在的人物全都在广告传单上言之凿凿地说“李渡养生酒”一杯见效，一瓶极效，功德无量，盖世无双。他觉得自己跟城中村那些造假酱油、炼地沟油的是一路货色，他所捏造的这些事实，跟革命时代的叛徒和“文革”时期的告密者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梁杰到洪城文化传播公司交稿时，他对总经理说起了心中的困惑，总经理比初次见面更好奇地看着他，然后很不客气地教训起了梁杰：

        “知识不跟生产劳动相结合，等于一纸空文，研究生算什么？书袋子，纸篓子。你只有把这广告传单做出来了，你才算是有知识的人；做不出来，等于文盲。”

        总经理翻看着广告传单草稿，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编故事的功夫不错，很好！”

        “洪城别苑”是南昌的高档住宅小区，一期开盘的口号是“不出南昌半步，尽享欧陆风情”，其实这个假冒的欧式地产项目，与奥地利和蓝色多瑙河毫无关系，只是大门和楼顶做了一些欧式圆柱造型，加上小区里原先有一些杂乱无章的树木和一口毫无生气的鱼塘。

        开发商老总说一不二地对梁杰说：“你在大上海待过，见过的欧式建筑也不少，你要想办法在会刊中用我们的洪城别苑把外滩给比下去！”

        梁杰听了老总标语口号式的宣言，很为难：“老总，我只能尽力而为，毕竟外滩是一个多世纪以来的杰作。”

        老总将他的雪茄从嘴角边挪开：“你要是想不通，很简单，不换脑子就换人。会刊是要寄赠给各界成功人士的，办好了，你买房子我给你打九五折，市长只给九六折。我是一个重视知识、重视人才的人。”

        梁杰小心地问了一句：“老总，多少钱一平方？”老总说：“九千八，九五折是九千三百一。”梁杰试探着追加一句：“全市均价只有七千二。”老总斜了他一眼：“‘洪城别苑不是为穷人建的。”

        情绪沮丧的梁杰晚上拖着比情绪更加沮丧的身体回到凶宅，巷子里路灯好像又坏了几盏，弯弯的街巷已经沦陷于深深的黑暗中，梁杰踢翻了一个塑料罐子，响声惊动了不知哪个方向的狗，好管闲事的狗神经过敏地叫了几声。

        梁杰拿出钥匙圈，把钥匙插进锁孔，右转，听到咔嗒一声的同时，也传来锁开了的感触。这时，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钥匙似乎与平常不同。他想了一两秒钟，把门打开。他决定当作是自己神经过敏。

        二手电视机屏幕上的图像乱晃，腿脚松懈的旧床也呼应着晃了起来。屋外的天空，一动不动。

        似乎有人在窗外，也许是他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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